上午九點半，早高峰的浪潮終於退去。
江棉棉把最後一位客人送走，感覺兩條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
她反手把“暫停營業”的牌子掛出去，又“譁啦”一聲拉下半扇卷簾門，將外面的喧囂徹底隔絕。
店裏瞬間安靜下來。
江棉棉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太累了。
但也太爽了！
剛才那一波，三百多個面包銷售一空，速度快得嚇人。
她點開系統面板，看着右上角那個閃閃發光的數字，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揚。
顧客滿意度：568點。
可以抽五次！
“系統，抽獎！”
江棉棉搓了搓手，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前所未有的虔誠。
熟悉的藍色轉盤再次浮現在眼前。
有了昨天的經驗，江棉棉的心態穩了不少。兜裏有錢，倉庫有貨，心裏不慌。
“新品種，新品種，來個新品種！面包庫存也行，我不挑！”
她嘴裏念念有詞，伸出食指，鄭重其事地點了一下那個紅色的“開始”按鈕。
轉盤飛速旋轉起來。
“停！”
指針慢悠悠地劃過一個個格子，最終，精準地停在了那個最不想看見的地方。
【謝謝惠顧。】
江棉棉的嘴角抽了抽。
行，意料之中，開胃菜。
她面無表情地再點了一下。
轉盤再次旋轉，停下。
【謝謝惠顧。】
“……”
江棉棉有點坐不住了。
“不是，系統你出來說清楚，你這空獎率是不是有點離譜？百分之五十？擱這兒跟我玩概率學呢？”
系統毫無反應，只有轉盤上的光芒一閃一閃，透着一股子欠揍的勁兒。
邪門了！
再來！
轉盤轉動。
這一次，指針晃晃悠悠，越過了那兩個灰色的“謝謝惠顧”，停在了一個粉嫩嫩的格子上。
【叮！恭喜宿主獲得：瑪格麗特小餅幹x500袋（庫存已存入系統倉庫，可隨時取用）。】
“中了！”
江棉棉激動得一拍大腿，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
瑪格麗特小餅幹！
這可是餅幹界的入門經典款，老少鹹宜！
江棉棉以前學烘焙時沒少跟它死磕。別看原料簡單，就熟蛋黃、黃油、玉米澱粉那幾樣，但想做到極致的酥，做到真正的“入口即化”，那對手法和配比的要求簡直是變態級別。
“讓我瞧瞧，系統出品，必屬精品！”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系統倉庫，心念一動，一袋餅幹憑空出現在手裏。
包裝很樸素，就是個透明的自封袋，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標籤。
一袋大概二十來塊，每一塊都只有硬幣大小，圓滾滾的，表面有自然的裂紋，那是用大拇指按壓後烘烤形成的標志。
餅幹的顏色是那種很溫柔的鵝黃色，看着就暖洋洋的。
江棉棉撕開封口。
“嘶——”
一股濃鬱又純粹的黃油奶香，混合着蛋黃特有的沙沙的香氣，瞬間鑽進鼻腔。
這味道，比蜂蜜面包的霸道要內斂，卻更加醇厚綿長。
江棉棉捏起一塊，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裏。
她沒敢嚼。
真正的瑪格麗特，是不需要牙齒的。
她用舌尖輕輕一頂。
“……”
那一瞬間，江棉棉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麻了。
化了。
真的化了！
那塊小小的餅幹在接觸到唾液的瞬間，就跟被施了魔法一樣，轟然崩塌，融化成一股細膩、綿密的沙沙的暖流，鋪滿了整個口腔。
熟蛋黃的粉感，黃油的香滑，玉米澱粉帶來的那種獨特的酥糯，被完美地揉捏在了一起。
甜度被控制得妙到顛毫，半點不膩，咽下去之後，舌根處甚至還泛起一絲清甜的回甘。
“我的媽呀……”
江棉棉閉着眼，足足回味了半分鍾。
這口感，簡直是犯規！
她以前吃的那些瑪格麗特，不是太幹噎人，就是太油發膩，要麼就是硬邦邦的，跟這個一比，簡直就是磚頭和雲朵的區別。
“乖乖，這東西要是拿出去賣，那些小朋友和牙口不好的老太太，不得被饞哭了？”
江棉棉睜開眼，看着手裏剩下的餅幹，眼睛裏閃爍着的全是金錢符號。
這玩意兒，是繼蜂蜜面包之後的又一個王炸！
她看了看系統界面，還有兩次抽獎機會。
“趁着手熱，一鼓作氣！”
江棉棉毫不猶豫，把剩下的兩次機會全點了。
【謝謝惠顧。】
“切。”
就在她撇嘴的瞬間，最後一次抽獎的結果也跳了出來。
指針停在了一個金光閃閃的格子上。
那不是實物獎勵，而是一張配方圖紙的樣式。
【叮！恭喜宿主獲得：蜂蜜老式面包配方*1。】
江棉棉的呼吸，驟然一滯。
總算不是非洲人了。統子哥仗義！
庫存總有吃完的一天，但配方，那是能傳家的手藝，是下金蛋的母雞！
她搓了搓手，懷着一種近乎朝聖的心情，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一下那張金光閃閃的圖紙。
【配方：蜂蜜老式面包】
【是否現在開始學習配方？】
【是/否】
“是是是！現在！立刻！馬上！”江棉棉的腦袋點得像個搗蒜的蒜臼子。
她話音剛落，眼前的景象就猛地一變。
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她的意識整個拽了進去。
一眨眼的工夫，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空曠、潔白、一望無際的空間裏。
還沒等她發出“這給我幹哪兒來了”的驚嘆，面前的白色空間裏，憑空浮現出了一套完整的烘焙設備。
嶄新的不鏽鋼操作台，一塵不染的烤箱，旁邊還有一台造型流暢的廚師機。
【學習模式開啓。】
【第一步：材料認知。】
系統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
緊接着，一堆原材料“唰”地一下出現在操作台上。
面粉、蜂蜜、雞蛋、黃油、酵母……
每一份材料旁邊，都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藍色數據框。
【高筋雪花粉：蛋白質含量13.8%，灰分0.42%，吸水率75%。產地：河套平原……】
【百花蜜：波美度42，產自雲南高原，未經任何人工處理……】
【A級農場走地雞蛋，每顆淨重60g±2g……】
江棉棉看得眼都直了。
【請宿主親手感知材料特性。】
江棉棉依言伸出手。她的手穿過了數據框，真實地觸摸到了那些材料。
指尖捻起一點面粉，細膩幹爽，帶着純粹的麥香。
觸碰蜂蜜，能感覺到那種恰到好處的粘稠度。
這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她分不清這到底是幻境還是現實。
【第二步：湯種制作。】
系統沒有給她太多感慨的時間，流程立刻推進。
操作台上出現了一口小奶鍋，面粉和水按照一個比例倒了進去。
江棉棉拿起刮刀開始攪拌。
她感覺自己能清晰地“看”到鍋裏溫度的變化，甚至能“看”到面粉裏的澱粉在熱水中逐漸糊化、結構發生改變的過程。
……
【第三步：揉面。】
湯種冷卻後，和主面團的材料一起被倒進了廚師機的攪拌缸裏。
【低速攪拌成團，轉高速攪打。】
伴隨着虛擬廚師機的轟鳴，江棉棉的視角被直接拉進了面團內部。
她能“看”到，在高速攪打下，面粉中的蛋白質分子被不斷拉扯、重組，像織毛衣一樣，慢慢交織成一張細密而有彈性的網。
這就是面筋。
【面筋擴展階段，加入軟化黃油。】
黃油被加了進去。
江棉棉又“看”到，油脂分子迅速包裹住面筋網絡，起到了潤滑和乳化的作用，讓面筋可以進一步延伸，變得更薄、更有韌性。
【攪打至完全擴展階段，可拉出堅韌的薄膜。】
廚師機停下。
江棉棉的手不受控制地伸過去，揪起一小塊面團，慢慢撐開。
一張近乎透明的、極其堅韌的薄膜出現在她眼前。用手指捅一下，薄膜上會出現一個光滑的圓洞，而不是粗糙的鋸齒狀。
“手套膜……這他媽才是教科書級別的手套膜！”江棉棉在心裏爆了句粗口。
她以前爲了追求這個狀態，不知道試了多少次，也從來沒達到過這種程度。
原來關鍵不只是時間，還有黃油加入的時機，以及面團溫度的控制！系統自始至終都將面團溫度精準地控制在26℃，多一度都沒有。
這些細節，外面那些烘焙課的老師，要麼是不知道，要麼就是藏私，根本不會教！
【第四步：基礎發酵。】
揉好的面團被放進發酵箱。
【溫度28℃，溼度75%，發酵至2倍大。】
在系統的時間加速下，江棉棉親眼看着面團像吹氣球一樣慢慢膨脹。她甚至能“看”到裏面的酵母菌在歡快地“吃”着糖分，“吐”出二氧化碳和酒精，形成面包獨特的風味。
這個過程，比任何一部紀錄片都來得震撼。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叫“發酵”，這是一個賦予面團生命的過程。
接下來的排氣、分割、滾圓、鬆弛、塑形……每一個步驟，系統都用最直觀、最暴力的方式，將最正確的手法、最核心的原理，硬生生刻進了她的腦子裏。
每一個細節，都被拆解得明明白白。
爲什麼要這樣排氣？因爲要保留一部分氣體，讓面包組織更均勻。
爲什麼要滾圓？爲了給面團表面施加張力，讓它在二次發酵時能更好地向上膨脹。
爲什麼要塑形兩次？爲了得到更細膩綿密的內部組織。
江棉棉感覺自己不像是在學做面包，而是在上一堂信息量爆炸的生物化學物理課。以前那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困惑，在這一刻全部豁然開朗。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瘋狂吸收着這些知識。
當最後一步，刷上蛋液的面包胚被送入虛擬烤箱，伴隨着“叮”的一聲，三個圓滾滾、金燦燦、連在一起的“山峰”出現在她面前時，江棉棉感覺自己快要虛脫了。
一股霸道絕倫的香氣，混合着蜂蜜的甜、黃油的奶香和麥子的醇厚，穿透了虛擬的隔閡，狠狠地撞進了她的靈魂深處。
【學習完畢。】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響起。
江棉棉眼前一花，意識猛地被拽回了現實。
她還坐在那把舊椅子上，手裏還捏着手機，身體因爲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有些僵硬。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覺已經暗了下來，店裏只開着一盞昏黃的小燈。
一切仿佛都沒變，但江棉棉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不一樣了。
她緩緩攤開自己的手掌。
那上面沒有面粉，也沒有黃油，但她卻能清晰地回憶起揉搓完美面團時的觸感，能回憶起湯種在65℃時的粘稠度，能回憶起面筋薄膜在指尖撐開時的韌性。
那些知識，不再是屏幕上的文字和數據，而是像與生俱來的本能一樣，長在了她的身體裏，刻進了她的骨髓中。
江棉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空氣裏沒有蜂蜜面包的香氣，只有老舊店鋪裏淡淡的塵埃味。
可她的腦海裏，那股霸道的香味卻縈繞不散。
“乖乖……”她過了好半天，才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這哪裏是配方，這分明是一本絕世武功秘籍！而且還是帶全息沉浸式教學、包教包會的那種！
她現在無比確定，只要給她一模一樣的材料，她就能百分之百復刻出剛才那個味道！
等庫存清得差不多了就去采購材料。
江棉棉把那袋拆開的餅幹放在櫃台上，自己又捻起一塊。
指尖輕輕一碰，餅幹就簌簌地掉下細密的酥渣，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她將餅幹送入口中，只用舌尖輕輕一抿，那股濃鬱的奶香混着蛋黃的鹹香瞬間在味蕾上炸開，餅幹的酥體則化作一捧細膩的粉末，滑入喉嚨，只留下滿口餘香。
這口感……太絕了！
江棉棉滿足地眯起眼，然後拿出一張嶄新的紅紙，筆走龍蛇。
【新品上市：瑪格麗特小餅幹！入口即化，酥到掉渣！2元/袋！】
兩塊錢。
這個定價是她深思熟慮過的。
系統出品，原料零成本，這是她最大的底氣。而她這家半死不活的小店，以前就叫“2元棉棉甜品屋”，靠着低價走量勉強續命。
如今，她要用這個價格，把所有被網紅店高價“智商稅”勸退的顧客，全都拉回來！
寫好標語，江棉棉將幾袋包裝好的餅幹擺在玻璃展櫃最顯眼的位置，就在那三個金燦燦的“山峰”蜂蜜面包旁邊。
奶白色的瑪格麗特小餅幹，金黃油亮的蜂蜜面包，在這間昏暗破舊的小店裏，竟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精致。
“萬事俱備……”
江棉棉拉開那扇發出刺耳嘎吱聲的卷簾門，混着塵埃味的空氣涌入，也將那股霸道的香氣送了出去。
“只欠東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