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海域的冰層下，張河的本體懸浮在幽暗的海水中，體表的半透明鱗片泛着微弱的藍光，與周圍遊動的北極鱈分身形成詭異的呼應。
自從發現倭國的生食習俗後，他的意識便分成了兩半：一半繼續掌控着綿延數千海裏的海洋領地，指揮魚群清掃殘餘的未感染生物；另一半則完全聚焦於那扇“生食之窗”，精心編織着侵入人類世界的網絡。
爲了最大化傳播效率，張河篩選出麾下最優質的“載體”——體型飽滿的金槍魚、紋理鮮美的三文魚，還有肉質細嫩的北極貝。
他指揮着這些被控制的海鮮，主動遊向倭國漁船的作業海域，甚至精準計算着漁網的捕撈軌跡，讓它們“恰好”出現在漁網範圍內。
短短幾天內，數萬噸攜帶病毒的海鮮便隨着漁船駛入了倭國的各大港口，被送進水產市場、高級餐廳和尋常家庭的冰箱。
張河通過這些海鮮的殘留意識，全程追蹤着它們的去向。他“看”到大部分三文魚被做成了香煎三文魚排，金槍魚被烤成了魚排，高溫讓病毒細胞瞬間失活。
但也有相當一部分海鮮逃過了烹飪的命運——高級餐廳的壽司吧台前，廚師正將金槍魚切成薄片卷成壽司；家庭的餐桌上，母親將冰鎮的三文魚片擺上餐盤；居酒屋的料理台後，師傅正用北極貝制作刺身。
每一片生食被送入口中，張河都能清晰地感知到病毒細胞成功侵入人體的信號，如同在黑暗中點亮了一盞盞微小的燈。
病毒在人類體內的潛伏比張河預想的更順利。這些經過抗凍基因改造的病毒細胞，能在人類的血液中緩慢增殖，同時巧妙地避開免疫系統的巡查——它們模仿人體免疫細胞的表面蛋白，如同披上了隱形的鬥篷。
半個月的時間裏，張河的意識感知中，倭國境內的“燈光”從最初的幾十盞，變成了數萬盞。
這些感染者分布在東京、大阪、京都等各大城市，涵蓋了廚師、漁民、公司職員、學生等各個職業的人群。
但張河沒有絲毫急躁。他作爲人類時，雖只是底層勞動者，卻也從科普書籍和新聞裏知曉人類大腦的復雜，如今掌控了無數魚類的神經中樞後，更能直觀感受到脊椎動物神經體系的層級差異——魚類的簡單中樞尚且需要精準操控，人類大腦的精密程度更是無法想象。
那是一個比最龐大的魚群軍團還要精密的器官，神經突觸的數量堪比海洋中的浮遊生物，記憶與思維的交織更是遠超魚類的本能反應。
魚類的神經中樞只需替換核心節點便能完全控制，可人類的大腦，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被感染者徹底崩潰——要麼變成毫無意識的植物人，要麼引發劇烈的免疫反應暴斃，反而會暴露病毒的存在。
“絕不能冒險。”張河的意識在深海中凝聚成堅定的念頭。他放棄了直接替換神經中樞的激進方案，轉而構思出一套更隱蔽的改造計劃。
改造核心是：不破壞人類原有的記憶和自我思維，只在其神經中樞與身體器官之間，搭建一個由病毒構成的“中轉節點”。
這樣一來，被感染者的日常行爲依舊由自己的大腦掌控，不會察覺任何異常；而張河則能通過中轉節點實時接收其感官信號和記憶，在需要時隨時接管身體控制權，真正實現“無聲無息的掌控”。
爲了驗證方案的可行性，張河決定進行小規模實驗。他從數萬感染者中，精心挑選了三十名實驗體。
實驗體的選擇有講究：有經常食用刺身的餐廳老板，有負責海鮮運輸的司機，還有在家常吃生食的家庭主婦。這些人的生活軌跡相對簡單，即便改造失敗也不易引發大規模關注。
更重要的是，他們體內的病毒濃度處於中等水平，既足夠支撐改造，又不會因濃度過高提前暴露。
實驗的時機被選在深夜。張河通過病毒感知到三十名實驗體都已進入深度睡眠，大腦活動趨於平緩，正是進行改造的最佳時刻。
他集中所有意識，如同指揮一場精密的戰役，向三十名實驗體內的病毒細胞發出了激活指令。
病毒細胞瞬間蘇醒，從血液中匯聚到大腦周圍，形成細密的病毒網絡，開始逐步滲透神經中樞。
它們如同訓練有素的工匠，小心翼翼地附着在神經突觸上，分泌出特殊的蛋白質，構建起中轉節點的框架。
張河全程監控着每一個細節，不斷調整病毒的活性——當有實驗體的大腦出現異常放電時，他立刻讓病毒暫停滲透；當免疫系統出現微弱反應時，他指揮病毒釋放抑制因子。
改造進行到凌晨三點，意外開始接連發生。第一名失敗的實驗體是一名中年司機，他的大腦突然出現劇烈的炎症反應，體溫急劇升高，張河能感知到病毒網絡被免疫系統瘋狂攻擊，最終徹底潰散。
緊接着，一名家庭主婦的神經突觸出現異常斷裂，她在睡夢中發出痛苦的呻吟，隨後陷入了永久性昏迷。
還有幾名實驗體因爲大腦神經信號過於紊亂，病毒搭建的中轉節點直接崩塌，病毒細胞也隨之失活。
張河的意識高度緊繃，不斷修正改造策略，可人類大腦的復雜性遠超預期。
有的實驗體因爲記憶神經元過於密集，中轉節點無法兼容；有的則因爲神經傳導速度過快，病毒難以同步信號。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實驗體的房間時，張河終於停止了改造。
清點結果時，張河的意識中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三十名實驗體中，僅有十二名改造成功。
這十二名被感染者在清晨準時醒來，洗漱、早餐、上班，行爲舉止與往常毫無二致，甚至還能正常與人交流，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神經中樞已被安插了“後門”。
張河嚐試着通過中轉節點接收他們的感官信號，清晰地“看”到他們眼前的景象，“聽”到他們耳邊的聲音，甚至“讀取”到他們昨晚的夢境記憶。
他輕輕發出一個微小的指令，讓一名餐廳老板的手指輕微顫動了一下。
對方下意識地甩了甩手，以爲是疲勞導致的抽筋，絲毫沒有在意。
張河的意識中終於露出久違的笑意——這個指令證明，他已經掌握了隨時接管身體的能力。
而那十八名失敗的實驗體，結局各不相同：有的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停止了呼吸，有的陷入昏迷成了植物人，還有的出現了輕微的神經紊亂症狀，被家人帶去醫院檢查。
醫生們對着這些病因不明的病例束手無策，只能暫時歸結爲“突發神經系統疾病”。
張河沒有理會那些失敗的案例，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十二名成功的實驗體上。
這十二個人，就像十二顆深埋在人類社會中的種子，而他的病毒之網，才剛剛開始在人類世界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