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卻在內室瞧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崔婉清。
趙恒已經醒來,面色慘白靠在床頭。
“阿恒哥哥,我知道我不該來爲你添亂,可我擔心你,這是自小在我身邊照料的名醫,你就讓他瞧瞧吧!”
說完,崔婉清將身邊的醫師推到他面前,爲他診脈。
趙恒垂眸看着崔婉清,靜靜聽着她叮囑,眼神是葉璃從未見過的溫柔。
葉璃不欲再看,轉身要走。
趙恒身邊的親兵趕來了:“夫人,您心裏有王上,何不進去親眼看看他的病症?”
迎着他的目光,葉璃淡淡開口:
“救你家王上一命,是不想交戰時,我方少了主將敗落,讓百姓受苦,自此之外,再無其他。”
“當年我爲他擋刀,如今他爲救我中毒,一命還一命,我們之間兩清了,煩請轉告你家王上莫要多想。”
說完,她轉身就走。
趙恒不知怎麼聽到動靜看了過來。
“阿璃!我都聽到了,你心裏有我,何苦要跟鬧成這般?”
向來冷面冷心的男人難得帶了些急促。
他撐住床沿想起身挽留,卻因劇毒微微一顫,動作頓在半途。
葉璃卻沒有再回話,轉身走出醫館。
冷風撲在她臉上,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漫無目的順着腳下的路走着,再抬眼時,已經到了一處武館。
正是她曾經和趙恒一手創辦起來的。
他們都是孤兒,受慣了流離失所的苦。
初拿下這座城池,她隨口提了句:“想讓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都有個依靠”。
趙恒二話不說,將這裏改成了武館。
慣常冷着臉的男人,陪着她在此處教孩子們扎馬步、練招式,嚇哭了不少小家夥。
那時的回憶,鮮活又充滿樂趣,正是葉璃夢寐以求的日子。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們之間只剩下相顧無言的沉默,再未一起來過。
葉璃抬腳走進去,一個小孩歡喜地朝她奔過來,“阿璃姐姐!”
名字叫阿阮,是她和趙恒前年在路上撿到的棄嬰。
當時他裹在破布裏,哭聲微弱,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見她喜歡,趙恒從她懷裏接過奄奄一息的阿阮:
“阿璃,留下他,全當全了我們這些年沒有孩子的遺憾。”
當時,葉璃的心裏是歡喜的,他知道她喜歡孩子,卻一直遺憾沒有孩子,他也掛念在心上。
只是如今。
還未繼續想下去,一聲悶哼將葉璃的思緒拉回。
葉璃循聲看過去,阿阮不知怎麼撞在了剛走進來的崔婉清身上。
一路走來,崔婉清雖並未對她做什麼壞事,可葉璃對她始終帶着些防備。
葉璃擔心阿阮,上前要護人時,崔婉清身後先竄出一道影子,將劍抵在了阿阮脖子上。
“放肆!崔姑娘也是你敢動的?”
那道身影頎長偉岸,氣息冷沉,和當初趙恒身後的暗衛統領如出一撤。
跟着趙恒奇襲敵營,浴血突圍,作爲趙恒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如今竟寸步不離地懸在崔婉清這樣一個柔弱女子身後。
葉璃眉頭擰了又擰。
眼見阿阮摔坐在地上,眼淚涌出。
她再顧不上什麼,出劍挑開暗衛的劍鋒。
“堂堂暗衛統領,欺負個孩子,陳統領,你好大的威風!”
暗衛注意到葉璃的身影,目光一愣,收回劍,朝她致了禮。
“夫人恕罪,王上的吩咐,屬下不敢不從。”
最終,還是立在了崔婉清身後,一副防衛的樣子。
“姐姐別爲難他了,影衛只是奉恒哥哥之命護我周全,這孩子莽撞沖撞了我,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崔婉清在一旁和着稀泥。
葉璃聽了良久,終於氣笑了,將手上的虎符甩了出去。
“奉命行事?虎符在此,我命他退下,他也退下麼?”
暗衛聞言,不等崔婉清再開口,丟下長劍,單膝跪地,埋頭道:“屬下不敢”。
崔婉清臉上的笑意終於再掛不住,強撐着臉色道:“是暗衛的不是,姐姐別生氣了。”
這樣的道歉,葉璃沒有心思理會,而是轉身彎腰護住了嚇得發抖的阿阮:
“別怕,沒事了。”
簡單替阿阮上了些藥,葉璃牽着阿阮的手走進後院。
裏面梅花的香氣立馬傳了過來。
葉璃的腳步停住,看向院裏的那株梅樹。
當時外人看來冷面無情的趙恒,陪着她一起在院子裏栽樹,可將他手下的侍衛們嚇得不輕。
一個個恨不得自戳雙目。
而他滿不在乎,滿身泥濘扯着她的袖子:“以後每年花開的時候,阿璃需陪我來花下共飲,不可食言。”
那時蹲在地上,兩人填着土,滿心期待着來年花開。
如今,梅樹枝繁葉茂,花開得正好,她卻再沒了當初的那份期盼。
一連幾日,葉璃再未和趙恒碰面。
反倒是她去校場演練兵馬的時候,看到了坐在踏雪身上的崔婉清。
四下無人,崔婉清沒有在葉璃面前演溫柔得體,而是得意道:
“葉姐姐,恒哥哥早已把踏雪送給我,要我說,這馬隨主人,不聽話,就得好好教訓。”
說完,她一鞭子抽在踏雪身上,踏雪皮開肉綻,鮮血瞬間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