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蕤去洗手間洗了把冷水臉。
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和時硯還會再遇。
這是她過去幾年裏,連在夢裏都不敢想的場景。
她以爲時間可以撫平一切。
可當他就這樣強勢地重新闖入她的生命,她才發現,那道深埋的傷口,從未真正愈合過。
……
當晚,倫敦佳士得拍賣行。
角落的男人穿着黑西裝,白襯衫,最上面的紐扣被解開了兩顆,正慵懶地靠在天鵝絨座椅上,長腿交疊。
線條流暢的脖頸下依稀可見性感的鎖骨,側臉落拓分明。
他點了根煙,手裏把玩着一個打火機,漫不經心地掠過台上正在展示的一件件珍品。
氤氳的煙霧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今晚的壓軸拍品是一枚克什米爾藍寶石戒指,主石是一顆重達15克拉的皇家藍色藍寶石。
色澤濃鬱如深海,淨度極高,周圍鑲嵌着璀璨的白鑽,在射燈下流轉着動人心魄的光芒,確是稀世珍品。
時硯此次來倫敦,本是爲了一樁重要的跨國並購案。
晚間與合作方共進晚餐時,無意間聽對方提起佳士得今晚有場拍賣,其中一枚藍寶石戒指堪稱絕色。
他鬼使神差地,便讓司機調轉了方向。
“Ryan,你搞乜鬼啊?點解會嚟呢種地方?”(Ryan,你搞什麼鬼?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一道拖腔帶調的男聲在旁邊響起。
Ryan,是時硯的英文名。
說話的是陸嘉勁,港城陸家的三公子,時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也是少數幾個敢在他面前嬉笑怒罵的人。
他湊過來,壓低聲音,語氣裏滿是八卦:“做咩突然間咁有興致叫我來睇呢啲石頭啊?”
(怎麼突然間這麼有興致叫我來看這些石頭?)
陸嘉勁接到時硯的電話時,人還在港城。
只因他一句“過嚟幫睇啲嘢”(過來幫我看看東西),陸嘉勁便扔下手頭事務,直接飛了過來。
只是他沒想到,時硯讓自己看的東西,居然是珠寶。
陸嘉勁記得清清楚楚,這幾年時硯身邊清心寡欲得像個苦行僧。
多少名媛千金想往他身邊湊,都被他不留情面地擋了回去。
更別提主動來這種與女人息息相關的珠寶拍賣會了。
想到這裏,陸嘉勁不禁挑了挑眉,語氣間滿是促狹的笑意,低聲問:“唔系掛,阿硯,想扣女啊?”
(不是吧,阿硯,想泡妞啊?)
時硯眼皮都沒抬,意態閒散地看着圖錄上那枚藍寶石戒指的放大圖片,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另一張臉。
他掏出手機,指紋解鎖,屏幕亮起,背景是一張像素有些模糊的照片。
照片裏,穿着藍白色校服的少女趴在課桌上睡着了。
陽光灑在她白皙乖巧的臉上,睫毛長而卷翹,安靜美好得不像話。
那是高中的溫寧蕤。
時硯抬起眼,看向台上的戒指,桀驁不馴地勾了勾嘴角,用純正的粵語清晰地吐出三個字:
“我鍾意。”(我喜歡)
這語氣,簡直狂到了極致。
陸嘉勁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枚戒指,瞬間明白了什麼。
驚訝地挑高了眉毛,隨即露出一個“我懂了”的玩味笑容,拍了拍時硯的肩膀:“哇,嚟真噶?”(哇,來真的?)
“邊個女仔有咁大魅力,可以令到時大少爺破戒啊?”(哪個女孩子有這麼大魅力,能讓時大少爺破戒啊?)
不知想到了什麼,時硯收回手機,額前的碎發遮着狹長深邃的黑眸,眼神有些晦澀不明。
他散漫揚眉:“唔好問咁多。”(別問那麼多。)
話音未落,時硯便漫不經心地朝身後側了側頭。
一直在身旁靜立如鬆的特助高銘傑立刻會意。
他上前一步,舉起了手中的特殊號牌,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應價,點天燈。”
拍賣場內響起一陣壓抑的低呼。
點天燈意味着無論最終叫價到多高,這位買家都承諾以最高價競得,是財力和魄力的極致展現。
陸嘉勁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哇,癡鳩線!”(哇,瘋了吧!)
他誇張地打了個哈欠,嘟囔道:“我唔同你癲了,有錢大曬啊?快啲結束翻去訓覺啦,我時差都未倒過來。”
(我不陪你瘋了,有錢了不起啊?快點結束回去睡覺啦,我時差都沒倒過來)
……
與此同時。
酒店裏的溫寧蕤正輾轉反側。
就在這時,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上閃爍着“黎晚姿”兩個字。
黎晚姿是她高中時代唯一真正交心的閨蜜,性格大大咧咧,永遠活力四射,說話直來直去。
是那種能在自習課上突然講個冷笑話把全班都凍住,自己卻笑得最大聲的女孩。
也是爲數不多,隱約知道一點她和時硯之間那段朦朧過往的人。
溫寧蕤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才接起電話:“喂,晚姿?”
“茂茂!我的寶貝,想我沒?”
手機那頭傳來黎晚姿元氣十足的聲音。
“告訴你個天大的好消息,本小姐我終於從那個破項目裏解脫了,公司給了足足七天假!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機票都看好了,明天就飛倫敦來找你嗨皮啊!”
溫寧蕤聽着閨蜜興奮地規劃着行程,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但一想到眼下混亂的局面,那點笑意又迅速消散了。
她有些艱澀地開口:“晚姿,我可能……不能陪你在英國玩了。”
“啊?爲什麼?”
黎晚姿那邊的背景音似乎是在收拾行李,聞言動作一頓。
“溫小五我告訴你,工作永遠做不完,姐妹的青春可不等人!”
“不是工作……”
溫寧蕤低聲說,猶豫着該如何開口,“是……我可能要回國了。”
“啥?回國?!”
聽了這話,黎晚姿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充滿了難以置信,“溫寧蕤你沒事吧?”
“你當初不是說打死也不回那個破家嗎?怎麼突然就要回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溫家那些人又逼你了?!”
黎晚姿連珠炮似的問題砸過來,語氣裏滿是擔憂和憤憤不平。
她深知溫寧蕤在溫家的處境和她對回國的抗拒。
溫寧蕤握着手機,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突如其來的巨變。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對着話筒輕聲吐露了那個在她心底掀起驚濤駭浪的名字:
“我遇到時硯了。”
“……我操。”
黎晚姿十分震驚,倒吸一口涼氣,“他居然還活着?!”
“我一直以爲這哥們死了呢!”
溫寧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