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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雨裏走了整整六個小時。
回到別墅時,渾身都在發抖,高燒燒得我視線模糊。
推開門,客廳裏燈火通明。
林婉裹着顧廷深的西裝外套,縮在沙發上,手裏捧着一杯熱姜茶。
顧廷深坐在她身邊,正在給她剝橘子。
畫面溫馨得刺眼。
聽到動靜,兩人同時抬頭。
看到像水鬼一樣的我,林婉誇張地捂住嘴。
“天呐,冉冉,你怎麼才回來?外面雨那麼大,你沒淋溼吧?”
我沒力氣陪她演戲,扶着牆換鞋。
每走一步,腳底都像踩在刀尖上。
顧廷深掃了我一眼,眉頭緊鎖。
“怎麼這麼慢?婉婉都擔心壞了。”
“擔心?”
我扯了扯嘴角,聲音嘶啞。
“擔心我死得不夠快嗎?”
“喬冉冉!”
顧廷深把手裏的橘子皮砸在茶幾上。
“你別陰陽怪氣。婉婉好心等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廷深,別怪冉冉,她肯定是因爲我才生氣的。”
林婉拉住顧廷深的袖子,眼眶瞬間紅了。
“都怪我身體不爭氣,害你把她扔在半路…冉冉,你要怪就怪我吧,千萬別生廷深的氣。”
說着,她就要站起來給我道歉。
卻腳下一軟,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婉婉!”
顧廷深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一臉緊張。
“哪裏不舒服?是不是頭又暈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心口疼。”
林婉虛弱地靠在他懷裏,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可能是老毛病犯了,藥…我的藥在包裏。”
顧廷深立刻去翻她的包。
翻了半天,臉色一變。
“藥沒了?”
“啊?可能是忘在宴會廳了…”
林婉急得快哭了。
“怎麼辦…沒有藥我會死的…”
顧廷深猛地抬頭看向我。
“喬冉冉,你去買藥。”
“現在。”
我靠在牆上,感覺天旋地轉。
“顧總,我發燒了,走不動了。”
“少裝死!”顧廷深吼道。
“你身體壯得像頭牛,淋點雨怎麼了?婉婉可是有心髒病,耽誤了治療你賠得起嗎?”
心髒病?
上一世,她就是用這個借口,一次次的讓顧廷深爲她赴湯蹈火。
就連我流產大出血那天,他都在陪林婉看心髒科。
可後來我才知道,她那所謂的心髒病,根本就是裝的。
“我不去。”
我閉上眼,靠着最後一絲理智拒絕。
“你若不去,之前的賬單,一筆勾銷。”
顧廷深冷冷地拋出殺手鐗。
“這幾年的錢,你也別想拿到一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錢就是我的命。
是我重活一世唯一的支撐。
我睜開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自嘲的一笑。
“好。”
我聽見自己說。
“我去。”
“跑腿費,十萬,立刻轉賬。”
顧廷深不耐煩地揮手。
我又沖進了雨裏。
藥店在五公裏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來的。
只記得把藥遞給顧廷深的那一刻,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
病房裏空蕩蕩的,只有點滴瓶裏液體滴落的聲音。
沒有顧廷深。
也沒有護工。
只有床頭櫃上,放着一張打印好的賬單。
是醫院的催款單。
我拔掉針頭,踉蹌着走出病房。
路過VIP病房時,門虛掩着。
裏面傳來林婉嬌滴滴的笑聲。
“廷深,你喂我嘛。”
“好,張嘴。”
顧廷深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這次多虧了你,不然婉婉就危險了。”
“至於喬冉冉…給她打十萬塊錢,讓她滾遠點,別來打擾我們。”
我站在門口,手腳冰涼。
原來,我的命,在他眼裏,只值十萬。
連給林婉買個包都不夠。
我轉身,回到護士站,借了紙筆。
這一次,我不打算再忍了。
半小時後。
我推開VIP病房的門。
顧廷深正喂林婉喝粥,看到我,眉頭一皺。
“誰讓你進來的?”
我徑直走到病床前,把手裏厚厚的一沓紙摔在他臉上。
“顧總,結賬。”
顧廷深愣了一下,拿起那沓紙。
那是這三年來,我作爲替身的所有費用明細。
總計:三億五千萬。
“你瘋了?”
顧廷深把賬單摔在地上。
“三個億?你鑲金邊了?”
“顧總,您看清楚。”
我指着最後一頁,聲音平靜得可怕。
“這三個億,是違約金。”
“違約金?”
“當初的合同裏寫着,若甲方在乙方服務期間,因個人原因導致乙方身體受到不可逆傷害,需支付十倍賠償。”
我解開病號服的扣子,露出腹部那道猙獰的傷疤。
那是上一世,爲了給他生孩子,剖腹產留下的。
這一世,雖然還沒有進行到那個時間點,但傷疤卻也跟着我一起重生了。也是正是讓我用在這種時刻。
顧廷深的瞳孔猛地收縮。
“這是什麼?”
“這是我不愛你的證據。”
我看着他,一字一頓。
“顧廷深,其實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這三年,我每一次說愛你,都在心裏默念了一遍圓周率。”
“現在,遊戲結束了。”
“給錢,或者,法庭見。”
顧廷深死死盯着我,雙眼猩紅,像是要吃人。
“喬冉冉,你再說一遍?”
“我說。”
我湊近他耳邊,輕聲說道。
“你的技術,真的很爛,每次都要靠加錢我才能忍住不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