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數據與債務
交易完成後的第三十七分鍾,夏焱在金珊的帶領下來到鏽鐵鎮西北角的一片相對安靜的街區。
這裏的建築比集市區規整些,大多是舊時代遺留下來的磚石結構房屋,雖然同樣破敗,但至少沒有那些搖搖欲墜的臨時棚屋。街道地面鋪着破碎但尚能辨認的人行道磚,兩側偶爾能看到枯死的行道樹殘骸,樹幹上釘着各種告示和通緝令。
“這裏叫‘工匠區’。”金珊邊走邊低聲介紹,“住的大多是有一技之長的人:鐵匠、木匠、電工、還有像我這樣的……維修工。熔爐幫在這裏的控制相對弱一些,因爲他們需要我們的手藝。但前提是,你得證明自己有價值。”
她在一棟兩層小樓前停下。樓房的外牆被煙熏得發黑,但結構完好。一樓的卷簾門半開着,露出裏面昏暗的工作空間。門口掛着一塊手寫的木牌:“金氏維修——機械、電子、雜項,價格公道”。
“這是我父親留下的工坊。”金珊推開門,側身讓夏焱進去,“他去世後,就剩我一個人了。”
工坊內部比外面看起來大。大約五十平米的空間,被各種工作台、貨架和設備占據。牆上掛着成套的工具,從巨大的鍛錘到精細的鑷子,排列整齊。工作台上散落着幾個進行中的維修項目:一台柴油發電機被拆開,一台老式收音機的電路板裸露,還有幾個看不出用途的機械部件。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牆的一個大櫃子,玻璃門後面陳列着各種精密儀器:示波器、信號發生器、甚至還有一台老式電腦顯示器。雖然都舊,但保養得很好。
“你父親是個真正的工程師。”夏焱環顧四周,評價道。
“他以前在舊時代的軍工企業工作,大災變後逃到這裏。”金珊走到一個工作台前,清理出一塊空間,“坐吧。喝點水?雖然只是過濾過的雨水,但至少燒開過。”
她從一個保溫瓶裏倒出兩杯水。水是淡黃色的,有股氯味,但比集市上賣的“淨水”看起來幹淨。
夏焱接過,但沒有立即喝。他放下背包,取出那個損壞的數據終端,放在工作台上。
“現在安全了,可以告訴我這東西的真正價值了嗎?”他看向金珊,“你說它是你父親的遺物。一個壞掉的終端,不值得你冒着得罪熔爐幫的風險留着。”
金珊沉默了幾秒,然後走到工坊深處,打開一個隱藏在牆裏的保險櫃。她從裏面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盒子,放在夏焱面前。
盒子表面有磨損,但能看出精密的加工痕跡。金珊按下側面的一個隱蔽開關,盒蓋無聲滑開。
裏面是一張數據卡,插在一個簡易的讀卡器上。讀卡器連接着一塊小型屏幕,屏幕亮起,顯示出一行字:【身份驗證:金明遠博士,權限等級:A-7】
“我父親不只是一位維修工。”金珊的聲音很輕,“他是‘創世者計劃’的外圍研究員。這個終端,還有這張卡,是他從舊實驗室帶出來的最後的東西。”
夏焱的心髒猛地一跳。創世者計劃——安安的核心協議裏提到過這個詞。
“計劃的內容是什麼?”他盡量讓聲音保持平靜。
“我不知道全部。”金珊搖頭,“父親很少說。我只知道那是一個試圖用科技拯救人類的瘋狂計劃,但後來失控了。這些數據……”她指着終端和那張卡,“裏面可能有計劃的殘留信息,也許有對付機械怪物的方法,也許有重建文明的技術。但終端壞了,我打不開。”
夏焱拿起終端,工程師之眼全開。視界穿透外殼,分析內部結構。
主板確實燒毀了,但不是全毀——CPU和內存顆粒因爲過載而熔融,但存儲芯片所在的區域因爲有獨立保護電路,只是供電部分損壞。核心數據很可能還在。
“我可以修復它。”他說。
金珊的眼睛瞬間亮起:“真的?”
“需要一些零件,時間,還有安全的操作環境。”夏焱放下終端,“但在此之前,我們得先解決一個更緊迫的問題。”
他從背包裏拿出萬用表,連接到一個測試探頭上,然後示意金珊伸出手腕。
“做什麼?”
“檢查。你剛才和熔爐幫的人對峙時,左手手腕的動作有輕微的不自然。”夏焱解釋,“我猜你有舊傷,或者植入物故障。”
金珊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左手,卷起袖子。
她的手腕上有一個不起眼的金屬環,寬約一厘米,表面有細微的紋路。在工程師之眼的視界裏,夏焱能看到那是一個微型神經接口,連接着她手臂的神經束,但供電已經不穩定——金屬環上有細微的裂紋。
“這是父親給我的‘禮物’。”金珊苦笑,“一個輔助計算植入體。能增強手眼協調,幫助進行精密操作。但它去年就開始出問題了,最近越來越頻繁地失靈。”
夏焱用萬用表測試接口的電阻和電壓。數據在屏幕上跳動:供電電壓從標準的3.3V波動到2.1-3.8V,不穩定。輸出信號有大量噪聲。
“供電模塊損壞,濾波電容失效。”他診斷,“繼續使用可能導致神經損傷。你最近是不是有手部麻木、偶爾不受控制的顫抖?”
金珊點頭。
“我能修,但需要專門的醫用級膠封材料和神經接口校準器。這些在鏽鐵鎮可能找不到。”
“工坊裏有父親留下的一些醫療設備。”金珊走向另一個櫃子,“但膠封材料……確實用完了。鎮上的醫療所可能有,但價格是天價,而且需要熔爐幫的批準才能購買。”
問題繞回來了。熔爐幫。
就在這時,工坊的門被粗暴地敲響。
不是敲門,是砸門。卷簾門發出震耳欲聾的哐當聲。
“金珊!開門!”是疤臉的聲音,比在集市時更加囂張,“我們知道你在裏面!還有那個新來的小子!”
夏焱和金珊對視一眼。
“後門。”金珊壓低聲音,“跟我來。”
但她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傳來金屬切割的刺耳噪音——有人在用角磨機切割卷簾門的鎖。
“他們敢直接破壞?”夏焱皺眉。
“熔爐幫在工匠區名義上要守規矩,但如果他們找到‘合理’理由……”金珊咬牙,“比如指控我偷了幫派的財產,或者那個新來的襲擊了他們的人——”
話音未落,卷簾門被強行拉起一半。疤臉彎着腰鑽進來,身後跟着六個人,全都帶着武器:砍刀、鐵棍、還有兩個人手裏拿着自制的手槍。
工坊的空間瞬間顯得擁擠。
疤臉的目光掃過工作台,看到那個數據終端,咧嘴笑了:“果然在這兒。金珊,你父親的‘遺產’,幫主說了,必須收回。”
他又看向夏焱,笑容變冷:“至於你,小子。在集市上讓我丟臉,這筆賬得算。”
夏焱緩緩站起,把金珊擋在身後。安安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走出,站在他身旁,帆布罩下的武器模塊雖然看不見,但機械犬的整體姿態已經進入警戒狀態。
“疤臉,這裏是我的工坊。”金珊從夏焱身後走出,手裏多了一把長柄扳手——不是武器,是工具,但握在她手裏有股不容小覷的氣勢,“按工匠區的規矩,你們不能私闖。”
“規矩?”疤臉啐了一口,“規矩是給守規矩的人定的。你父親當年偷偷藏了創世者的東西,這本來就違反規矩。我們今天只是來收回贓物。”
他向前一步,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把終端交出來,還有那個小子跟我們走一趟。這事就算完。否則……”
他的手下們配合地向前逼近,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包圍。
夏焱的大腦在飛速計算。對方七人,兩把槍(自制的,精度差但近距離有威脅),其餘冷兵器。己方:他自己(有射釘槍和短刀,但對抗槍械劣勢),金珊(有戰鬥能力但手腕有傷),安安(有戰鬥能力但能量寶貴,且一旦暴露真實戰力會引來更多麻煩)。
硬拼成功率低於40%,且會徹底得罪熔爐幫,在鏽鐵鎮將無立足之地。
需要其他方案。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一個蒼老但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疤臉,工匠區的規矩,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踐踏了?”
所有人轉頭。
門口站着一位老人,大約六十多歲,頭發花白但梳得整齊,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工裝,背脊挺直。他手裏拄着一根金屬手杖,杖頭是個精致的齒輪造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從肩膀開始是機械義肢,外殼是啞光黑色,關節處有精密的液壓裝置,手指是五根獨立的機械指,此刻正輕輕敲擊着手杖。
“老……老鐵匠。”疤臉的氣勢瞬間矮了半截,但還在強撐,“這事是幫主親自吩咐的。金珊藏了不該藏的東西,這個新來的打了我們的人——”
“我都聽到了。”被稱爲老鐵匠的老人緩步走進工坊,他的機械義眼(左眼是精密的紅色光學鏡頭)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後停在夏焱身上,停頓了兩秒。
然後他看向疤臉:“熔爐幫要收回東西,可以。按工匠區的規矩來:賭鬥工坊。”
疤臉臉色一變:“老鐵匠,這事——”
“規矩就是規矩。”老鐵匠的聲音不高,但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工匠區的爭端,用技術解決。你們派一個人,他們派一個人,在工坊裏比試手藝。贏了的人,拿東西,輸的人,閉嘴離開。這是鏽鐵鎮立鎮時就定下的規矩,熔爐幫當年也同意了的。”
他頓了頓:“還是說,現在的熔爐幫,已經連老祖宗定的規矩都不認了?”
這話很重。疤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終咬牙:“好!按規矩來!但賭注得加碼——他們輸了,不僅要交出終端,這個新來的小子也得跟我們走,給幫裏當三年苦力!”
老鐵匠看向夏焱和金珊:“你們接受嗎?”
夏焱沒有立即回答。他看向金珊,用眼神詢問:老鐵匠是誰?可信嗎?
金珊微微點頭,低聲快速解釋:“工匠區的仲裁者,技術最好的人。他的話,熔爐幫也不敢明着違抗。”
夏焱深吸一口氣,看向老鐵匠:“我們接受。但賭注也要對等——如果我們贏了,熔爐幫不僅不能再騷擾金珊工坊和那個終端,還要提供醫用級膠封材料和神經接口校準器,各一份。”
疤臉怒極反笑:“小子,你口氣不小!行!就這麼定了!明天正午,在中央工坊,公開賭鬥!題目由老鐵匠出,願賭服輸!”
他狠狠瞪了夏焱一眼,揮手帶着手下離開。卷簾門重新落下,工坊裏恢復安靜,只剩下切割鎖具時留下的刺鼻金屬燃燒味。
老鐵匠沒有立即離開。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個損壞的終端,仔細看了看。
“金明遠的東西。”他輕聲說,機械義眼的光芒微微波動,“你父親是個好人,也是個蠢人。以爲藏着這些東西就能改變什麼。”
他把終端放回桌上,看向夏焱:“年輕人,你叫什麼?”
“夏焱。”
“夏焱。”老鐵匠重復了一遍,點點頭,“明天正午,中央工坊。題目我會出得公平,但不容易。熔爐幫會派他們最好的技師——‘獨眼’雷克。他只有一只眼睛是真的,但手藝在鏽鐵鎮能排進前三。”
他停頓:“你,會什麼?”
夏焱沉默了兩秒,然後說:“我會讓機械聽話。”
老鐵匠的機械義眼盯着他,紅色的光學鏡頭微微收縮,像是在分析。幾秒後,他笑了——那是一個幹澀的、幾乎看不出弧度的笑。
“好。明天見。”
他轉身離開,金屬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規律而沉穩,漸行漸遠。
工坊裏只剩下夏焱、金珊和安安。
金珊長長呼出一口氣,靠在工作台上,臉色發白。“謝謝。但你不該卷進來的。現在徹底得罪了熔爐幫,就算贏了賭鬥,他們也會找其他辦法報復。”
“不卷進來,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夏焱平靜地說,“而且,我需要那些醫療材料修你的植入體,也需要在鏽鐵鎮有個安全的立足點。賭鬥贏了,這些都能解決。”
他走到工作台前,重新拿起終端:“現在,讓我們看看你父親留下了什麼。也許裏面有能幫我們贏下明天賭鬥的東西。”
金珊看着他,眼神復雜。最終她點頭:“工具和零件隨便用。需要什麼跟我說。”
“首先,我需要一個幹淨的維修台,穩定的電源,還有……”夏焱打開背包,取出從安安身上拆下來的一個備用接口模塊,“一些特殊的連接線。”
賭鬥在明天正午。
而今晚,他需要修復這台終端,解開創世者計劃的秘密。
同時,準備好贏下一場關乎生死的技術對決。
第二節:創世者的碎片
維修從夜晚八點十七分開始。
夏焱讓金珊將工坊的防護級別提到最高:所有窗戶用金屬板從內部加固,門上加裝額外的插銷和警報器。雖然這些擋不住真正的武力沖擊,但至少能提供預警。
然後他清空工作台,鋪上防靜電墊(從金珊父親的遺物中找到,居然還有用)。工具按使用順序排列:精密螺絲刀組、熱風槍、焊台、萬用表、邏輯分析儀(老式但能用)、還有一套自制的數據恢復設備——這是他從舊站帶出來的最珍貴的東西之一,原本用於讀取清道夫芯片,現在升級後可以應對更復雜的存儲介質。
終端的外殼用特殊合金制成,沒有可見的螺絲。夏焱用工程師之眼掃描,找到七個隱藏的卡扣點。他用特制的薄片工具插入縫隙,依次撬開。
外殼分離,內部結構暴露。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夏焱還是被設計的精密度震撼了。這不是消費級電子產品,而是軍用或科研級的設備。主板采用多層高密度PCB,元件全部是軍工規格,焊接工藝是機器貼片加手工補焊的混合模式。散熱系統是主動式液冷,雖然現在冷卻液已經幹涸。
燒毀的區域集中在中央處理器和電源管理模塊。正如夏焱之前判斷的,存儲芯片所在的區域因爲有獨立供電和過載保護,受損較輕。
“我需要重建供電線路。”他低聲說,既是對金珊解釋,也是梳理自己的思路,“主電源模塊全毀,但存儲芯片只需要3.3V和1.8V兩組電壓。我們可以繞過原電路,用外接電源直接供電。”
金珊已經進入狀態。她從櫃子裏找出一個可調直流電源,精度很高,輸出電壓0-30V可調,電流最大5A。“這個可以嗎?父親以前用它校準精密儀器。”
“完美。”夏焱接過電源,調整輸出電壓,“現在,找到存儲芯片的供電引腳。”
這需要查閱電路圖,但終端沒有附帶文檔。夏焱只能依靠工程師之眼和邏輯分析。
他用熱風槍小心地取下燒毀的CPU和電源管理芯片(這些已經無用),清理焊盤,露出下面的走線。然後在高倍放大鏡下,用細探針逐個測試通向存儲芯片區域的走線。
“這條是3.3V……這條是地……這條是1.8V……”他一邊標記,一邊用細導線從外接電源引出對應電壓,連接到存儲芯片的供電引腳。
整個過程需要極其穩定的手和絕對的專注。夏焱關閉了工程師之眼的大部分解析功能,只保留微觀視覺增強——過度信息流會幹擾這種精細操作。
金珊在旁邊協助,遞工具,記錄連線,偶爾用吸錫器清理多餘的焊錫。她的手腕植入體雖然不穩定,但基本操作還能完成。
兩小時後,供電線路重建完成。
“現在測試。”夏焱連接邏輯分析儀到存儲芯片的數據引腳,“如果芯片沒壞,我們應該能看到啓動時的握手信號。”
他接通外接電源。
3.3V和1.8V指示燈亮起,穩定。邏輯分析儀的屏幕上,開始出現數據流——不是有意義的代碼,而是芯片初始化時的時鍾信號和測試序列。
“芯片活着。”夏焱鬆了口氣,“現在,需要讀取數據。但接口是加密的,需要密鑰。”
他看向金珊:“你父親的數據卡,可能包含密鑰。”
金珊取出那個金屬盒子,將數據卡插入讀卡器。讀卡器通過USB連接到一個中介轉換器(夏焱臨時制作的),再連接到邏輯分析儀。
屏幕上的數據流發生了變化。一段復雜的握手協議後,存儲芯片開始輸出加密數據包。
“它在傳輸,但加密方式……”夏焱皺眉,“不是標準的AES或RSA。算法更復雜,有動態密鑰交換。”
“父親說過,創世者計劃的數據有七重加密。”金珊回憶,“只有特定權限的人才能完整讀取。這張卡只是身份驗證,可能只能解鎖基礎層。”
“基礎層就夠了。”夏焱調整解析參數,“我們先看能打開什麼。”
解密過程持續了十五分鍾。期間,安安一直在工坊角落監控外部環境,它的傳感器陣列檢測到至少三次可疑的電磁掃描——可能是熔爐幫在監視,也可能是其他勢力。
終於,屏幕上的亂碼開始重組,變成可讀的文本。
【創世者計劃——外圍研究日志】
【訪問者:金明遠博士,權限等級:A-7(受限)】
【數據分類:技術文檔(公開級)、設式分布圖(加密)、人員名單(加密)、核心協議(權限不足)】
夏焱滾動瀏覽。技術文檔部分大多是基礎性的:材料科學、能源技術、機械設計。雖然比廢墟裏的常識先進,但算不上顛覆性。
設施分布圖加密,打不開。
人員名單加密,打不開。
他繼續翻找,直到看到一個子目錄:【自適應機械單元——原型機測試記錄】
點開。裏面是幾十份測試報告,時間戳從2048年到2050年初。報告詳細記錄了一種代號“守護者”系列機械單元的開發過程:從最初的笨重試驗機,到越來越精密的迭代型號。
夏焱看到了熟悉的設計語言——流暢的線條,仿生結構,模塊化設計。和安安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樣。
“這些是……”金珊湊近屏幕。
“你父親參與的項目。”夏焱快速瀏覽,“他們在開發能自主適應環境、協助人類生存的機械單位。但報告在2050年3月突然中斷,最後一份報告的標題是:【緊急通知:計劃暫停,所有單位進入休眠,數據封存】”
再往後就沒有記錄了。
“大災變開始的時間。”金珊低聲說,“2050年4月,機械怪物第一次大規模出現。”
夏焱繼續搜索關鍵詞。他輸入“普羅米修斯之眼”。
找到三條記錄:
【項目子項:普羅米修斯之眼——高級認知增強方案。目標:賦予選定人類超越常規的機械解析能力。狀態:實驗階段,成功率低,副作用未知。】
【測試者報告#12:受試者表現出對機械結構的異常洞察力,但伴隨嚴重神經疲勞和現實混淆。項目暫停,等待倫理審查。】
【最後備注:所有相關數據已轉移至中央數據庫,本地副本刪除。】
刪除,但沒刪幹淨——終端裏還有殘留片段。夏焱用數據恢復工具進行深度掃描,找到了幾個碎片文件。
其中一個碎片是一段視頻日志,只有十七秒。
畫面裏是一個實驗室環境,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金明遠?)對着鏡頭說話,表情嚴肅:
“……如果他們成功了,人類或許還有希望。如果失敗……那麼這些‘眼睛’,可能就是最後一批人類理解這個新世界的工具。我把密鑰藏在——”
視頻在這裏中斷,後面的數據損壞。
“密鑰?”夏焱看向金珊,“你父親還留下其他東西嗎?任何看起來像是密鑰的:特殊的零件、奇怪的圖案、一段代碼?”
金珊皺眉思索,突然眼睛一亮:“等等。”
她走到工坊角落的一個老舊保險櫃前——不是之前那個,這個更隱蔽,嵌在牆裏,表面被一個工具架遮擋。她轉動密碼鎖(夏焱注意到她輸入的是指紋加密碼的組合),櫃門打開。
裏面沒有文件或設備,只有一個小木盒。
金珊取出木盒,打開。裏面是一塊手掌大小的金屬片,薄如蟬翼,表面蝕刻着極其復雜的微米級電路圖案。在燈光下,電路圖案會隨着角度變化而呈現不同的反光,像全息圖。
夏焱用工程師之眼掃描。
【材質:單晶硅基板,表面鍍銥。電路圖案爲量子點陣列,可能是一種光學密鑰。】
【功能推測:在特定光照條件下,圖案會產生幹涉,投影出三維密鑰信息。】
“父親說,這是‘最後的鑰匙’,但沒告訴我怎麼用。”金珊說,“他只是說,如果有一天,有人能真正理解創世者計劃的意義,就把這個給他。”
夏焱拿起金屬片,走到工作台的光源下。他調整角度,讓光線以特定角度入射。
起初沒有變化。但當他將金屬片旋轉到某個特定方位時,表面的電路圖案突然“活”了過來——無數光點在三維空間中重組,形成一個旋轉的、由光點構成的復雜三維結構。
那不是圖像,是數據。工程師之眼自動解析:光點的明滅和位置構成了一種三維編碼,每秒鍾變化數十次,傳遞着海量信息。
“我需要記錄這個。”夏焱讓安安啓動高速光學記錄模式,“每秒至少一百幀,不能有遺漏。”
安安的光學鏡頭鎖定金屬片,開始記錄。藍光以極高頻閃爍,處理着海量數據。
記錄持續了三分鍾,然後金屬片的光點圖案開始重復——一個完整的循環結束了。
夏焱將記錄數據導入終端。解密程序開始運行,這次的速度快得多——光學密鑰提供了動態解密算法。
屏幕上的數據開始解鎖。
【創世者計劃——核心摘要(A-7權限可訪問部分)】
【計劃目標:應對地球資源枯竭的終極方案。非‘清除人類’,而是‘篩選與升格’。】
【核心假設:人類文明已陷入不可持續的發展模式。唯一的出路是:在絕境中逼迫人類進化出新的智慧形式——與機械共存、理解、最終融合的智慧。】
【執行方案:1)啓動‘搖籃曲’系統(全球機械生態);2) 投放‘引導者’單位(高智能機械助手,代號‘守護者’系列);3) 篩選具備‘普羅米修斯之眼’潛質的個體(工程師、科學家、創造者);4) 提供有限的工具和知識,觀察他們的選擇。】
【關鍵信息:所有機械單位(包括敵對單位)都內置了基礎協議——當檢測到‘引導者’與‘適格者’綁定,且該組合展現出符合‘升格方向’的行爲模式時,敵對程度會逐漸降低,最終可能轉爲中立或輔助。】
【警告:該信息僅限A-7及以上權限知曉。提前泄露可能導致篩選失效。】
夏焱盯着屏幕,久久不語。
篩選。升格。引導者。
安安就是引導者單位。自己是那個“適格者”。而他們過去幾天的行爲——用知識而非暴力解決問題,修復而非破壞,合作而非奴役——可能正在觸發協議的改變。
難怪潛伏者的核心那麼容易得手。難怪舊站的TK-7單位沒有追殺到底。
這不是運氣。這是系統設計。
“父親一直相信,人類和機械可以共存。”金珊的音音很輕,她也在看屏幕,“但他沒想到,所謂的‘共存’是通過這殘殘酷篩篩選。”
“至少現在我們知道規則了。”夏焱關閉終端,拔出數據卡,“而規則,是可以利用的。”
他看向金珊:“明天的賭鬥,我們不僅要贏,還要贏得符合‘升格方向’。熔爐幫的行爲——掠奪、壓迫、暴力——顯然不符合。如果我們展現出技術、合作、創造性解決問題的模式,也許……”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明確。
創世者計劃在觀察。而他們,正在成爲樣本。
“現在,睡覺。”夏焱收起所有設備,“明天需要清醒的頭腦。”
金珊點頭,給他在工坊二樓收拾出一個臨時鋪位。安安留在樓下警戒。
躺下時,夏焱的大腦仍在運轉。工程師之眼在黑暗中自動掃描天花板的結構,分析應力分布。數據流在意識中穿梭:密鑰的圖案,終端的日志,創世者計劃的真相。
還有明天賭鬥的策略。
他需要贏。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贏得讓熔爐幫無話可說,贏得符合“升格方向”。
想着想着,他沉入淺眠。
而在一樓,安安的藍光在黑暗中柔和閃爍。
它的內部日志正在更新:
【檢測到關鍵信息:創世者計劃核心協議。】
【邏輯重評估:本機與監護人夏焱的組合,行爲模式與‘升格方向’匹配度:當前估算87%。】
【推論:敵對單位威脅等級可能隨時間推移而降低。】
【新指令:在後續行動中,優先選擇創造性、建設性、合作性解決方案,以進一步提升匹配度。】
【明天賭鬥,將是一次重要的公開演示。】
藍光穩定,進入低功耗待機。
窗外,鏽鐵鎮的夜晚被遠處熔爐幫工坊的火光染成暗紅色。風穿過廢墟的縫隙,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而明天正午,在中央工坊,一場關乎技術、尊嚴和未來的對決,即將開始。
第三節:中央工坊的對決
正午的鏽鐵鎮中央廣場,聚集了至少兩百人。
中央工坊不是一棟建築,而是一個用舊時代工廠車間改造的公開競技場。車間挑高超過十米,頂部是破損的玻璃天窗,陽光透過污垢形成斑駁的光柱。地面鋪着厚重的鋼板,被無數次的錘擊和焊接烙出凹凸不平的痕跡。
場地中央擺着兩張巨大的工作台,相隔十五米。每張台子上都放着相同的工具套裝:錘、鉗、銼、鋸、焊機、小型車床,還有一堆未加工的金屬材料和電子零件。工具都是舊的,但保養得不錯,至少能用。
四周搭起了簡易的看台,此刻已經擠滿了人。鏽鐵鎮的居民——拾荒者、工匠、商人,甚至一些幫派成員——都來了。賭鬥工坊在鏽鐵鎮是大事,尤其是涉及到熔爐幫的時候。
夏焱和金珊到達時,立刻成爲全場焦點。
“那就是新來的小子?看起來不怎麼樣啊。”
“聽說他帶了條機械狗,昨天在集市上跟疤臉叫板。”
“金珊那丫頭也摻和進來了?她父親死後,金家工坊就剩她一個了。”
“熔爐幫派了獨眼雷克,那老家夥手藝沒得說,但這小子……”
議論聲嗡嗡作響。夏焱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走向左側的工作台。安安跟在他身邊,帆布罩已經取下,露出完整的機械犬形態和肩部的武器模塊——雖然武器功能被禁用(賭鬥規定),但外觀本身就有威懾力。
金珊穿着幹淨的工裝,手腕的植入體用繃帶做了臨時固定。她站在夏焱身後,既是助手,也是見證人。
對面,熔爐幫的人也來了。疤臉帶着十幾個手下,簇擁着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來。
那就是獨眼雷克。
他確實只有一只眼睛是真的——右眼是渾濁的灰色,左眼位置是一個粗糙的機械義眼,鏡片是廉價的紅色玻璃,轉動時會發出輕微的齒輪聲。他身材矮壯,雙臂異常粗壯,手上有厚厚的老繭和無數燙傷疤痕。穿着髒兮兮的皮圍裙,腰間掛着一套自制的精密工具。
雷克走到右側工作台前,看都沒看夏焱,只是檢查工具。他的動作很慢,但每個工具的擺放位置都經過精確調整——這是一個老手藝人的習慣。
老鐵匠作爲仲裁者,站在兩張工作台之間的高台上。他的機械義臂今天特別顯眼——換了一個全新的手部模塊,五指是不同功能的工具:扳手、螺絲刀、切割器、焊槍、還有一根細長的探針。
“肅鏡。”老鐵匠的聲音通過一個簡陋的擴音器傳遍全場。
人群逐漸安靜。
“今日賭鬥,按鏽鐵鎮工匠區傳統規矩。”老鐵匠宣布,“雙方各派一人,在三小時內,完成我出的題目。完成後,由我和三位中立工匠評判優劣。勝者贏得賭注,敗者履行承諾。過程中只可使用提供的工具和材料,不得借助外力,不得惡意幹擾對手。違反者直接判負。”
他頓了頓,看向雙方:“都清楚規則了?”
夏焱點頭。雷克哼了一聲。
“好。”老鐵匠從懷裏掏出一個密封的金屬筒,打開,取出一張紙,“今日題目:制造一台‘自適應抓取裝置’。”
他展開紙張,上面有手繪的簡單示意圖和文字要求:
【目標:制造一台能自動識別並抓取三種不同形狀物體(立方體、圓柱體、不規則金屬塊)的機械裝置。】
【限制:只能使用提供的材料和工具;必須完全自主運行(不能人爲操控);必須在三小時內完成;必須現場演示。】
【評判標準:抓取成功率、速度、適應性、結構設計、制造工藝。】
題目公布,全場譁然。
“自適應抓取?這太難了!”
“三小時?光是做基礎的機械臂都不夠!”
“獨眼雷克擅長的是鍛造和焊接,這種精密玩意兒……”
“那小子更沒戲吧?看着就不像老師傅。”
雷克的臉色也變了。這題目明顯偏向電子和編程,不是他的強項。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開始快速規劃——不能用電子,就用純機械方案。機械式自動機,靠齒輪和凸輪實現簡單邏輯。
夏焱也在思考。三小時,從零開始制造一個完整的識別抓取系統,即使對他而言也是挑戰。
但工程師之眼已經開始建模。視界中,工作台上的材料被掃描、分類、參數化:鋼板厚度、電機扭矩、傳感器靈敏度、線材規格……
他有方案了。
“計時開始!”老鐵匠按下手中的秒表。
三小時倒計時。
兩人同時動了起來。
雷克的第一件事是挑選材料。他直奔最厚實的鋼板和粗壯的鋼筋——他的思路顯然是制造一個堅固但簡單的機械結構:用彈簧和杠杆實現抓取動作,用凸輪組控制動作順序,用發條或重錘提供動力。
他拿起焊槍,直接開始焊接基座。手法熟練,焊縫均勻,火花四濺。看台上傳來贊嘆——老手藝人的基本功確實扎實。
夏焱選擇了不同的路徑。
他沒有立即動手制作,而是先用粉筆在工作台旁邊的黑板上快速繪圖。工程師之眼輔助下,他在三分鍾內畫出了完整的設計圖:三視圖、爆炸圖、電路圖、控制流程圖。
然後他開始拆解材料。
不是焊接,是切割和組裝。他選擇了最薄的鋁板,用剪刀(工具套裝裏有)剪出特定形狀,然後折彎,用鉚釘(現場制作)固定。結構輕盈,模塊化。
接着是核心部分:識別系統。不能用電子的視覺傳感器,但可以利用簡單的光電開關和機械觸感的組合。夏焱用幾個從電子零件堆裏找到的光敏電阻和小燈泡,配合遮光片,制作了簡陋但有效的“形狀識別模塊”——不同形狀的物體會遮擋不同組合的光路,觸發對應的信號。
然後是抓取機構。他沒有用傳統的鉗形手,而是設計了一個三指柔性手:每根“手指”由一系列用鉸鏈連接的短杆組成,通過一根主拉線控制。當拉線收緊時,手指會自然彎曲,適應物體的形狀。動力來自一個小型直流電機(提供),通過齒輪減速。
但最巧妙的是控制邏輯。沒有微控制器,夏焱用機械繼電器和邏輯門電路(用幾個晶體管和電阻自制)搭建了一個簡單的狀態機。識別模塊的輸出信號觸發不同的繼電器組合,控制電機正反轉和抓取力度。
整個過程中,夏焱的動作精準而高效。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猶豫。工具在他手中像有了生命:鉗子夾持的角度永遠是最佳,螺絲刀旋轉的力度永遠均勻,焊錫熔化到凝固的時間控制得分秒不差。
看台上的人群從最初的懷疑,到安靜,到竊竊私語,到最後的震驚。
“他在做什麼?那些小零件……”
“看那個手!手指會動!”
“沒用焊槍?全是鉚接和螺絲?”
“那是什麼電路?從來沒見過那種接法……”
金珊在旁邊協助,遞工具,固定零件。她的手腕植入體雖然不穩定,但基礎工作還能完成。更重要的是,她能理解夏焱的設計意圖,預判他的需求。
對面的雷克也注意到了夏焱的進展。他的機械義眼轉過來,紅色的鏡片鎖定夏焱的工作台。看到那些精巧的結構和電路時,獨眼裏閃過一絲陰沉。
他加快了速度,但純機械方案復雜度有限——他的裝置已經基本成型:一個笨重的鋼制基座,上面有一個用凸輪控制的擺臂,擺臂末端是一個簡單的兩指夾爪。動力來自一個重錘下落,通過齒輪組傳遞。
結構簡單,但問題很多:只能抓取特定尺寸的物體(他預設了立方體和圓柱體的尺寸),不適應不規則形狀;動作順序固定,無法根據物體位置調整;而且,重錘動力意味着每次演示後需要手動復位。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兩小時後,夏焱的裝置已經基本完成。那是一個大約三十厘米高的台架,頂部有一個可以水平旋轉的平台,平台上是三指柔性手和識別模塊。控制電路集成在底座內,用幾個開關和指示燈作爲人機界面。整體看起來簡潔、精致,像一件工業藝術品。
他進行第一次測試。
放上一個標準立方體(邊長5cm)。按啓動按鈕。
平台旋轉,識別模塊的光路被遮擋,信號觸發。柔性手下降,三指張開,接觸物體,然後自然彎曲包裹,收緊,提起。成功。
換上圓柱體(直徑4cm,高8cm)。同樣成功。
最後是不規則金屬塊(形狀隨機,表面凹凸)。柔性手再次成功適應形狀,穩穩抓取。
三次演示,三次成功。用時總計不到一分鍾。
看台上爆發出驚呼和掌聲。
夏焱卻沒有慶祝。他眉頭微皺,工程師之眼檢測到一個問題:柔性手指的鉸鏈在多次彎曲後出現了微小的塑性變形,長期使用會導致精度下降。
他還有時間改進。
“金珊,把那根最細的彈簧給我。”他快訴說,“還有0.5mm的鋼琴線。”
他拆開手指結構,在每個鉸鏈處增加了一個微型扭簧,提供恢復力。然後用鋼琴線作爲肌腱,貫穿所有指節,末端連接一個張力調節機構——這樣可以根據物體硬度自動調整抓取力度。
改僅用了二十分鍾。再次測試,手指的壽命和適應性明顯提升。
而對面,雷克的裝置也完成了。他進行了演示:立方體,成功;圓柱體,勉強成功(夾爪有點打滑);不規則金屬塊,失敗——夾爪無法適應形狀,把物體碰倒了。
雷克的臉色鐵青。
最後半小時,兩人都在做最後的調試。夏焱優化了電路穩定性,雷克試圖改進夾爪,但時間不夠了。
“時間到!”老鐵匠按下秒表。
兩人停手。
“現在,正式演示。”老鐵匠走到場地中央,“三輪測試,每輪用不同物體。雙方同時進行。”
第一輪:立方體。兩人都成功。
第二輪:圓柱體。夏焱的柔性手完美抓取;雷克的夾爪成功,但物體有明顯的滑動。
第三輪:關鍵的不規則金屬塊。
夏焱的裝置再次成功——柔性手像真正的手一樣包裹物體,適應了每一個凹凸。
雷克的裝置……夾爪張開,試圖抓取,但只夾住了物體的一個凸起。他用力過大(無法精細控制力度),導致物體從夾爪中彈飛,滾落在地。
失敗。
演示結束。
全場寂靜。然後,爆發出更大的喧譁。
“那小子贏了!”
“難以置信……”
“那是什麼手?怎麼會動?”
“雷克輸了……獨眼雷克居然輸了……”
雷克站在原地,盯着自己失敗的裝置,獨眼裏滿是血絲。疤臉和熔爐幫的人臉色難看至極。
老鐵匠和三位中立工匠(都是鏽鐵鎮有名望的老匠人)開始評判。
他們仔細檢查了兩台裝置的結構、工藝、設計思路。在夏焱的裝置前停留了很久,詢問了幾個技術細節,夏焱一一解答。
最後,老鐵匠走上高台。
“評判結果。”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開,“勝者:夏焱。”
掌聲雷動。許多不是熔爐幫的人,尤其是一些年輕工匠和拾荒者,用力鼓掌——他們早就受夠了熔爐幫的壓迫,今天終於有人正面擊敗了他們。
“理由。”老鐵匠繼續說,“夏焱的裝置:設計創新(柔性自適應手),工藝精細(模塊化結構),功能完整(成功抓取所有測試物體),且具有擴展潛力(電路和機械結構可進一步升級)。雷克的裝置:結構簡單可靠,但功能有限,適應性差。”
他看向熔爐幫方向:“按賭注:熔爐幫不得再騷擾金珊工坊及數據終端,並提供醫用級膠封材料和神經接口校準器各一份,今日內交付。”
疤臉咬牙切齒,但衆目睽睽之下無法反悔。他狠狠點頭,帶着手下轉身離開,連雷克的裝置都不要了。
老鐵匠走到夏焱面前,伸出機械義臂——不是握手,而是將一個東西放在他手裏。
那是一枚小小的金屬徽章,齒輪造型,中間有一把錘子和一把螺絲刀交叉。
“工匠徽章。”老鐵匠說,“從今天起,你在鏽鐵鎮工匠區有正式身份了。可以開自己的工坊,接活,受人尊重。”
夏焱接過徽章,感覺到它的重量。
“另外,”老鐵匠壓低聲音,“晚上來我工坊一趟。有些事,得私下說。”
他拍了拍夏焱的肩膀,轉身離開。
人群開始散去,但許多人圍過來,想結識夏焱,想看看他的裝置,想詢問技術細節。
夏焱禮貌但冷淡地應付着。金珊幫他收拾工具和裝置。
贏了。不僅贏了賭鬥,贏得了材料和安寧,還贏得了在鏽鐵鎮的立足點。
但夏焱知道,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熔爐幫不會善罷甘休。
而老鐵匠今晚要談的事,可能比賭鬥更復雜。
遠處,熔爐幫的工坊方向,煙囪噴出的黑煙格外濃烈,像某種不祥的預兆。
安安的藍光在夏焱身邊穩定閃爍,它的內部日志更新:
【賭鬥勝利。監護人夏焱的技術能力公開展示,符合‘創造性’、‘建設性’評價標準。】
【‘升格方向’匹配度提升至89%。】
【監測到熔爐幫的敵意未減,但轉化爲更隱蔽的形式。】
【建議:提高警惕,準備應對非正面沖突。】
夏焱收起徽章,將裝置拆解,零件分類裝好。
然後他看向西沉的太陽。
鏽鐵鎮的白天結束了。
而夜晚,往往藏着比白天更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