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東的騎兵已經退到大營的中軍營帳,大營裏都是火光,韓灝包扎好傷口,吐掉煙頭,一群大東士兵已經圍了上來,而後面的騎兵還沒有動,韓灝長出一口氣,得拼命了,心裏哀嚎:沖動了啊!裝什麼英雄呀!

握緊長槍,韓灝起身,怒目瞪着圍過來的大東士卒,一聲長嘯,長槍擲出,這次沒有運轉內力,長槍被大東的士卒躲開,韓灝這次沒有沖過去反而轉身……開溜!激情過後的賢者時間,韓灝當然做出最理智的選擇——跑!恢復了一些的內力快速流轉,沒有身上的甲胄,韓灝跑的飛快,這可是逃命,跑慢了可就沒命了,他一邊跑一邊留意身後的動靜,現在身上沒有甲胄保護,可是擋不住大東人的弓箭的,所以韓灝也一直蛇皮走位,幾支羽箭都沒有射中韓灝,而後面的騎兵動了,葉問天已經下令一定要弄死這人,就算是死,也要拉着這個人墊背!韓灝看到前面的拒馬,此時劉翔的身影在腦海浮現,速度沒有降,直沖着拒馬,然後蛇皮走位,繞過拒馬,好吧,他慫了,他怕拒馬上的尖刺給他造成傷害。

韓灝逃命的時候,大東人也在討論該怎麼逃出,大滄人已經封住了營門,數尺高的營牆戰馬根本不可能躍上去,而且上營牆的樓梯大滄人修的很窄,除非下馬,但是沒了馬,這幾千人根本就是活靶子,大滄人的騎兵再廢物,也能玩死他們。所有人爭吵不休,葉問天此時已經很是懊惱,父親一次次的跟自己說過這個鎮北侯就是個老狐狸,而自己偏偏不信,一座大營,就是困住他們牢籠,大滄人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把他們困死在這裏,沒有糧,沒有水,根本扛不住三天,而大滄人河對面還有一座大營呢,可以源源不斷的補給,他已經派人四處查看了,所有營牆上都有士卒,而整個大營根本沒有幾粒糧食!摘下頭盔的葉問天,仰頭看着天空,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這一路奔襲這麼順利,不是大滄人沒有發現他們,而是裝作沒有發現他們罷了。

葉問天凝視着爭吵的衆人,眼神銳利如鷹,所有人的爭吵聲慢慢變弱,直至鴉雀無聲,只有木料燃燒的噼啪聲和戰馬不安的響鼻,葉問天緩緩開口:“沖擊咱們進來的那個營門,那個營門應該是最後封堵的,最有機會,一百名重騎兵下馬拖住敵人,剩下的人沖擊營門!不想死的,全都給我拼命吧!咱們是騎兵,比他們調動快,營門一旦沖開,重騎兵開路,沖出去!”所有人應是,葉問天凝視着那根本開不到的的高台:老侯爺,這次是我輸了,我在蔥嶺城城頭等着你!

幾千騎兵奔向北營門,而此時的韓灝也已經跑到了營牆下,靠着營牆,大口喘息,而追他的敵人也在聽到響箭後撤退了,他身上又多了幾道口子,被箭矢劃傷的,他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上營牆了,看着敵人退回黑暗,他抬頭看天,今天下雪了,天亮的應該很晚吧。他閉上雙眼,有點累了,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渾身的熱血慢慢冷卻,一陣風吹過,殘破的襖子根本不能阻擋寒冷,一個顫栗,他強撐着起身,四肢都在顫栗,他扶着營牆,慢慢站起,上面已經有人下來,營牆上的士卒都在看着他,沒人說話,眼中都是欽佩。麥子跳下營牆,扶住他,剛才他們被李百戶制止,不讓下來接應韓灝,最後還是滿囤的掩護,他才有機會跳下來。麥子扶着韓灝,眼中都是淚水:“什長!”韓灝咧了咧嘴,身上的傷口讓他疼的咬緊牙:“沒事,死不了,扶我上去,後面沒咱們的事了!”

麥子扶着韓灝上了營牆,所有的傷兵已經過了河,在河對面的大營接受治療而那些殘兵,潰兵也都被帶去那邊的大營修整了,北營門的喊殺聲越來越大,營牆上的士卒也被調過去了大部分,滿囤在營牆上焦急的等待,剛才傳令兵讓李百戶帶着大家過河休整,自己偷偷留下,就是爲了接應麥子和黑牛,這次黑牛可是露大臉了!終於看到了兩人的身影,滿囤上前,看到黑牛沒有缺胳膊少腿,不由分說,背起韓灝就小跑起來:“快走快走,李百戶已經帶人過河了,咱們也快過去,剛才江生醒了,還說要來找你!”麥子緊張的扶着韓灝,韓灝被顛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力的拍滿囤的肩膀,滿囤這個憨貨竟然還以爲韓灝嫌他慢:“別拍了,別拍了,我也很累的,跑不快了!”而麥子拉住滿囤:“滿囤哥,什長是不是讓你慢點?你顛的什長又流血了!”滿囤也反應過來,扭着頭,咧着嘴:“你看俺,都忘了你受傷了,俺慢點,俺慢點!”韓灝終於順了氣,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你還欠我一聲爹呢!”滿囤是看到韓灝跑回來的,知道他沒受嚴重的傷,應該就是累的沒勁了,故意又跳了幾下,顛了幾下韓灝:“俺可沒答應,你可別忘了,你的賞錢要給俺閨女添嫁妝的!”韓灝被顛的又是氣血上涌,不再說話,趴在滿囤的肩上,滿囤走的平穩了很多,韓灝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北營門,果然被沖開了口子,但是沖出去的也就兩三百騎,口子就又被堵住了,幾次沖殺無果,剩下的騎兵也退回了大營中軍,天也慢慢的亮了起來,沒有朝陽破雲的璀璨,陰雲就像幕布,壓的很低,微光暗沉的天空調成了淺灰,木料燃燒的煙霧彌漫在空氣中,血水早已和血水混合,凝結成冰。

此時的大東騎兵群龍無首,沖去的那些人全是長官和那群貴族,他們都是棄子!很多人都坐在地上,戰馬立在他們身邊。一夜廝殺,人困馬乏,他們要麼死,要麼降。可是一旦投降,他們在蔥嶺城的家人就要被充軍,被發賣成奴隸!此時的鎮北侯意氣風發,胡子都翹起來,跑了那兩百來人無所謂,騎兵已經去追殺了,他要的是蔥嶺城的騎兵全部覆滅,當然還有這幾千匹戰馬,大東的騎兵的戰馬可是最好的!

鎮北侯嘴裏哼着小曲,昨夜一戰,自己也損失了幾千新兵,新兵而已,回頭讓國主補充一些就好了。

韓灝在傷兵營睡醒,身上蓋着棉被,赤裸着上身,身上的傷口已經重新包扎過了,江生在他旁邊,趴在床上睡着。韓灝睜開眼,感覺渾身都是力氣。充足的睡眠讓韓灝完全恢復過來了,內力自行流轉,讓得他的靜脈充滿活力,身體的疲憊快速的恢復,傷口也會比常人恢復的更快,活着的感覺——真好,下次再也不這麼沖動了!江生感受到大哥的動靜,也起身,看到醒來的大哥,他看過大哥的傷勢,知道不會有事,就是不放心所以才會守了一整夜,大哥醒來了,他也放心了,但是還是詢問:“大哥,你要不要吃東西?”韓灝齜牙一笑:“整點吃的?”撐起上半身,湊到江生耳邊:“滿囤那個酒葫蘆應該還有點,你給我弄來!”江生一臉便秘的表情看着韓灝,還是點頭,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就去找滿囤了。他可是看到了,滿囤的那個酒葫蘆一直掛着呢。

滿囤守在滿倉的床邊,滿倉身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已經被包扎過了,滿倉現在也只是打通了兩條經脈,根本不能像韓灝那樣的快速恢復,好在是冬日,只要護理得當就不會傷口瘡潰。江生看到了滿囤腰上的葫蘆,小心翼翼的摸過去,來到滿囤身後,伸手抓住酒葫蘆,用力一拉轉身就跑,滿囤也反應過來,一摸腰上,發現葫蘆被江生搶走了,他也沒有惱,知道肯定是什長讓江生來拿的,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因爲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的弟弟,自己想着自己回頭該怎麼收拾這個小王八蛋,嗯……不能是小王八蛋,要不然自己就是二王八蛋,自己爹就是王八了,這個小混蛋!嘴裏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這次能換多少賞錢。”而此時麥子正滿腹牢騷的跟在李百戶後面,麥子現在打心眼裏看不起李百戶,當時他帶人抵抗,麥子還很欽佩他,可是後來李百戶也太慫包了,自己慫還要拉着兄弟們,李雲峰帶着麥子,探望自己百人隊受傷的士卒。他昨夜的表現是所百夫長中最有希望晉升千戶的,自己的百人隊就是自己的基本盤,當時黑牛提醒自己後,他就想明白了,自己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晉升,而黑牛那個莽夫,虧自己那麼看好他!

一排排士卒身着重甲,舉着武器,包圍着還剩下的大東騎兵,盾兵在前,槍兵在後,不停的壓縮大東人的活動範圍,一名名百戶,千戶來回傳遞命令,士卒整齊劃一的前進,大東僅剩的一千多潰兵在沒人組織的情況下,幾次盲目的沖陣後,紛紛投降。

當太陽升起,整個燃燒的大營已經熄滅,大滄的士卒搬運着屍體,救助自己人,給敵人補刀,而投降的大東人被剝去甲胄,押到大營一角看管起來,昨夜一戰,大滄傷亡人數也達到了六千人,好幾個老兵組成的千人隊傷亡慘重,北營的的幾個新兵千人隊也損失嚴重。鎮北侯在河西大營裏升帳,一道道軍令下達,一個個千戶,偏將,副將的人頭被他的親兵砍下來,他要清洗一下整個北風軍,這本就是他計劃之中的事情,一個個心腹接管了各支部隊,整個北風軍被他攥在手裏,成了忠於國主的軍隊。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茶水,鎮北侯看着營帳裏換了大半的人群:“那群降兵都看管好了嗎?”一個心腹將領出列回稟,聽到滿意的答案後,老侯爺咧嘴笑着,面目慈祥:“都坑殺了吧,埋土裏肥地,以後這都是咱們的土地,咱們的老百姓要在這裏耕種的!”那名出列的將領皺皺眉頭,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侯爺,天太冷了,不好挖坑,埋淺了老百姓翻地就翻出來了!”老侯爺突然笑了,指着下面的將領:“你這個憨貨!動動腦子,你不會讓他們自己刨坑嗎?”所有人都笑了,根本沒有把那些大東人的性命當回事,他們都是跟着侯爺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一千多人名算什麼?被老侯爺指着的將領面上尷尬:“侯爺,你想的就是多,要是換俺就把它們全溺死在這條河裏!”老侯爺勃然大怒,從帥案上拿起一個個令箭砸過去,當然了沒有用力:“你奶奶個腿,那老子釣的魚還能吃嗎?大軍怎麼取水?!”所有的將領都嘻嘻哈哈的上來拉老侯爺,還嘲笑愣頭愣腦的楊將軍。營帳裏一陣嬉鬧,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最近侯爺釣的魚又大又多。讓還在生氣的老侯爺眉開眼笑,大家一下子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群軍漢動用自己那藏在肌肉裏的腦子,紛紛誇贊侯爺釣魚的本事,老侯爺嘴上說着沒什麼,讓大家別誇了,但是面上的表情卻是:別停!繼續!

直到一名親兵跑進大帳,所有人才停下馬屁,紛紛站回自己的位置,親衛稟報了追擊沖擊大營的那兩百多大東騎兵的戰況,基本活捉了,但是葉問天還是跑了,對此老侯爺不以爲意,等攻陷蔥嶺城,葉家滿門他要一個個的宰了祭奠自己的兒子!

事情交代完畢,老侯爺拿着自己的魚竿打算去釣魚,等河東大營重新修葺完畢,援兵到了自己就要直取蔥嶺城了!沒了騎兵,蔥嶺城的城防軍算個屁,葉家小兒就是自己的福星,本來以爲釣不出來大東留在蔥嶺城的騎兵了,誰知道葉家小子真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懂事!身邊的一個親衛趕過來,在老侯爺耳邊稟報韓灝的事情,老侯爺知道那個小子已經醒了,而韓灝的底細自己也摸清楚了,他打算提拔提拔那個小子!

大滄人命令大東的降兵挖坑埋葬戰友的屍體,給他們發了鐵鍬和鎬頭,一名名全副武裝的大滄士卒監管着,而已經奮戰一夜的大東人,即使拿到了鐵器,也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更何況只有一百人拿到鐵器,剩下的人都蹲在寒風中,緊緊的貼在一起抵御寒冷。

河西大營一具具戰友的屍體被焚燒,哭聲時不時的傳來,韓灝抿了一口酒,就讓江生把酒葫蘆送回去,讓他告訴滿囤,每天用這個酒給滿倉擦傷口,就端着大碗瘋狂的往嘴裏扒拉飯,果然無論哪個世界,傷兵營的夥食都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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