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等開口,就見太學院那一大群,不知從哪兒找了許多粗樹枝,用布條纏了,做了個粗糙的肩輿。
他們還怕殷素柔硌得慌,各自在上面墊了一件半件衣裳,倒也湊合着能用。
於是蕭鬱便沒再多言,回洞裏去看了一圈兒,再出來時,懷裏掖了個東西,先行一步,在前面用短刀開道。
所有人從沒見過北昊太子手腳這麼利索過,都說他是受夠了這山裏的艱苦,想快點逃回去。
只有殷素柔被抬着下山,看着蕭鬱的背影,有點擔心他被荊棘刮傷。
陳白術看看前面,再看看身邊肩輿上的人,笑道:
“你放心吧,他開個道而已,又不是上戰場。”
那麼大一個絕世大大大大高手。
殷素柔立刻將目光收回來,“誰說我擔心他了?”
陳白術:“咦?你擔心他?我可沒說。”
殷素柔:……
她不理她了。
一行人各個衣冠不整,趕到預定的地點,已經過了午時。
裴玄清和殷婉蓉早已站在餘夫子兩邊,在那等候多時。
若是按照從前的規矩,將遲到的學生全部除名,那從今日起,太學院就只剩他們倆了。
餘夫子見殷素柔狀況不太好,又知衆人是爲了尋她,才一道回來遲了,大爲欣慰。
“爾等做得很好,身爲同窗,互相扶持,互相救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枉費夫子平日裏一片苦心。今日之舉,堪爲我太學院今後學生之典範。我將奏請聖上,褒獎各位。”
所有人一陣歡呼。
除了裴玄清和殷婉蓉。
陳白術等歡聲過去,又上前道:
“學生還有一事稟告夫子。”
蕭鬱眼角一跳,咳了一聲。
陳白術魂兒都一突突,趕緊道:
“昨夜暴雨中,我等一行,所有人都不明原因腹痛腹瀉,所幸學生隨身帶了止瀉解毒之藥,才沒出大事。”
餘夫子摸了摸唇上的胡子:“這麼巧?所有人?”
兵部尚書之女和禮部尚書之女齊刷刷指向裴玄清與殷婉蓉:
“除了他們倆!”
所有人:“哦————!!!”
裴玄清忽然之間成了衆矢之的,果斷也指向殷婉蓉:
“哦——!!!難怪你一直要拉着我單獨行動!原來你是這麼惡毒的女人!”
蕭鬱漠然看着一切,忽然開口,聲音不高,但是讓所有人都能聽得見:
“蓄意投毒,按你們南朝律例,該當如何處置?”
殷婉蓉沒想到事情會落到這個局面,這種時候,她應該驚慌失措,匆忙爲自己狡辯才對。
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莫名其妙看着所有人,之後思索道:“所有人都中毒腹瀉,唯有我和裴公子無恙,奇怪,難道是我自小就隨身佩戴的祛毒香囊救了我們?”
兵部尚書之女被點醒:“就是你投毒,我有證據!”
說着舉起一只已經癟癟的香囊。
殷婉蓉眨眨眼,“空香囊能說明什麼呢?這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所有人匆忙低頭查看自己的,發現因爲昨夜渡水,再加上大雨,香囊中的藥粉已經消失殆盡了。
殷素柔與陳白術相視一笑。
所以,所有人都是在渡水的時候,沾染了水中融化的藥粉,才中毒腹瀉的。
一個小小後宅女子,如此手段,害人不落痕跡,好厲害!
而殷素柔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被人下了陰寒的活血藥,都完全不知道。
此時,就連裴玄清,也覺得殷婉蓉有點瘮人了。
居然能在成爲衆矢之的的情況下,依然面不改色地爲自己狡辯,死不認賬,此女好可怕。
殷素柔坐在肩輿上,親切招呼她妹妹,“四妹,你過來。”
殷婉蓉量她也不敢對自己怎樣,便大着膽子走了過去。
殷素柔:“再靠近點,我有幾句體己話,要與你悄聲說。”
殷婉蓉往前挪了兩步,伸過臉來。
她心裏琢磨着,自己畢竟是殷素柔的妹妹,還當殷素柔此刻虛弱,知道了她的厲害,有心言和討好,便壓低聲音:
“三姐請講。”
殷素柔忽然揪住她衣領,一副虛弱的身體應該是被蕭鬱灌輸了內力的原因,勁兒大得不行,噼啪噼啪噼啪!
連扇十幾個耳光,一頓狂扇!
打得殷婉蓉兩邊臉全都腫的跟桃兒一樣,滾跌在地。
“你……你……!你爲何打我?”她嚎啕大哭。
殷素柔累得臉色煞白,喘着粗氣:“我打你怎樣?我是嫡,你是庶,我是尊,你是卑。我說打你就打你,還需要理由嗎?”
殷婉蓉捂着臉,滿面淚痕,指着周圍所有人:“你們,你們給評評理,這還有王法嗎?”
陳白術將臉扭向一旁,問刑部尚書之女,“發生什麼事了?”
刑部尚書之女:“不知道啊。”
兵部尚書之女:“啊,雨後清空,一碧如洗!”
禮部尚書之女:“嗯,肚子有點餓了。”
殷婉蓉見沒人幫自己,又悲慘地朝餘夫子爬,“餘夫子,您最是公允,你評評理,三姐她打我,您是親眼看見的!”
餘夫子搖頭嘆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家法先於國法,此地並非太學院,殷姑娘,恕在下愛莫能助。”
殷婉蓉無望,又看向裴玄清,“裴公子!玄清哥哥……~”
裴玄清最怕被人賴上,趕緊與她撇清關系,“咳,你三姐喜歡打人,全京城都知道。她連蕭鬱都打成狗,我若幫你,會一起挨揍的。”
蕭鬱白了他一眼。
裴玄清說完,又開始向殷素柔諂媚地笑,“小柔,其實我這些日子扮壞人,就是爲了幫你試探她的底細。你這個妹妹,現在鑑定過了,人品真的不太行。”
殷素柔歇了半天,還不解恨,指着殷婉蓉:“你給我過來,你再給我過來試試!”
“不要!不要!”殷婉蓉哪裏還敢過去,踉蹌爬起來,提了裙子跑了。
餘夫子有些擔心,“這荒山野嶺,她一個女兒家……”
正想去將人規矩回來,可一回頭,見所有學生皆滿身狼狽,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着他。
他靈機一動:“哎呀,殷家四小姐在山中走失了,來來來,大家一起去找找。”
所有人心領神會,大聲吆喝了兩聲,便朝山下走去了。
……
殷素柔下山後,被立刻送入宮中,由太醫院院判親自診治。
太後把這妮子好一頓心疼,又反復命人看過多次,確定救治得及時,身子沒有傷到根本,這才終於放心。
“聽說殷家還在山裏丟人了?”蘇太後問。
殷素柔躺在床上,不鹹不淡:“娘娘無需操心。殷家因爲那一雙母女丟人,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過是一個庶女,既然主家都不着急,太後也懶得操那份閒心。
這世上讓她寶貝的人,本就不多。
蘇太後將殷素柔留在宮中養病,又重賞了陳白術。
陳白術對這份獎賞受之有愧。
她想說,如果沒有那個絕世大大大大高手在,她就算當時有八只手八只腳,也無力回天。
說不定,最後大家在山中找到的,是個血竭而亡的死人。
可是,這份不安沒處說去,只能第二天回了太學院,跟蕭鬱蹦躂。
“太子殿下,你可不知道,太後娘娘賞賜了那麼多東西,我是真想分你一半。”
“你的功夫到底是怎麼練的?年紀輕輕,如此深厚?”
“要不,我給你把個脈?”
陳白術一伸手,蕭鬱隨手用書將她的爪子打開。
“她怎麼樣了?”他淡漠問。
殷素柔在宮中養病,不方便隨時去看,他心情十分不好。
陳白術揉着自己的爪子,“女人失血過多嘛,總要慢慢調養的,不過有我爹在,她用不了兩三天就能隨意走動了。”
“嗯。”蕭鬱又淡漠應了一聲。
陳白術湊近,小聲:“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蕭鬱睨了她一眼:?
陳白術:“你在擔心她傷了胞宮,將來不能給你生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