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這一聲自報家門,聲音雖低沉,卻如平地裏起了一聲驚雷,在山谷間回蕩不息。
馬鈺、丘處機等人先是一怔,隨即臉上都露出了真摯而欣喜的笑容,那笑容中帶着長輩見到久別子侄般的慈愛與欣慰。
丘處機更是難掩激動,一個箭步搶上前去,雙手緊緊握住郭靖粗糙有力的大手,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靖兒!好!好!一別多年,老夫真是做夢也想不到,今日竟能在終南山與你重逢!”
他細細打量着郭靖堅毅的面容,眼中閃過追憶之色。
“當年那個憨厚樸實的少年,如今已是名滿天下、人人敬仰的大俠,行俠仗義,扶危濟困,不負當年你七位師父的諄諄教誨,更不負我全真教與你的一段香火之情!好!太好了!”
他連說數個“好”字,每一個字都飽含着發自內心的驕傲與欣慰。
馬鈺也捻須微笑,眼神溫和地注視着郭靖,語氣中帶着長輩特有的關懷。
“靖兒,多年不見,你眉宇間更多了幾分沉穩堅毅,風采更勝往昔。這些年你在江湖上的所作所爲,我們都時有耳聞,心中甚慰。今日你能來,更是讓我等喜出望外。”
王處一、郝大通等人也紛紛上前,圍着郭靖噓寒問暖,場面一時充滿了故人重逢的融融暖意,就連終南山的晨霧似乎也因此溫暖了幾分。
寒暄片刻,待初見的激動稍稍平復,馬鈺這才自然而然地側身,將一直靜立旁觀、面帶微笑的沈清硯引至身前。
他輕拍沈清硯的肩頭,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欣賞,對郭靖介紹道。
“靖兒,還未與你鄭重介紹。這位是沈清硯沈師弟,乃是周伯通周師叔早年在外遊歷時收下的親傳弟子,亦是當今大宋金科探花。前些年回山潛心修行,如今已是我全真教不可或缺的棟梁之材。你們...就以平輩論交吧。”
郭靖聞言,虎目頓時一亮,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驚喜和親切。
他抱拳行禮,聲音洪亮而真誠:“原來是周大哥的弟子!失敬失敬!”
提及周伯通,他眼中閃過追憶與溫暖。
“周大哥他...他老人家一向可好?這些年來,郭某時常想起他在桃花島上那些頑皮胡鬧的模樣,想起我們結伴同遊的時光...”
語氣中充滿了真摯的關懷與懷念,那份在桃花島結下的深厚情誼,顯然非同一般。
馬鈺在一旁含笑補充道:“清硯師弟,這位是郭靖郭大俠,想必你早已如雷貫耳。他與我全真教淵源極深,當年曾在終南山隨我等修習武功,更與周師叔義結金蘭,情同手足。”
沈清硯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敬意與親切的笑容,拱手還禮,姿態從容不迫。
“郭大俠威名,確實如雷貫耳。行俠仗義,扶危濟困,乃真豪傑也!今日得見尊顏,實乃清硯三生有幸。”
他稍作停頓,語氣轉爲無奈。
“至於師傅他老人家,行事向來天馬行空,神龍見首不見尾,自當年一別後,晚輩也是多年未曾得見其仙蹤了。”
郭靖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竟泛起一絲靦腆,連連擺手道。
“沈兄弟過獎了,郭某不過是盡一個習武之人的本分罷了。”
他的目光轉向方才布陣的場地,語氣轉爲由衷的贊嘆。
“倒是沈兄弟,年紀輕輕,不僅文采斐然,更是武藝超群。方才指揮若定,談笑間便讓那霍都一行人铩羽而歸,那份從容氣度與過人智謀,着實令郭某欽佩。周大哥能收到你這般出色的弟子,當真是他的福氣!”
這番話發自肺腑,毫無虛飾。
沈清硯謙遜地微微欠身。
“郭大俠謬贊了。方才全仗師門陣法精妙,諸位師兄師侄同心協力,清硯不過是恰逢其會,略盡綿力而已,實在不敢居功。”
一番互相敬重的寒暄過後,丘處機這才將目光轉向一直安靜站在郭靖身後,卻睜着一雙靈動眸子,骨碌碌轉動着打量衆人的少年。
這孩子約莫十二三歲年紀,衣衫雖略顯破舊,面容也帶着些許污垢,但眉目清秀,眼神中透着與年齡不符的機敏與戒備。
丘處機柔聲問道:“靖兒,這孩子是?”
郭靖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伸手將少年輕輕拉到身前,正色道:“丘道長,諸位道長,這是故人之後,姓楊,名過。”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沉重,“他父親......便是楊康。”
提到這個久違的名字,郭靖的聲音不自覺地低沉下去,丘處機等人聞言,臉色也是微微一變,眼神復雜,顯然都憶起了那段令人痛心的往事。
郭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與他父親雖有結義之情,但他父親......唉,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他溫暖的大手輕輕按在楊過略顯單薄的肩頭。
“我尋到他時,這孩子孤苦無依,流浪江湖,我便將他帶在身邊。此次上山,便是想懇請諸位道長,看在故人情分上,收留這孩子,讓他在終南山這個清靜之地讀書習武,導他向善,走回正道。”
言辭懇切,目光中充滿了托付之意。
丘處機聞言,眉頭微蹙,有些不解:“靖兒,你如今武功已臻化境,在江湖上也是數得着的高手,由你親自教導他,言傳身教,豈非更好?何必舍近求遠,定要將他送到終南山來?”
郭靖嘆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眼神中帶着一絲倔強與疏離的楊過,無奈道。
“丘道長有所不知。這孩子天性聰慧,卻也...卻也跳脫不羈。”
他似乎在斟酌用詞,“我...我爲人拙於言辭,教導之法或許過於剛直,恐怕...恐怕不適合他這般靈動的性子。”
他望向遠處層疊的山巒,語氣中帶着幾分自責,“再者,桃花島對他而言,恐非久居之地。全真教乃玄門正宗,規矩嚴謹,氛圍清靜,更能磨礪他的心性,涵養他的德行。我只盼他能在此地,遠離江湖紛擾,踏踏實實地打好根基。”
這番話合情合理,既道出了他的顧慮,也表達了對全真教的信任。
丘處機等人聽了,都微微點頭表示理解。
馬鈺撫須沉吟,目光在幾位三代弟子中巡視,正在思忖由哪位弟子來教導這個特殊的少年較爲合適。
就在這時,一直含笑傾聽的沈清硯卻忽然上前一步。
他的目光溫和地看向郭靖,又細致地觀察了一眼那個帶着戒備神色、卻難掩靈氣的楊過,微笑着開口道。
“郭兄,丘師兄,馬師兄,清硯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衆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到他身上。沈清硯不疾不徐地繼續說道。
“我觀此子眉目靈秀,眼神清澈中透着機敏,確是個可造之材。郭兄既有此托付之心,而諸位師兄平日教務繁忙,若郭兄不嫌清硯年輕識淺,武功低微,不如...”
他微微一笑,目光真誠。
“便由我來做這孩子的授業師傅,如何?”
沈清硯心中飛快地盤算着。
“這可是送上門來的好事!楊過這小子簡直就是個活寶藏,背景硬得很。郭靖是他伯伯,黃蓉是他伯母,還有個西毒歐陽鋒也算他幹爹,這關系網不牢牢抓住簡直天理難容!更重要的是,只要把他收在門下,他就沒機會跑去古墓派了,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龍女自然也就...嘿嘿,這不比日後跟天命之子搶女人要輕鬆愉快得多?這筆買賣怎麼看都是穩賺不賠!”
一直安靜待在一旁的楊過,此刻也不由得抬眼仔細打量起沈清硯來。方才霍都來襲時,郭伯伯就曾在他耳邊低聲贊嘆過這位青衣道人的厲害,說此人年紀雖輕,但調度陣法之精妙,應變之迅捷,已顯大家風範。
尤其是那神鬼莫測的北鬥大陣,在此人指揮下竟能發揮如此威力,連那囂張的霍都王子都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在楊過看來,這位沈道長不僅武功高強,而且比起總是板着臉、要求嚴格的郭伯伯,似乎要好相處得多。想到這裏,他心中對拜師之事,竟是生不出多少抗拒之意。
郭靖一聽,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他武功已臻江湖一流(籠統自謙的說法,這些原著人物根本就沒有什麼先天,後天,一流,二流這種實力體系設定。),眼力何等高明?
方才親眼目睹沈清硯從容調度北鬥大陣,那份臨危不亂的氣度、洞察先機的眼力、以及對戰機的精準把握,絕非尋常高手所能及。雖然沈清硯並未親自出手,但那份淵渟嶽峙的宗師氣度已然隱隱流露。
在他看來,這位周大哥的高足,武功造詣之深,只怕不在全真七子任何一人之下,由他來教導楊過,無論是武功還是文采,都是上上之選,簡直是求之不得!
郭靖當即抱拳,竟是深深一揖,語氣中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感激與喜悅。
“沈兄弟太過自謙了!你若武功低微,這世上還有幾人敢稱高手?郭某求之不得!過兒能拜在你這般文武雙全的名師門下,實乃他的造化!郭靖在此,先行謝過!”
他心中一塊懸着的大石終於落地,只覺得將楊過托付給這位周大哥的高足、智勇雙全的沈清硯,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安排。
他轉頭看向楊過,目光中充滿期待:“過兒,還不上前拜見師父!”
楊過眨了眨靈動的大眼睛,雖然心中仍有幾分對未知未來的忐忑,但更多的卻是對這位風采不凡的新師父的好奇與隱約的期待。
他上前兩步,學着郭靖的樣子,像模像樣地拱手行禮,清脆地喚了一聲:“弟子楊過,拜見師父!”
山風輕拂,終南山的雲霧似乎也因這段新結的師徒緣分而顯得格外柔和。
沈清硯微笑着上前,親手扶起楊過,溫言道:“不必多禮。從今往後,你便隨我在山上修習吧。”
他的目光掠過楊過稚嫩卻已見俊秀輪廓的臉龐,又望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峰,心中已然開始勾勒未來的種種圖景。
這個決定,必將爲這個武俠世界帶來意想不到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