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夫人的陪房劉媽媽,夫人叫我給你送些衣服首飾。”
姜月蘭瞥了眼那略顯樸素的錦盒,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面上卻柔柔一笑:“多謝大夫人。”
劉媽媽卻不將盒子交給姜氏的丫鬟,只跟着姜氏一起走,自顧自地開口:“方才姨娘沒在屋裏待多久,可是有什麼事?”
姜氏笑道:“夫人忙着,我就出來了。”
“哎呀,夫人再忙,怎麼就不能多留姨娘坐一會兒呢?畢竟姨娘好不容易才見到侯爺……”劉媽媽嘆了一聲,與姜氏碰上視線,她又連忙笑着打嘴,“瞧我,又渾說了。”
姜氏笑容微僵,卻柔聲道:“不礙事,我在家時便聽說夫人管理內宅有方,想來夫人做什麼都是有用意的。”
“正是,我們夫人治家是出了名的嚴整,侯爺身邊十五年,別說妾室,連只母蒼蠅都近不得身呢!”劉媽媽壓低聲音說罷,又頓了頓,語氣帶着些煽動性的憐憫,“可惜姨娘還這麼年輕呢……侯爺這次只在京中待幾月罷了,也不知道姨娘在這些日子裏能見侯爺幾回。”
劉媽媽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回去了。
姜氏沿着小路彎彎繞繞回到了那座偏僻的小院,丫鬟將林昭嫺賞的匣子放在桌子上,下一秒卻被姜氏猛地掃開。
姜氏臉上的溫順已經消失殆盡,她死死攥着手裏的帕子,胸膛劇烈起伏。
妒婦!如書中所說,林昭嫺果然是個善妒的正室!
她只是多看了顧晏衡一眼,就被趕出來了。
按劉媽媽所說,顧晏衡只在京中待幾個月。
她又被安排到這麼偏僻的角落居住,能見到顧晏衡幾次?
連面都見不上,又如何讓他發現她的好,如何讓他掙脫這封建婚姻的束縛,與她相愛?
姜月蘭看着地上的東西,就覺得心裏憋悶。
但她腦海裏又浮現出顧晏衡那挺拔身姿、冷峻的眉眼,臉頰不禁發燙。
“書裏說的果然不假……”
她雙頰泛着紅暈,一頭撲進床榻,抱着被子小聲喃喃,帶着異樣的決心:“既然老天爺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我就不信會不成全我和他……”
說着,她又打了個滾,輕咬着下唇苦惱道:“可是有一個善妒的女配在,顧晏衡會靠近我嗎?”
“不管了!反正我已經成功進來了,一個善妒的女配而已,怎麼能阻擋真愛?接下來,就是要讓他看到我……”
姜月蘭打定了主意,又站起身叫來丫鬟,塞給她一包銀子。
“你去替我打聽一下,侯爺平日都會經過東院哪裏。”
姜月蘭望着鏡子裏的自己清麗容貌,躊躇滿志。
她一定要使盡渾身解數,讓顧晏衡看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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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顧晏衡從城外軍營趕回來,又在書房處理了堆積的軍務,好不容易才放下筆,疲憊地閉眼輕揉眉心。
門口的小廝輕聲問道:“侯爺,快到戌時了,小的讓他們備洗澡水?”
顧晏衡緩緩睜眼:“等等,先去內院。”
小廝聽說了今日顧晏衡見過了姜氏,忙道:“那小的遣人知會姜姨娘一聲,讓她準備着。”
顧晏衡聲音冷了下來:“誰告訴你我要去她那兒?”
小廝一愣,身後的管事忙快步過來,給了小廝後腦一巴掌:“糊塗東西,誰是你正經主子也忘了?還不去錦華院同夫人說一聲!”
顧晏衡重新閉上眼睛。
可一想到母親不由分說地給他納妾,他心中便升起一股無名火。
這些年,他幾乎事事都聽母親的。
放棄承爵、忍讓弟弟、忽視母親的一切偏心行爲。
可到頭來,他的事事順從竟連個安寧的後院都換不到。
他以爲母親至少能推己及人,畢竟那麼多年來,父親也只有母親一個。
他想要女人,隨時都可以,但這麼多年他一直向父親看齊,希望能像父親一樣,有一知心妻子足矣。
但母親完全不考慮他的想法。
是啊,母親什麼時候關心過他呢?
至今爲止,能懂他心事的也只有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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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晏衡踏入錦華院時,林昭嫺正對着鏡子梳頭發,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匯。
顧晏衡微微一笑,走上前從袖中拿出一支紅玉鳳銜掛珠釵,那玉色濃鬱欲滴,分外奪目。
“這玉倒是少見。”林昭嫺細看,眼中流露出喜愛,“宮中賞賜也沒見過這麼好的紅玉,哪兒得來的?”
顧晏衡語氣平淡:“西域商人手裏的。”
他並不提他是如何從西域商人手中威逼利誘,花了大手筆強奪下這本要進獻鄰國的珍寶。
只是他偶然瞥見這支釵,就立刻想到妻子戴上一定好看。
林昭嫺見他在自己頭上略顯笨拙地比劃着,便接過來,用這支釵簡單挽了個發髻,回眸一笑。
“好看麼?”
晚風穿堂而過,吹拂林昭嫺耳邊碎發輕動,燭火搖曳,她明眸微彎,如春風撩動平靜池面漾起波瀾。
顧晏衡眸色暗了暗,俯身在妻子額發落下一吻。
“好看。”
兩人靠得越近,呼吸交纏越厲害,直到能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自己,仿佛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
直到燈芯“啪嗒”一聲乍響,兩人才驟然回神。
林昭嫺匆匆低下頭,忙摘下紅玉釵。
顧晏衡亦倉促移開視線,輕咳一聲壓下心底躁動。
“我先回前院了,明早過來用膳。”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出門時竟險些被門檻絆倒,身後傳來妻子抑制不住的輕笑聲。
顧晏衡回到前院,沖了個涼水澡才冷靜下來。
躺在床上的顧晏衡有些懊惱,自己明明是年過三十的人了,竟還像個毛頭小子般手足無措。
不過想到方才妻子的笑聲,眼前又浮現妻子的笑顏,他的嘴角便不受控制地跟着上揚。
第二天不等下人叫,他就早早起了床,去錦華院與妻子共用早膳,又親自帶着下人爲女兒搬院子。
忙完這些,已經是中午。
回前院途中路過小花園,忽聞一陣異香。
身邊小廝突然指着前方一處低聲驚呼:“侯爺您瞧,那兒……好像有人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