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還在愣神,他已經拉着站起來,
“走吧,晚晚。”
孟晚微微仰頭,淺淡的眼妝在燈光下暈開一片細碎的暖色,她眼睫動了動:
“……這樣稱呼是不是有點太親密了,你叫我孟晚就好了。”
傅恪尋垂眸,將兩份暗紅色的證書平整地疊在一起,隨後轉身面向她。
他將結婚證舉到她眼前,只短暫停留一瞬,像是讓她看清它的存在,卻又沒有交給她的意思,隨即淡淡牽了下唇,
“我不認爲,一個合法的丈夫稱呼自己的妻子一聲晚晚有什麼不妥,必要的時候,”
他停頓片刻,目光落在她微微抿起的唇上,“我也會叫你老婆。”
孟晚呼吸一滯,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開口。
似乎也挑不出他話裏什麼錯處。
既然已經結婚,哪怕只是做給旁人看的,可到了需要她以傅太太身份站在他身邊的那一天,即便是老婆這樣的稱謂聽起來也理所應當。
就在這時,傅恪尋的手機響了。
他垂眸瞥了眼屏幕,隨即點了接聽,按下免提。
聽筒裏傳來的聲音渾厚,帶着老年人的沙啞,是傅恪尋的爺爺。
即便只在家宴上見過一次,孟晚仍能辨認出來。
“證領完了沒?”
老爺子開門見山。
傅恪尋抬眼望了望民政局大門上方莊嚴的國徽,簡短應道:
“剛出來。”
“喲,速度倒快。”
老人語氣裏透出些笑意,又像是鬆了口氣。
孟晚抿住嘴唇,目光悄悄移向身側的男人。
他今日穿了件挺括的白襯衫,領口規整,側臉線條在正午的日光裏顯得俊美無鑄。
上次去傅家吃飯她就察覺,傅家爺爺容易應付。
大約是傅恪尋快到而立,婚事成了全家心病,所以對她這個突然出現的孫媳婦,傅家上下都抱着一種慶幸的態度。
沒有預料中的門第盤問,沒有復雜的背景調查,老爺子尤其欣慰,
飯桌上三番五次叮囑傅恪尋要好好待她,看上去他們真是一對正經戀愛終成正果的佳偶。
電話那頭又絮絮說了幾句,忽然提到關鍵處:
“對了,你姑姑剛來電話,說過幾天讓你們再回來一趟。”
傅恪尋正要拉開車門的手微微一頓。
“你姑姑聽說你真把證領了,死活不信,也不知道從哪兒請了個搞鑑定的專家,非要帶着一起來,說是要當場驗驗你那結婚證的真假。”
孟晚一怔,看向傅恪尋手中那兩本暗紅證書。
傅恪尋面無波瀾,只淡淡“嗯”了一聲。
“你可別不當回事,你姑姑那性子你也清楚,這些年盯你婚事盯得比我還緊。這回突然殺出來個孫媳婦,她心裏犯嘀咕也正常。”
傅恪尋應道,波瀾不驚,“知道了,時間定了告訴我。”
掛了電話,他拉開車門,示意孟晚上車。
孟晚坐進副駕駛,看着他將兩本結婚證收進儲物格。
孟晚:“你姑姑,好像不太相信我們結婚的事。”
傅恪尋發動車子,“她是不信我會突然結婚,對象還是她完全不了解的你。”
孟晚指尖蜷了蜷,“那你打算怎麼辦?”
傅恪尋打了半圈方向盤,邁巴赫匯入主幹道,“既然她要驗,就讓她驗。”
他說得輕鬆,孟晚轉過頭,仔細看他:“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傅恪尋這才偏頭看了她一眼,“合法領的證,有什麼可擔心。”
他說的有道理,孟晚點點頭:“嗯。”
已經結婚領證,傅恪尋沒問她的意見就徑直把孟晚帶到了婚房,東瀾院。
房子本是傅恪尋爲自己準備的居所,裝潢完成後,卻因習慣了老宅的安靜,遲遲沒有搬進來。
若不是這次與孟晚結婚,這裏大概會一直空置下去。
進門之前,他先爲孟晚錄入了指紋。
傅恪尋抬手點亮燈光,屋內的格局展現在眼前。
第一印象是明朗,視野舒展。
上下貫通的四百平空間,設計師無需刻意考慮節省面積,依照傅恪尋的要求,拆除了所有非承重牆體,
廚房做成開放式,靠向二樓樓梯的那一面整牆,被定制成深木色書架,書籍整齊填滿每一個格子。
整面的落地窗,將城市的天際線溫柔收納。
若是傍晚時分,霞光漫進來,應當很美。
因爲從未有人入住,房屋幹淨得不染塵埃,像是精心布置卻從未對外開放的展覽間。
“臥室在樓上。”
傅恪尋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孟晚順着樓梯緩步而上,注意到樓上也延續了打通的設計,僅有兩間房間,
一間寬敞的主臥,另一間是與他氣質相符的書房,沒有預留客臥。
主臥的風格簡約中藏着細膩的巧思,衣帽間從容敞亮,浴室裏鑲着霧金邊的白色浴缸靜靜安置在一旁,尺寸寬綽,足夠兩人舒適容納。
孟晚從臥室出來,迎面撞上傅恪尋。
他斜倚着門框,挺拔的身形將過道襯得狹窄,剛才還敞亮的空間仿佛一下子被他的氣息填滿。
他直起身,高出她整整一頭,垂眸看過來時,帶着一種沉靜的壓迫感。
“只有一間主臥嗎?”
孟晚問。
“嗯,協議上沒有說夫妻分居的條款,你跟我住。”
孟晚沒吭聲,脖頸漸漸染上紅意,想着今晚就要跟他住,沒來得及害羞,就聽見他說:
“這幾天我要去倫敦開會,你先安頓下來。缺什麼可以直接聯系周延,他是我的私人助理。”
他將聯系方式推送到孟晚手機。
“……好。”
她鬆口氣。
“家裏陳設簡單,日用品和家具你可以隨喜好添置,保姆已經請好了,等你搬進來會上門。先用着看,不合適我們再換。”
“好。”
傅恪尋把一切安排得條理分明,她似乎只需要點頭。
轉身要走時,傅恪尋叫住了她。
他從西裝內袋裏取出一個絲絨方盒,裏面是一對鉑金對戒。
“婚戒還在定制,圖紙需要你確認,暫時用這個。”
“你……知道我的指圍?”
孟晚抬眼。
她不想出現戒指套不進的窘況。
傅恪尋的目光落在她垂在身側的手上。
“留意過,大概有數。”
手指纖細,骨節並不突出。
“很細。”這是他此刻的感覺。
她膚色白,手背隱隱透出淡青的脈絡。
“需要我幫你戴麼?”
“我自己來吧。”
傅恪尋遞過戒指的手修長有力,冷白皮膚下隱着分明的骨節與筋絡。
孟晚伸手去接,指尖擦過他的指腹。
像觸到一片溫涼的玉。
她接過女戒,頓了頓,將它推進左手的無名指。
尺寸恰好。
戒指款式極簡,素圈泛着啞光,是她偏好的含蓄。
等她抬起頭,傅恪尋已經戴好了他那枚。
“謝謝,很合適。”
結婚證領了。
對戒也戴上了。
孟晚卻仍覺得像在演一場編排好的戲。
這場婚姻薄得像一張紙,仿佛導演喊卡,兩人便會褪去角色,重新做回毫不相幹的傅恪尋與孟晚。
“那你什麼時候出差?”
孟晚想到這個問題。
傅恪尋:“今晚的飛機。”
孟晚眼睛一亮:“……哦,那你一路順風。”
傅恪尋定睛看她幾秒:“我出差你好像很開心?”
孟晚心裏雀躍,臉上毫不改色:“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