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紐約地鐵7號線,上午七點二十三分。

車廂在軌道摩擦聲中輕微搖晃。陳昊站在靠近車門的位置,左手拉着吊環,右手插在西裝口袋裏,指尖觸碰着預付費手機的金屬外殼。他在數站:中央車站、第五大道、時代廣場、皇後區廣場……

也在數人。

第一節車廂,四十七名乘客。其中:

· 明顯通勤族:三十一人(看手機、平板、紙質書)

· 遊客:九人(四處張望,拿着地圖或旅遊指南)

· 其他:七人

這七人裏,需要關注的有三個。

第一個,坐在車廂中部靠門位置的女人,四十歲左右,深棕色短發,黑色夾克。她在看一本平裝小說,但陳昊注意到她翻頁的頻率不對——平均每十二秒翻一頁,太快了,不像真正的閱讀節奏。而且她的視線每隔二十秒會從書頁上抬起,掃視車廂,尤其是車門方向。

第二個,站在車廂連接處的男人,穿着快遞公司制服,手裏拿着一個電子籤收板。問題是:現在是清晨七點多,快遞公司不會這麼早開始派件。而且那人的制服太新、太挺括,像是剛拆封的。

第三個,站在陳昊斜對面,戴着耳機聽音樂的年輕人。看似普通,但他耳機線的插頭沒有完全插進手機接口,露出一毫米的金屬部分——這意味着耳機可能根本沒在工作,只是僞裝。

三個潛在追蹤者。

也可能是更多。

陳昊在“皇後區廣場”站下車。這是7號線在曼哈頓的最後一站,接下來列車將鑽入地下隧道,前往皇後區。人流隨着他一起涌出車廂,這是最佳的掩護時刻。

他沒有走向出口,而是轉身進入站內的公共衛生間。男衛生間有六個隔間,他走進最裏面那個,鎖上門。

六十秒。

他需要六十秒完成變裝。

硅膠面具小心揭下,收進特制密封袋。西裝外套脫下,反過來穿——內襯是另一種顏色和質地的夾克。領帶摘下,塞進口袋。從公文包夾層取出一次性染發噴霧,將頭發噴成深棕色。眼鏡摘下,換成無框平光鏡。

最後一步: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小型信號發射器,啓動。這個設備會持續廣播一個與他手機相同的識別信號,但方向相反——如果他往東走,信號會顯示往西。

四十七秒。

他推門走出隔間,在洗手台前快速洗手,鏡子裏的面孔再次改變:年輕了五歲,發色不同,着裝風格從商務變爲休閒技術員。

門外傳來腳步聲。不止一人。

陳昊沒有回頭,他走向衛生間的另一個出口——一個標着“員工專用”的小門。鎖是普通的掛鎖,他用一根特制開鎖針,三秒打開。

門後是地鐵站的設備維護通道,昏暗的燈光,空氣裏有灰塵和機油的味道。他沿着通道快步行走,同時打開預付費手機,發送一條加密信息:

“蜘蛛,測試新通訊協議。現在。”

幾乎立刻回復:“協議測試中……通道1加密完成,通道2備用鏈路建立,通道3……等等。”

“怎麼了?”

“有異常流量。不是來自你。有人在嚐試監聽我們的測試頻段——但理論上不可能,這是我們三十秒前才生成的臨時信道。”

陳昊的腳步停了一瞬。

“能追蹤來源嗎?”

“嚐試中……信號在跳轉,至少經過七個中繼節點,手法專業。等等,他們正在反向解析我的僞裝服務器……狗屎,他們找到我了!”

蜘蛛的聲音裏第一次出現真正的恐慌。

“切斷所有連接。”陳昊命令,“立即。啓動應急協議A3。”

“但是——”

“現在!”

通訊切斷。

陳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閉上眼睛。呼吸平穩,但心跳在胸腔裏敲擊着某種警報節奏。

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

新生成的臨時信道,理論上只有他和蜘蛛知道。除非——

除非蜘蛛的設備或通信方式從一開始就被滲透了。

或者更糟:蜘蛛本人有問題。

陳昊快速排除可能性。蜘蛛如果背叛,應該在中央車站就直接讓追捕小隊動手,而不是等到現在。那麼剩下的可能是:蜘蛛的某個常用設備、軟件工具或網絡連接點被預先植入了監聽程序,而新通訊協議的測試觸發了警報。

國家級別的監控能力。實時解析加密信道。反向追蹤黑客的僞裝服務器。

這不是黑幫。不是腐敗警察。

這是情報機構。而且不是普通的情報機構。

陳昊重新打開手機,啓動一個自制的信號掃描程序。屏幕顯示,此刻至少有四個不同的信號在嚐試定位他的設備:兩個來自地面街道,一個來自地鐵站內部,一個——

來自他正站着的這條維護通道的深處。

他關掉手機,取出電池,將設備扔進旁邊的管道縫隙。然後從公文包底層取出第五部手機——這是真正的備用機,從未開機,只在物理隔絕的環境中預裝了最基礎的通訊軟件。

他開機,連接到一個完全離線的文字聊天界面,輸入信息:

“Q。緊急。蜘蛛的通信已被滲透。我需要一個完全幹淨的技術支持。立刻。”

等待的三分鍾裏,陳昊繼續沿着維護通道前進。通道開始向下傾斜,空氣變得更加潮溼。遠處傳來地鐵列車通過的轟鳴,牆壁在震動。

回復來了,是通過聊天界面內置的一次性加密消息功能:

“蜘蛛安全屋的物理位置已暴露。追捕小組正在路上。他有三分鍾撤離時間。我已經發送警報。關於技術支持:有一個選擇,但風險極高。”

“說。”

“凱瑟琳·萊恩。前NSA高級技術分析師,三年前因‘道德分歧’離職。她知道所有標準監控手段,也掌握一些非標準技術。問題是:她現在是‘靜默協議’的籤署者,理論上不能參與任何涉及國家機密的活動。”

“她能信任嗎?”

“她討厭官僚主義,熱愛技術挑戰,而且——她欠我一個人情。但如果你找她,就等於正式進入‘靜默戰爭’的名單。那些退休但未被遺忘的專家之間的灰色戰爭。”

陳昊思考了三秒鍾。

“給我聯系方式。以及,蜘蛛現在的位置?”

“布魯克林,格林堡區,傑伊街274號,四樓後座。他還有兩分鍾。”

陳昊調出腦中的紐約地圖。格林堡區,傑伊街……距離這裏大約七公裏。地鐵需要二十分鍾,打車在早高峰至少三十分鍾。

來不及了。

除非——

他打開手機上一個名爲“城市物流優化”的應用。這是他幾個月前出於興趣開發的小程序,原本用來分析紐約市的貨運卡車路線,優化送貨時間。但現在,他輸入的是不同參數:

當前坐標、目標坐標、交通狀況、警方巡邏路線、以及——最關鍵的一項——緊急醫療響應優先級。

程序運行零點七秒後,給出建議:

“推薦路徑:啓動‘救護車護航’協議。距離您當前位置三百米處,伍德賽德醫院有一輛救護車將於三分鍾後出發,前往布魯克林衛理公會醫院。路線吻合度87%。需要僞造醫療緊急情況以調用該車輛。”

陳昊看着這個建議。

僞造醫療緊急情況,意味着需要入侵醫院的調度系統,僞造一個病人記錄,讓那輛救護車改變路線來接他。

這是非法的。危險的。而且會耽誤真正的醫療需求。

但如果蜘蛛被捕,如果那個能建立不可滲透通訊網絡的天才落入對方手中,如果陳昊自己因此暴露……

他做出選擇。

“Q,我需要你入侵伍德賽德醫院的調度系統。制造一個假的‘器官移植緊急轉運’任務。起點:我的當前位置;終點:布魯克林衛理公會醫院。優先級:最高。時間窗口:現在。”

十秒沉默。

然後回復:“已完成。救護車將在兩分十五秒後到達你最近的出口:皇後區廣場站北側,第39街與羅斯福大道交叉口。司機會以爲他是去接一個帶着移植器官冷藏箱的醫療人員。”

“謝謝。”

“陳昊。”Q的最後一條信息,“記住,你現在走的每一步,都在加深你的‘足跡’。總有一天,這些足跡會形成一條清晰可追蹤的路徑。”

“我知道。”

“那你爲什麼還要這麼做?爲了一個剛認識一天的黑客?”

陳昊看着手機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

爲什麼?

因爲蜘蛛是他計劃中的關鍵組件。因爲失去蜘蛛意味着失去建立安全網絡的可能。因爲在這個遊戲中,團隊的可靠性決定生存概率。

但更深層的原因,他自己都不太願意承認:

因爲在碼頭的那個夜晚,當他自己成爲獵物時,他理解了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而現在,他可以選擇不做那個拋棄隊友的人。

“因爲合同就是合同。”他最終回復,“而且,我需要他。”

關閉聊天界面,陳昊快步走向通道出口。兩分鍾後,他推開一扇沉重的鐵門,重新回到紐約的街道上。

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路邊,一輛救護車正閃着頂燈,但沒鳴笛。司機看到陳昊穿着西裝、提着公文包走過來,愣了一下。

“器官轉運?”司機問,顯然在等一個穿着手術服、提着冷藏箱的人。

“情況有變。”陳昊展示手機上僞造的電子授權文件——Q的傑作,“器官已經通過其他方式先行送達。我需要搭車前往布魯克林,有緊急會診。”

司機疑惑地看着文件,又看了看醫院調度系統上的確認信息。最終,他點點頭:“上車吧。但坐在後面,別碰任何設備。”

救護車駛入早高峰的車流。陳昊坐在車廂裏,透過小窗看着外面停滯的車流。救護車有優先通行權,雖然不能像緊急任務那樣全速前進,但至少能以正常速度行駛。

他打開第五部手機,調出蜘蛛安全屋周邊的監控攝像頭——這是他幾天前以防萬一設置的後門。

畫面顯示,傑伊街274號是一棟老舊的五層磚樓。蜘蛛的安全屋在四樓後部,窗戶對着小巷。

時間:七點四十八分。

一輛黑色廂式貨車停在小巷入口。沒有標記,車窗貼膜。車上下來四個人,穿着便裝,但行動方式完全是戰術小隊:兩人警戒入口,兩人快速上樓。

七點四十九分。

蜘蛛的身影出現在四樓窗戶邊。他正在往背包裏塞設備,動作慌亂。

七點五十。

小隊到達四樓。陳昊看到他們用破門工具——不是警察常用的撞門錘,而是某種小型定向爆破裝置。門被炸開的瞬間幾乎沒有聲音,只有輕微的煙霧。

但蜘蛛不在屋裏。

陳昊放大畫面。四樓窗戶開着,窗外……有一條臨時架設的滑索,通往對面建築的三樓窗戶。蜘蛛正背着背包,掛在滑索上,緩慢移動。

七點五十一分。

小隊發現窗戶和滑索。其中一人舉槍瞄準——

陳昊的手指收緊。

但那人沒有開槍。他對着耳機說了什麼,然後放下槍。顯然,他們的命令是活捉,不是擊斃。

蜘蛛滑到對面建築,消失在窗戶裏。

七點五十二分。

小隊分成兩組,兩人下樓繞向對面建築,兩人留在房間搜查。

七點五十三分。

陳昊的救護車距離傑伊街還有六個街區。

“司機先生,”陳昊敲了敲駕駛艙隔板,“能再快一點嗎?會診八點開始。”

“早高峰,先生,我已經在盡力了。”司機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不過我們兩分鍾後能到。”

兩分鍾。

陳昊切到對面建築的監控。那是一棟改建中的辦公樓,大部分樓層空置。蜘蛛從三樓窗戶爬進去後,沿着樓梯向下。他似乎在往地下室方向跑。

但陳昊看到了問題:建築的唯一出口在前門,而那正是追捕小隊趕去的方向。蜘蛛如果從前門出去,會直接撞進他們懷裏。

他需要警告蜘蛛。

但通訊已經被滲透,任何信號都可能暴露他的位置。

陳昊打開手機上一個特殊的應用程序——這是他開發的一個城市基礎設施控制工具,原本用於測試智能城市系統的漏洞。他定位到那棟辦公樓,找到它的火災報警系統。

模擬火警?

太普通,對方會立刻識破是幹擾。

他需要更精準的幹擾。

陳昊瀏覽建築的系統清單:火災報警、電梯控制、門禁系統、照明系統、通風系統……以及——地下室的排水泵控制系統。

紐約的老建築,地下室常有積水問題。那棟辦公樓的地下室排水泵如果突然反向運行,會迅速將街道下水道的水倒灌進地下室。

足夠制造混亂,又不像火災報警那樣明顯是人爲幹擾。

他入侵系統,找到排水泵控制器,輸入指令:

“啓動反向運行。持續時間:九十秒。功率:最大。”

七點五十五分。

救護車在距離傑伊街一個街區的地方停下。“先生,我只能送到這裏了,前面單行道。”

陳昊遞過去兩張一百美元鈔票:“謝謝你的幫助。請忘記我搭過車。”

“什麼車?”司機眨眨眼,收下錢。

陳昊下車,快步走向蜘蛛所在的辦公樓。他看到那輛黑色廂式貨車停在路邊,兩個人在車旁警戒。

繞過他們。

他拐進旁邊的小巷,找到那棟辦公樓的後牆——那裏有一個檢修井蓋,標着“電力接入”。

井蓋鎖着,但鎖已經鏽蝕。陳昊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小型液壓剪,三十秒後,鎖被剪斷。

他推開井蓋,跳下去。

黑暗,潮溼,電線在頭頂嗡嗡作響。他打開手機手電筒,沿着狹窄的通道前進。通道連接着辦公樓的地下室。

七點五十六分。

他聽到水聲。

很大的水聲。

排水泵的反向運行起了作用——地下室已經漫起至少三十厘米深的水,而且水位在快速上漲。渾濁的水中漂浮着建築垃圾。

“蜘蛛!”陳昊壓低聲音喊道。

沒有回應。

只有水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腳步聲——追捕小隊正在進入建築。

陳昊繼續往前走,水漫到膝蓋。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的地下室中晃動,照出混凝土柱子、廢棄的辦公家具、散落的工具。

然後他看到了。

蜘蛛蜷縮在一個半淹的配電箱後面,渾身溼透,背包抱在懷裏。年輕人臉色蒼白,眼睛瞪大,顯然嚇壞了。

“起來。”陳昊走過去,拉起他,“還能走嗎?”

“他、他們怎麼找到我的?我的所有系統都是加密的,我用了七個跳板——”

“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出口在哪?”

“沒出口了……前後門都被堵住了。”蜘蛛的聲音在顫抖,“我們被困死了。”

陳昊用手電筒掃視四周。地下室的天花板很高,大約四米。牆壁上有一個通風管道口,但很小,成年人無法通過。水已經漲到腰部。

腳步聲更近了。有人在下樓梯。

陳昊冷靜地分析情況:水還在上漲,按這個速度,兩分鍾內會淹沒整個地下室。追捕小隊顯然知道這一點,他們可能在樓梯口守着,等水逼他們出來。

或者,他們可能直接下來抓人,趁着還能行動。

“背包裏有什麼?”陳昊問。

“筆、筆記本電腦、加密狗、一些工具……”

“有信號幹擾器嗎?”

“有,但範圍很小,只能幹擾十米內的無線信號。”

“夠了。”陳昊接過幹擾器,啓動,“現在,深吸一口氣。”

“什麼?”

“深吸一口氣,然後潛入水下。”陳昊關掉手電筒,地下室陷入黑暗,只有高處小窗戶透進一點微光,“他們以爲水是障礙,但水也是掩護。”

“可是——”

“要麼相信我,要麼被他們抓住。選一個。”

蜘蛛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

陳昊也潛入。

冰冷、渾濁的水淹沒頭頂。黑暗中,他聽到腳步聲進入地下室,聽到有人踩水的聲音,聽到對講機模糊的通訊。

“水位太高了……他們可能已經淹死了。”

“不可能,才兩分鍾。搜!”

手電筒的光束在水面掃過。

陳昊拉着蜘蛛,沿着牆壁緩慢移動,盡量不引起水波。他們移動到樓梯下方——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爲追捕者不會想到他們就在自己腳下。

幹擾器在工作,十米範圍內所有無線信號被阻斷。這意味着小隊的通訊暫時失效,他們必須靠喊話協調。

“A組報告,西側沒有發現。”

“B組報告,東側也沒有。水還在上漲,建議撤離。”

“再搜一遍!他們一定在這裏!”

陳昊在心中計時:他已經閉氣一分十五秒。蜘蛛可能快到極限了。

突然,他的腳碰到什麼東西。不是牆壁,是某種金屬格柵。排水口?

他摸索着,發現那是一個被雜物部分堵塞的排水管道入口。格柵已經鏽蝕,也許能撬開。

陳昊從口袋裏取出多功能工具刀,找到撬杆功能,開始撬動格柵。鏽蝕的金屬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但在水聲中並不明顯。

一次,兩次——

格柵鬆動了。

他猛力一推,格柵向內打開,露出一個直徑約六十厘米的管道。裏面黑暗,但能感覺到空氣流動——這意味着管道另一端有出口。

陳昊拉出蜘蛛,指了指管道。蜘蛛點頭,開始往裏爬。

就在此時,一束光突然照向他們所在的角落。

“那裏!有動靜!”

陳昊沒有猶豫,他跟着蜘蛛鑽進管道,然後用盡力氣將格柵拉回原位。從外面看,就像是格柵被水沖回原處。

管道狹窄,勉強能爬行。但裏面有空氣,他們可以呼吸了。

“繼、繼續往前。”陳昊喘息着說。

蜘蛛在前面爬,陳昊跟在後面。管道延伸大約二十米後,開始向上傾斜。盡頭是另一個格柵,透過縫隙能看到外面的光線——以及街道的聲音。

陳昊推開格柵,兩人爬出來,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巷的排水溝裏。距離那棟辦公樓大概五十米。

安全了。暫時。

蜘蛛癱坐在地上,渾身溼透,劇烈咳嗽。“我以爲……我以爲死定了……”

陳昊檢查周圍環境:小巷安靜,沒有追兵跡象。他拉起蜘蛛:“不能停留。跟我來。”

十分鍾後,他們坐在一輛行駛中的出租車後座。陳昊用現金付了車費,告訴司機一個皇後區的地址。

“現在,”陳昊轉向蜘蛛,聲音平靜但嚴肅,“我們需要搞清楚,他們是怎麼找到你的。把你的設備都給我。”

蜘蛛遲疑了一下,還是交出背包。

陳昊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手持式設備掃描儀——這是他自己組裝的,能檢測各種類型的追蹤器和監聽器。他逐件掃描蜘蛛的設備:筆記本電腦、手機、加密狗、甚至充電寶。

當掃描到一根普通的USB數據線時,掃描儀發出了微弱的蜂鳴聲。

陳昊拆開數據線的塑料外殼。裏面除了電線,還有一個米粒大小的芯片,粘附在絕緣層上。

“這是什麼?”蜘蛛瞪大眼睛。

“被動式信號中繼器。”陳昊用鑷子小心取出芯片,“它本身不發射信號,但當設備通過它連接網絡時,它會截取數據包,將其中的定位信息和設備標識,通過一個隱蔽的後門通道發送出去。設計精妙,幾乎是無法檢測的——除非你知道它在哪。”

“可、可這根數據線是我上周才買的!在百思買,普通貨架!”

“那麼問題不在數據線,而在賣數據線的人。”陳昊將芯片放進一個金屬屏蔽袋,“或者,更可能的是,你的購物習慣早已被分析,有人確保你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買到這根‘特殊’的數據線。”

蜘蛛臉色慘白:“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

“不重要了。”陳昊看向窗外,“重要的是,我們現在知道了他們的一個監控手段。而且,從今天起,你的所有設備都必須換新,所有連接都必須經過嚴格的審查。”

出租車在一個汽車旅館前停下。陳昊付了錢,帶着蜘蛛走進大堂,用假身份證開了個房間。

房間簡陋,但幹淨。陳昊鎖上門,拉上窗簾。

“在這裏休息兩小時。我去給你弄新設備。”

“等等——”蜘蛛叫住他,“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冒這麼大風險救我?我們才認識一天。你完全可以自己逃走。”

陳昊站在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他沒有回頭。

“三個原因。”他說,“第一,我需要你的技術能力,那是計劃的關鍵部分。”

“第二呢?”

“第二,如果我今天拋棄你,明天就可能拋棄團隊裏的其他人。信任一旦被打破,就無法重建。而在這個行業裏,沒有信任的團隊,就是一群等待被各個擊破的散兵。”

蜘蛛沉默片刻:“第三呢?”

陳昊終於轉過身,眼神復雜。

“第三,”他說,聲音很輕,“因爲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也有人沒有拋棄我。也許有一天,你也會面臨同樣的選擇。我希望你記得今天。”

他拉開門,走出去,輕輕關上。

房間裏只剩下蜘蛛一人,渾身溼透地坐在床邊,看着窗外紐約的天空。

而在旅館停車場,陳昊坐在一輛二手本田的駕駛座上,打開第五部手機,輸入消息:

“Q。蜘蛛已安全。找到了監控芯片。我需要凱瑟琳·萊恩的聯系方式。現在。”

五秒後,回復來了。

那是一串加密的通訊碼,以及一句話:

“她知道你會來。她說,如果你想建立真正安全的系統,就忘掉你學過的一切關於網絡安全的知識。因爲真正安全的系統,是不存在的——除非你從零開始,自己定義什麼是‘安全’。”

陳昊看着那句話,嘴角第一次浮現出真正的、不帶計算的微笑。

“從零開始。”他輕聲重復,“正合我意。”

他啓動汽車,駛入車流。

深潛還在繼續。

但至少現在,他不是獨自一人。

而且,他開始理解水的流動規律。

開始學習如何在水下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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