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山林像被洗過一遍。
樹葉綠得發亮，草葉上掛着水珠，陽光一照，整座山都泛着溼漉漉的光。林風走在山道上，腳下是鬆軟的落葉和泥土，每一步都踩出淺淺的印子。
空氣裏有股特別清新的味道——混着泥土的腥、草木的香，還有雨後特有的、那種涼絲絲的甜。
他走得不快。
一邊走，一邊留意路邊的草叢、石縫。蛇涎草是在鷹嘴岩找到的，剩下兩種珍稀藥材會在哪兒？老陳頭生前沒教過這個，山裏人認得的藥材，大多是治風寒、退熱的尋常草藥。
系統給的隱藏任務只說要“珍稀”，沒說要什麼種類。那是不是只要夠稀有就行？
林風停下腳步，蹲下身，仔細看腳邊一簇開着小紫花的植物。葉子細長，花瓣五片，花蕊是鵝黃色的。他伸出手，正要碰——
【檢測：紫蘇草。常見草藥，清熱解表。非珍稀類別。】
系統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
林風收回手，繼續往前走。
越往深處，路越不好走。雨後山道泥濘溼滑，好幾次他都差點摔倒。背簍裏的東西不多——半塊餅，一竹筒水，還有那把豁了口的柴刀。蛇涎草用布包着，放在最底層。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他來到一處溪澗邊。
溪水漲了不少，原本露在水面的石頭現在都淹在水裏，只露出個尖兒。水聲譁譁的，混着林間鳥鳴，聽起來很熱鬧。
林風在溪邊找了塊幹爽的石頭坐下，從背簍裏拿出竹筒喝水。水是早上從井裏打的，涼絲絲的，順着喉嚨滑下去，解渴。
他一邊喝，一邊觀察四周。
溪對面是一片緩坡，長滿了蕨類植物和低矮的灌木。陽光從樹隙漏下來，在溼漉漉的葉面上投出斑駁的光影。有幾只鬆鼠在樹枝間跳來跳去，看見他也不怕，瞪着小圓眼睛好奇地看。
忽然，林風的目光定住了。
在溪對岸那片蕨類植物深處，有簇顏色不太一樣的東西——暗紅色的，巴掌大小，葉片肥厚，葉緣有細細的鋸齒。
他站起身，眯起眼睛仔細看。
距離有點遠，看不清具體樣子。但那個顏色……不像尋常植物。
要不要過去？
溪水雖然漲了，但不深。最深處大概到膝蓋，可以蹚過去。林風把竹筒塞回背簍，扎緊褲腿，踩着露出水面的石頭，小心翼翼地往對岸走。
石頭滑，水流急。走到溪心時，一個浪頭打過來，險些把他沖倒。他穩住身形，雙手張開保持平衡，一步一步往前挪。
終於踩上對岸的泥地時，褲腿已經溼了一大截。
他顧不上擰幹，快步走向那簇暗紅色的植物。
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不是一株，是一小片，大約五六株擠在一起生長。葉片深紅，近乎發黑，葉脈是暗金色的，在陽光下微微反光。最奇怪的是，葉片表面有一層薄薄的、像蠟一樣的膜，摸上去滑溜溜的。
林風從沒見過這種植物。
他伸出手，想摘一片葉子細看，指尖剛碰到葉面——
【檢測：血玉藤。珍稀藥材，生於陰溼溪澗旁，三十年一熟。】
【用途：活血化瘀，續接筋骨，煉制療傷丹藥主材之一。】
【隱藏任務進度：2/3。】
找到了！
林風心中一喜。他小心地挖開植株周圍的泥土，發現這些藤蔓是從同一根主莖上分出來的。主莖有小臂粗，深褐色，表皮粗糙，像老樹皮。
他沒急着全挖走，只選了其中長勢最好的一株，用柴刀小心切斷藤蔓與主莖的連接處。斷口流出乳白色的汁液，帶着一股淡淡的、類似鐵鏽的腥味。
他把血玉藤用布包好，和蛇涎草放在一起。背簍沉了一些。
正要起身離開，餘光忽然瞥見溪澗上遊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像金屬反光。
林風警惕地抬起頭，朝上遊望去。距離約莫二三十丈，溪水在那裏拐了個彎，被一片茂密的蘆葦叢擋住了視線。剛才那道光，就是從蘆葦叢後面閃出來的。
有人？
這深山老林的，除了采藥的山民，很少有人來。但今天下雨剛停，按理說不會有別人進山。
林風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看看。
他沿着溪岸，踩着溼滑的石頭，小心翼翼地往上走。蘆葦很高，幾乎到他胸口，葉片邊緣鋒利，刮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紅痕。
離拐彎處還有十來步時，他聽見了說話聲。
是兩個男人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語氣急促，像是在爭吵。
“……必須今天處理掉。”一個粗啞的聲音說。
“可這地方離村子太近。”另一個尖細些的聲音反駁，“萬一被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一個破山村，能有什麼高手？”粗啞聲音不耐煩地說，“趕緊的，挖出來就走。”
林風停下腳步，屏住呼吸，悄悄撥開蘆葦葉，從縫隙裏往外看。
溪澗拐彎後的那片空地上，站着兩個男人。
都穿着灰黑色的勁裝，腰間佩刀，腳上蹬着皮靴——不是山裏人的打扮。年紀大約三四十歲，一個方臉絡腮胡，一個瘦高個鷹鉤鼻。
他們腳邊放着兩個沉甸甸的麻袋，袋口扎緊，但能看出裏面裝的是硬物，棱角分明。
方臉男人蹲下身，從懷裏掏出一把短柄鐵鍬，開始在地上挖。泥土溼軟，挖起來不費勁，很快就挖出一個半人深的坑。
“你說，這玩意兒真能賣那麼高價？”瘦高個一邊望風，一邊問。
“廢話。”方臉頭也不抬，“這可是從青雲宗礦脈裏順出來的原石。一塊就夠咱們吃半年。”
青雲宗？
林風心裏一跳。墨衡長老就是青雲宗的人。這些人偷了宗門礦脈的東西，跑到這裏來埋？
他不敢再看，悄悄往後退。腳下踩到一根枯枝——
“咔嚓。”
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山林裏，格外清晰。
“誰？！”瘦高個猛地轉身，手已經按在刀柄上。
林風轉身就跑。
“站住！”身後傳來厲喝，接着是急促的腳步聲。
他拼命往蘆葦叢深處鑽，葉片刮在臉上生疼。身後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着刀鋒劈開蘆葦的唰唰聲。
不能往村裏跑。
林風腦子裏飛快地轉。這些人要是追到村裏，看到他和那些人在一起，麻煩就大了。得把他們引開。
他改變方向，朝山林更深處跑。
雨後的山路又溼又滑，他跑得跌跌撞撞，有好幾次差點摔倒。背簍裏的東西哐當亂響，但他顧不上。肺像要炸開，喉嚨裏全是血腥味。
“小子，你跑不了！”粗啞的聲音在身後不遠處響起。
林風回頭瞥了一眼——兩個人都追上來了，距離不到十丈。方臉男人手裏還握着那把鐵鍬，刀已經出鞘。
他咬咬牙，猛地拐進一條更窄的小路。
這是獵戶常走的獸徑，兩旁荊棘叢生，幾乎沒法下腳。但林風熟悉這裏，小時候老陳頭帶他走過。他矮身鑽過一道低垂的藤蔓，又跳過一塊橫在路中間的大石。
身後傳來咒罵聲，是荊棘刮到了追趕的人。
距離稍微拉開了一些。
但林風知道，這樣跑不是辦法。他體力快耗盡了，而那兩個成年男人顯然耐力更好。得想辦法甩掉他們。
他想起前面不遠有個地方……
又跑了一小段，山路突然變陡，出現一個近乎垂直的陡坡。坡下是深不見底的山谷，霧氣彌漫。
林風在陡坡邊停下，回頭看了一眼——那兩人已經追到身後五六丈的地方，正喘着粗氣，眼神凶狠。
“小子，把看見的忘掉，我們可以放你走。”方臉男人盯着他，手裏的刀閃着寒光。
林風沒說話，只是慢慢往後退。
一步，兩步。
他腳後跟已經踩到陡坡邊緣，有小石子滾落下去，半天聽不見回響。
“你瘋了？”瘦高個瞪大眼睛，“下面是斷魂谷，掉下去必死無疑！”
林風還是不說話。他深吸一口氣，忽然轉身，縱身往下一跳——
“什麼？！”兩人同時驚呼。
但林風沒有真的跳下去。他在跳起的瞬間，伸手抓住了峭壁上垂下的一根粗藤——那是老陳頭告訴他的“救命藤”，長了幾十年，比手腕還粗，堅韌無比。
身體借着慣性蕩出去，劃出一道弧線，落在對面崖壁上一個小平台上。
平台很窄，只能容一人站立。林風站穩後，迅速解開藤蔓，把它拉上來，盤好藏在石縫裏。
對面崖坡上，兩個男人沖到邊緣，往下看。
霧氣太濃，什麼也看不見。
“媽的，真跳了？”瘦高個臉色發白。
“跳了也好，省事。”方臉男人啐了一口，“走，回去把東西埋好。這地方不能待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
林風靠在崖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風一吹，冷得直打哆嗦。他等了好久，確定那兩人真的走了，才慢慢從平台上爬下來。
回到剛才跳崖的地方，地上還有凌亂的腳印。他蹲下身，仔細看了看——腳印往溪澗方向去了，應該是回去處理那些“原石”了。
他沒敢再跟過去，轉身朝另一個方向下山。
路上，他一直繃着神經，耳朵豎着，聽周圍的動靜。直到看見村口的古槐樹，才鬆了口氣。
到家時，日頭已經偏西。
林風關上門，背靠着門板，慢慢滑坐到地上。腿還在發軟，手也在抖。他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心跳才漸漸平復。
太險了。
差一點就被抓住。差一點就……
他搖搖頭，不再想。站起身，走到水缸邊，舀了瓢冷水，從頭澆下去。
冰涼的水激得他打了個寒顫，但也讓腦子清醒了些。他抹了把臉，開始回想剛才看到的——
青雲宗的礦脈原石。
那兩個人偷出來的。爲什麼要埋在山裏？是不敢帶在身上，還是打算以後來取？
如果是後者，那他們肯定還會回來。
林風皺了皺眉。這事要不要告訴墨衡長老？可怎麼說？說他進山采藥，偶然撞見兩個偷礦賊？
長老會信嗎？一個朽木靈根的雜役，憑什麼管宗門的事？
而且那兩個人看見了他的臉。雖然當時距離遠，又隔着蘆葦，但萬一認出來……
林風覺得頭疼。
他走到床邊坐下，從懷裏掏出那個裝靈石的布袋。十塊靈石，已經用掉一塊，還剩九塊。他把靈石倒在床上，一塊一塊數。
冰冷堅硬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了些。
不管怎樣，他得先變強。有實力，才能應對這些麻煩。
他捏起一塊靈石，握在掌心，閉上眼睛。
清涼的氣流涌入，順着優化路線運行，歸入丹田。一塊，兩塊，三塊……到第五塊時，丹田裏的那團“火焰”已經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光芒也更穩定。
【靈力儲備：7.32/10標準單位。】
還差兩塊多。
林風看着床上剩下的四塊靈石，猶豫了一下，還是又拿起一塊。
吸收，運行，歸元。
第六塊吸收完時，他感覺到丹田傳來一種奇妙的飽脹感——不是真的飽，而是像容器裝滿了水，再多一滴就會溢出來。
【靈力儲備：8.44/10標準單位。】
還差一點。
他拿起第七塊靈石。
這次吸收的速度明顯慢了。氣流像是遇到了阻力，運行得磕磕絆絆。等終於歸入丹田時，那種飽脹感更明顯了，甚至有點發脹。
【靈力儲備：9.48/10標準單位。】
只差0.52了。
林風看着手裏最後三塊靈石，咬了咬牙，拿起第八塊。
但這一次，氣流只運行到一半，就再也推不動了。像是前面有一堵無形的牆，牢牢擋住了去路。他試了好幾次，額頭上都冒了汗，還是不行。
【提示：宿主臨近境界突破關口，需完成一次完整周天運行方可進階。】
【建議：使用高純度靈氣資源輔助，或尋找靈氣濃鬱之地。】
境界突破？
林風愣了一下。系統之前說過，他修煉無瓶頸，但需要十倍資源。現在資源還沒湊夠——從凡人到煉氣一層需要10單位靈力，他現在才9.48，還差0.52。
可系統又說臨近突破關口……難道這個“關口”不是資源夠不夠，而是別的什麼？
他想了想，收起最後兩塊靈石，盤腿坐好，開始吸收空氣中的光點。
很慢。
比平時慢得多。光點飄過來的速度像蝸牛爬，運行起來也阻力重重。他耐着性子，一顆一顆地吸收，運行，歸元。
時間一點點過去。
窗外的天完全黑了，星星出來了。油燈的火苗跳動着，在牆上投出搖曳的影子。
林風渾身是汗，像從水裏撈出來。但他沒停。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又一次把氣流推進丹田時，那種飽脹感突然達到了頂點——
“嗡”的一聲輕響。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輕輕震了一下。緊接着，丹田裏那團“火焰”猛地一漲，光芒大盛，把整個內視的“視野”都照亮了。
然後緩緩收縮，變成一顆核桃大小的、凝實的光團。光團緩緩旋轉，每轉一圈，就自動吸收一絲周圍的光點。
成了。
林風睜開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口氣很濁，帶着汗味和一種說不出的腥氣。他抬起手，在燈光下看了看——皮膚似乎更瑩潤了，指甲也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身體裏充滿了力量。
不是那種肌肉鼓脹的力量，而是一種更內在的、充沛的活力。像是睡飽了覺，吃足了飯，渾身都輕飄飄的。
【境界突破：煉氣一層。】
【靈力儲備：10/10標準單位（當前境界上限）。】
【注：進階煉氣二層需儲備100單位靈力。】
林風看着眼前的光幕，心裏五味雜陳。
終於煉氣一層了。但下一層需要100單位靈力……是現在的十倍。
果然。
他苦笑一下，搖了搖頭。路還長，慢慢走吧。
窗外傳來打更的聲音——二更天了。
林風吹熄油燈，躺到床上。黑暗中，他睜着眼睛，看着屋頂。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找到了血玉藤，完成了隱藏任務三分之二。撞見了偷礦賊，差點被抓。還突破到了煉氣一層。
明天，還得去采第三種珍稀藥材。還得去見墨衡長老。還得……想辦法處理偷礦賊的事。
他翻了個身，面朝牆壁。
懷裏，靈石袋貼着胸口，微微發涼。血玉藤和蛇涎草在背簍裏，散發着淡淡的藥香。
睡吧。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