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獄的入口,不在鹹陽宮,而在忘川河底。
一條隱蔽的支流,河水是粘稠的墨色,水下沒有魚蝦,只有嶙峋的怨魂殘骸,像一片沉沒的亂葬崗。
孟婆撐着一艘烏篷船——船是用被雷劈過的槐木造的,能隔絕怨氣侵蝕。船頭掛着她那盞引魂燈,金色的燈光照開前方三丈水路,燈光邊緣,無數蒼白的手臂從水下伸出,想要抓住船幫,又畏懼燈光,悻悻縮回。
黃賢策穿着秦獄小吏的赭色短褐,臉上抹了層忘川河泥,遮住活魂特有的“生氣”。黑白無常扮作押解官差,鎖鏈虛虛套在羅馬執政官馬庫斯和百夫長卡西烏斯脖子上——兩人穿着破爛的羅馬托加袍,臉上塗了灰,看起來真像被抓的異邦奴隸。
埃及書記官阿努比斯·小特最有創意:他用法術把胡狼頭暫時變成了普通人的腦袋,只是鼻子還有點尖,耳朵有點毛茸茸。他抱着一卷莎草紙,自稱是“埃及冥府派來學習先進管理經驗的交流學者”。
“記住,”黃賢策壓低聲音,“進去後少說話,多看。秦獄的規矩是‘多看多錯,少看少錯,不看不錯’。”
船靠岸。
岸邊不是泥土,是密密麻麻的骨骸壘成的“碼頭”。幾具骷髏搖搖晃晃站起來,眼眶裏跳動着幽綠的魂火。
“路引。”爲首一具穿着秦兵甲胄的骷髏伸出手,手掌的骨頭缺了三根指頭。
孟婆遞過崔判官僞造的文書。
骷髏仔細“看”着——其實是用魂火掃描文書上的陰司官印。掃描了三遍,才悶聲說:“勾魂司押解異邦鬼犯兩員,隨行學者一名,小吏一名……準予入獄。但提醒你們:午時前必須離開,過時……就永遠留下了。”
它讓開路。
身後,骨骸碼頭緩緩裂開一道縫隙,縫隙深處是向下的台階,台階兩側點着長明燈——燈油是用屍油提煉的,燃燒時發出噼啪輕響,飄出淡淡的焦臭味。
黃賢策率先走下台階。
越往下,溫度越低。不是陰寒,而是某種停滯的、死寂的冷,像走進一座封存了千年的冰窖。
台階很長,長到讓人失去時間概念。黃賢策默默數着步數,到第一千三百二十級時,眼前豁然開朗。
然後,他看到了秦獄。
不是想象中那種陰森的地牢,而是一座……地下城池。
城池建在巨大的地窟中,穹頂高數百丈,倒懸着無數鍾乳石,石尖滴落暗紅色的液體,在下方匯聚成血色的湖泊。湖岸上,密密麻麻的簡易窩棚像蜂巢一樣擠在一起,窩棚間狹窄的通道裏,無數衣衫襤褸的鬼魂緩慢移動,眼神空洞,像一群行屍走肉。
城池中央,矗立着一座黑色的金字塔形建築——那是秦獄的核心“審判塔”。塔身刻滿秦篆律文,字跡泛着暗金光澤,像某種活着的封印。
塔頂有一面巨大的銅鑼,鑼旁站着一個三丈高的巨人——不,是巨鬼,赤發藍膚,腰間圍着虎皮裙,手裏拿着青銅鑼槌。
“那是‘刑天’。”孟婆低聲說,“上古戰神,被黃帝斬首後怨魂不散,被秦始皇收服,鎮守審判塔。每日子、午、卯、酉四時,他會敲響銅鑼,聲波能震散怨魂的戾氣——但也只是暫時。”
仿佛印證她的話,遠處傳來沉悶的鍾聲——是午時到了。
刑天舉起鑼槌,重重敲下。
“鐺——!!!”
音波以肉眼可見的波紋擴散開來,所過之處,所有怨魂都痛苦地抱住頭,跪倒在地。他們的魂體開始顫抖,從七竅中逸出縷縷黑氣——那是被震散的怨念。
黃賢策也感到頭痛欲裂,趕緊運轉《改革天書》中的靜心法門,才勉強穩住。
音波持續了整整十息。
鑼聲停歇時,整個地下城池鴉雀無聲,所有怨魂癱軟在地,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只有審判塔下的廣場上,還有十幾道身影站着——他們都穿着秦吏的官服,腰間佩着玉牌,玉牌發出淡淡青光,擋住了音波。
其中一個山羊胡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們。
趙高。
“黃主簿,一路辛苦。”趙高拱手,“老夫奉陛下旨意,在此等候多時。”
黃賢策心中一凜,但面上不動聲色:“趙大人消息真靈通。”
“秦獄就這麼大,來了幾個生面孔,自然要過問。”趙高目光掃過馬庫斯和卡西烏斯,“這兩個異邦鬼犯,所犯何事?”
“走私陰司違禁品。”黃賢策信口胡謅,“試圖把羅馬的‘角鬥士怨魂興奮劑’賣到秦獄,擾亂管理秩序。”
馬庫斯聽懂了個大概,立刻配合地昂起頭,用拉丁語大喊:“我是羅馬公民!我要求見我的領事!”
趙高皺眉:“他說什麼?”
“他說他認罪,但請求從輕發落。”黃賢策面不改色地翻譯。
趙高將信將疑,又看向埃及書記官:“這位是……”
“埃及冥府派來的交流學者。”阿努比斯·小特操着生硬的秦語,“我,研究,秦律,優秀。”
他掏出一卷莎草紙,上面用埃及聖書體寫着“秦律研究申請報告”,還蓋了個狗頭印章——是真的狗頭,還在滴血。
趙高被那血印章震住了,幹笑兩聲:“原來如此……那諸位請便。不過提醒一句:韓非的囚室在‘孽鏡台’最深處,那裏怨氣最重,生魂靠近,輕則神智錯亂,重則魂飛魄散。黃主簿……小心。”
他特意加重了“小心”二字,然後側身讓路。
黃賢策行禮,帶着衆人繼續前行。
走遠了,黑無常才低聲道:“黃主簿,趙高這老狐狸,怎麼這麼好說話?”
“因爲他在等。”黃賢策說,“等我們拿到想要的東西,或者……等我們死在裏面。”
他展開李斯給的地圖,確認路線。
孽鏡台在審判塔正下方,需要穿過整個地下城池,再下一層。
路上,他們看到了秦獄的真實樣貌。
窩棚區邊緣,有秦吏支着攤位,用劣質的“凝魂丹”換取怨魂身上僅剩的財物——一枚生前的玉佩,一縷未散的念想,甚至一段珍貴的記憶。
“那是‘剝魂攤’。”孟婆解釋,“秦吏把怨魂的記憶抽出來,煉成‘憶晶’,賣給陽間的邪修或者某些喜歡收藏‘他人人生’的變態鬼富。”
黃賢策看到一個老婦人,顫抖着交出一枚銀簪,換了一顆灰撲撲的藥丸。她吞下藥丸後,魂體稍微凝實了些,但眼神更加空洞了——她忘記了自己爲什麼留着那枚簪子。
更深處,有一片“工地”。
成千上萬的怨魂被鎖鏈串着,搬運巨大的黑色石塊。石塊上刻滿符文,每搬運一塊,怨魂的魂體就透明一分。
“那是修建‘地下長城’的材料。”孟婆說,“石塊能吸收魂力,築成的長城……其實是一座巨大的魂力抽取法陣。”
黃賢策停下腳步。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是那個抱着嬰兒襁褓的婦人。她也被鎖在隊伍裏,吃力地拖着一塊小些的石塊。懷裏的襁褓已經空了,但她仍死死抱着,像抱着最後的執念。
“她怎麼會在這裏?”黃賢策皺眉,“她應該在奈何橋邊等消息……”
“趙高動手了。”孟婆冷笑,“所有參與培訓的怨魂,估計都被抓來當苦力了——這就是警告。”
黃賢策握緊拳頭。
但他知道,現在不能救。
救一個,會暴露所有人。
他深深看了那婦人一眼,繼續前行。
穿過工地,來到一處向下的豎井前。
井口有鐵柵欄封着,柵欄上貼着黃符。兩個穿着黑袍的秦吏守在井邊,見他們過來,其中一個伸手:“孽鏡台重地,無廷尉手令不得入內。”
黃賢策遞上李斯給的絲帛地圖——地圖背面,有一個隱藏的“廷尉府印”,需要用特殊角度才能看到。
秦吏仔細檢查,確認無誤,才打開柵欄。
“只能下去一人。”另一個秦吏說,“孽鏡台一次只能照一個魂,多了會互相幹擾,鏡台可能碎裂。”
黃賢策看向孟婆。
孟婆點頭,遞過那個裝醒神湯的小玉瓶:“一炷香時間,記住。”
“你們在外面等我。”黃賢策接過玉瓶,又對黑白無常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萬一有事,立刻帶人撤。
他深吸一口氣,踏入豎井。
井不是垂直的,而是螺旋向下。牆壁上嵌着發光的磷石,勉強照亮前路。越往下,空氣越粘稠,像走進膠水裏。耳邊開始出現低語聲,無數聲音重疊在一起,分不清男女老少,但都在重復同一個詞:
“冤……冤……冤……”
走了一盞茶時間,終於到了底。
眼前是一個圓形石室,不大,直徑約三丈。石室中央,立着一面等人高的銅鏡——鏡面不是平的,而是微微凸起,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鏡子前,盤膝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洗得發白的藍色儒衫,頭發用木簪簡單綰起,背影清瘦,肩胛骨的輪廓透過布料清晰可見。
他背對着鏡子,也背對着黃賢策。
鏡子裏,映出的不是他的背影,而是……
一片空白。
不是沒有影像,是純粹的、虛無的白,白得刺眼。
“韓非先生。”黃賢策開口。
那人緩緩轉過身。
黃賢策看到他的臉時,心頭猛地一抽。
那是一張年輕的臉,約莫三十歲,眉眼清俊,但臉色蒼白得不正常,像久不見天日的病人。最詭異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灰色的,沒有焦點,像蒙着一層霧。
他看着黃賢策,看了很久,才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生鏽的鐵器摩擦:
“你不該來。”
“爲什麼?”
“因爲這裏根本沒有韓非。”他笑了,笑容空洞,“只有秦始皇養的……蠱。”
話音未落,他身後的銅鏡,忽然有了影像。
鏡中出現的不再是空白,而是……無數張人臉。
男女老少,悲喜嗔癡,密密麻麻擠在鏡面裏,每一張臉都在無聲地尖叫、哭泣、咆哮。他們的眼睛都盯着黃賢策,眼神裏是刻骨的怨毒。
“這是……”黃賢策後退半步。
“是被我‘吞噬’的魂。”韓非——或者說占據韓非身體的某種存在——輕聲說,“兩千年了,陛下把我關在這裏,讓我不斷吸收怨魂,煉成‘萬魂蠱’。等蠱成之日,就是我徹底消失,化身爲陛下手中利刃之時。”
他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團蠕動的黑氣,黑氣裏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面孔在掙扎。
“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一個‘生魂’作引子。”他看着黃賢策,灰色的瞳孔裏第一次有了聚焦,“而你,正好來了。”
銅鏡中的面孔們開始瘋狂撞擊鏡面,鏡面漾開水紋般的漣漪。
整個石室開始震動。
黃賢策毫不猶豫,拔開玉瓶塞子,將醒神湯潑向韓非!
湯水在空中化作淡粉色的霧氣,籠罩住韓非。
“沒用的……”韓非嗤笑,“孟婆的湯,對‘蠱’……”
話音戛然而止。
霧氣滲入他的七竅,他那雙灰色的眼睛,忽然劇烈顫動起來。瞳孔深處的霧氣開始消散,露出一絲……清明?
“這是……什麼?”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聲音在顫抖,“我……我在做什麼?”
“韓非先生!”黃賢策大聲道,“我是受李斯之托來的!他讓我問你——當年他害你,你恨不恨他?!”
“李斯……”韓非重復這個名字,眼神時而迷茫,時而痛苦,“恨?不……我恨的是……”
他忽然抱住頭,發出痛苦的嘶吼!
鏡中的面孔們也跟着嘶吼,聲音疊加在一起,震得石室頂部簌簌落灰。
黃賢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魂血——這是生魂特有的“精血”,能短暫增強魂力。血霧在空中凝成一道符咒,打入韓非眉心!
“告訴我!”黃賢策厲聲道,“長城賬冊裏多出來的三成怨魂,去了哪裏?!”
韓非身體僵住。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眼睛裏,終於有了屬於“韓非”的銳利和清明——雖然只是一閃而逝。
“去了……長城根基。”他一字一句,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陛下要用八千萬怨魂的魂力……打通‘陰陽兩界壁壘’……他……他想……”
話沒說完,他眼中的清明迅速消退,灰色重新覆蓋瞳孔。
銅鏡中的面孔們開始瘋狂涌出鏡面,化作一道道黑氣,纏繞住韓非的身體。他的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隆起,像無數蟲子在皮下鑽行。
“快……走……”韓非用最後一絲清醒嘶吼,“告訴李斯……陛下要的……不是長生……是……”
是什麼,他沒說出來。
因爲他的嘴巴已經被黑氣封住,整個人開始變形、膨脹,皮膚綻裂,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眼睛。
成千上萬只眼睛,同時睜開,看向黃賢策。
“嘶——”
那不是人聲,是無數魂體被撕裂時發出的尖嘯。
黃賢策轉身就跑!
身後的石室徹底崩塌,銅鏡碎裂,鏡中的面孔們化作實質的黑色潮水,洶涌追來!
螺旋台階上,黃賢策拼命向上爬。
黑潮緊隨其後,所過之處,磷石熄滅,牆壁腐蝕。
他能感覺到,那些面孔的怨念幾乎要將他撕碎。
《改革天書》在意識中瘋狂翻頁:
【檢測到超規格怨念集合體‘萬魂蠱’】
【危險等級:滅魂級】
【建議:立刻使用‘氣運羅盤’引爆宿主自身三成氣運,形成氣運風暴,可暫時阻隔怨念追擊】
【代價:未來三個月內運氣降至谷底,喝涼水都塞牙】
“引爆!”黃賢策毫不猶豫。
轟——!!!
無形的氣運風暴以他爲中心炸開,金色氣浪與黑色潮水狠狠撞在一起!
黑潮被阻了阻。
黃賢策趁機沖出豎井!
“快走!”他對守在外面的衆人吼道。
孟婆看到他身後的黑潮,臉色驟變,抬手拋出一把彼岸花瓣。花瓣在空中化作無數血色絲線,織成一張大網,暫時封住井口。
但絲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
“撤!”她厲聲道。
衆人沿着原路狂奔。
審判塔下,趙高還等在那裏,看到他們狼狽逃出,笑眯眯地問:“黃主簿,見到韓非了?”
黃賢策沒理他,直接沖向出口。
趙高也不攔,只是悠悠道:“忘了告訴黃主簿,孽鏡台一旦被觸動,整個秦獄的禁制就會啓動——出口,已經封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地下城池的穹頂上,無數暗金色的符文亮起,像一張巨大的網,緩緩壓下。
所有怨魂都驚恐地抬頭。
刑天再次舉起鑼槌,但這次敲的不是銅鑼,而是……自己的胸膛!
“咚!咚!咚!”
戰鼓般的心跳聲響徹地窟。
每響一聲,符文網就下壓一丈。
孟婆停下腳步,抬頭看着那張網,淺褐色的瞳孔裏金芒流轉。
“這是‘天羅地網陣’,秦始皇親自布下的。”她沉聲道,“除非有陛下手令,否則……誰也出不去。”
黃賢策看向趙高。
趙高依舊笑眯眯的,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
“陛下手令在此。”他說,“只要黃主簿答應一件事,老夫立刻打開出口。”
“什麼事?”
“把你從韓非那裏聽到的……最後一個詞,說出來。”趙高盯着他,“陛下要的,不是長生,是……什麼?”
黃賢策心頭一凜。
原來秦始皇真正在意的,是這個。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笑了。
“趙大人,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哦?”
“你放我們走,我告訴你那個詞——但不是現在。”黃賢策說,“等我安全離開秦獄,三天後,我會寫在紙上,讓孟婆送給你。”
趙高笑容漸漸冷下來:“黃主簿,你覺得你有資格談條件?”
“我覺得有。”黃賢策從懷中掏出斷劍血饕,“因爲如果出不去,我就用這把劍,在這裏自爆魂體——白起的劍,自爆的威力,應該能炸穿半個秦獄吧?到時候,您猜陛下會不會怪罪您辦事不力?”
趙高臉色變了。
他死死盯着那柄斷劍,眼神陰晴不定。
良久,他咬牙:“好。但你要發誓——三天後,必須如實告知!”
“我發誓。”黃賢策舉起三指,“若違此誓,魂飛魄散。”
趙高冷哼一聲,展開竹簡,念誦咒文。
穹頂上的符文網緩緩升起,露出一個缺口。
“走!”孟婆當先沖出去。
衆人緊隨其後。
沖出地下城池,回到烏篷船上時,黃賢策回頭看了一眼。
透過正在閉合的缺口,他看到,那張符文網重新落下,將整個秦獄封得嚴嚴實實。
而趙高站在審判塔下,仰頭看着他們,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殺意。
船駛離岸邊,進入忘川河支流。
直到秦獄的入口徹底消失在視線中,黃賢策才鬆了口氣,癱坐在船板上。
“黃主簿,”孟婆走過來,遞給他一碗水——是用忘川河水淨化過的,“韓非最後說了什麼?”
黃賢策接過碗,喝了一口,水的味道很怪,又苦又澀。
他看向遠方灰蒙蒙的天空,緩緩開口:
“他說,秦始皇要用八千萬怨魂的魂力,打通陰陽兩界壁壘。”
頓了頓,他補充道:
“而他要的,不是長生。”
“是……”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黃賢策吐出兩個字:
“復活。”
船上一片死寂。
只有忘川河水,靜靜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