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山,五莊觀。
此地與東海龍宮的奢華、天庭仙市的喧鬧截然不同。但見層巒疊翠,煙霞縹緲,奇花布錦,瑤草生香。白雲深處,隱隱見那樓閣縹緲,鬆篁一簇,清幽絕俗。觀內並無多少金碧輝煌,唯有古木參天,白石鋪徑,一派返璞歸真之象。
明月仙子獨坐於自己修行的靜室之內。窗外是一株虯枝盤結的古鬆,鬆下有鶴梳翎,更遠處,那株聞名三界的人參果樹在氤氳靈氣中若隱若晶。她身着素雅道袍,青絲僅用一根木簪挽起,容顏清麗絕倫,卻如覆寒霜,眉宇間帶着揮之不去的孤高之氣,仿佛與這紅塵俗世隔着千山萬水。
她手中正持着一枚傳訊玉簡,其中詳細記錄了不久前天庭仙市中,孫悟空如何以“霓裳仙衣”驚豔四方,又如何與仙帛司司織仙官據理力爭、巧妙化解危機的經過。玉簡中的信息甚至包括了孫悟空對司織仙官袍服那番一針見血的點評。
良久,明月仙子放下玉簡,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冰涼的玉簡表面劃過。她那如古井無波的眸子裏,極快地掠過一絲極淡的漣漪。
“孫悟空……”她低聲自語,清冷的聲音在靜室中回蕩,“掙脫五行山,不爲復仇,不圖逍遙,竟立什麼‘商宗’……如今看來,倒非是譁衆取寵之徒。”
她回想起自己送去的那封玉簡,本是對這新生事物一絲好奇下的試探,並未抱有太大期望。畢竟,商賈之事,在她看來,總難免沾着幾分俗氣。可仙市發生的一切,讓她不得不重新評估。
那“霓裳仙衣”的構思,巧妙地將實用符陣與仙衣美學結合,已顯不凡。更難得的是那孫悟空,面對天庭仙官的刁難,不急不躁,不憑蠻力,反而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於談笑間化解危機,更是直指仙帛司積弊……這份洞察、智慧與氣度,與她印象中那個只知攪亂天庭的妖王形象,判若雲泥。
“法則之瞳……大道編輯器……”明月仙子默念着聽聞來的這兩個名號,清冷的眼底終於泛起一絲真正的探究之意。“以商道重塑三界秩序……狂言乎?亦或是……真有此能?”
她起身,行至窗邊,望向那株人參果樹。師尊鎮元子超然物外,對三界變遷大多冷眼旁觀。但她身爲弟子,卻無法完全漠視。這孫悟空與其萬法商宗,像是一顆投入古井的石子,似乎真要激起一些不同以往的波瀾了。
“待你親至五莊觀時,再看你如何分說。”她最終輕語,心中那份因玉簡而起的細微波瀾緩緩平復,但一抹極淡的期待,卻已悄然種下。
與此同時,通明山卻是另一番景象。
孫悟空與杏雲凱旋而歸,帶回的不僅是銷售一空的捷報和滿袋靈珠,更是商宗響亮的名聲。玉璃與敖傾心聞聽仙市詳細經過,反應各異。
玉璃聽完孫悟空如何駁斥司織仙官,眼中異彩連連,心中那份欽佩與信賴愈發堅實。她立刻着手規劃下一批“霓裳仙衣”的生產,並開始構思更多元的產品線。“大聖此舉,不僅化解危機,更爲我商宗做了一次極佳的宣傳。日後產品推出,阻力會小上許多。”
而敖傾心則更關注那司織仙官的挑釁,柳眉倒豎,恨不能當時就在現場,好率領蝦兵蟹將給那仙官一點顏色看看。“真是欺人太甚!大聖,下次再有這等事,定要帶我同去!我看誰敢放肆!”她那份維護之心,熾熱而直接。
孫悟空看着二女反應,心中莞爾,安撫道:“不過是跳梁小醜,不必掛懷。經此一事,那些暗中覬覦之輩,短期內當會收斂幾分。眼下當務之急,是鞏固成果,並籌劃下一步。”
他目光掃過衆人:“‘霓裳仙衣’打開局面,‘四海速遞’需盡快鋪開,確保貨物能暢通無阻送至客戶手中。傾心,此事你需加緊。”
“包在我身上!”敖傾心拍着胸脯保證。
“玉璃,後續產品研發,你可有想法?”
玉璃沉吟片刻,道:“仙衣主打女仙市場,雖成功,但受衆仍有限。下一步,或可推出面向更廣泛群體的產品。譬如,改良版‘靈膳’、便攜式‘洞府’、乃至……‘神通體驗服務’。”
“神通體驗服務?”敖傾心好奇重復。
“正是。”玉璃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譬如,某位散修欲體驗一日千裏之感,我可臨時‘租賃’一門騰雲駕霧之術於他,限時使用。此舉需大聖的【大道編輯器】與【法則之瞳】確保安全與可控。”
孫悟空聞言,眼中精光一閃:“此策大妙!不僅能開辟全新財源,更能借此收集三界衆生對各類神通的需求與反饋,於我推演大道、優化法則亦有裨益!玉璃,你果真乃吾之蕭何!”
玉璃聽得他盛贊,微微垂首,唇角輕揚。
敖傾心見玉璃又出風頭,也不甘示弱,忙道:“我龍宮還有許多特產,像那‘清心蚌珠’、‘辟火龍鱗’,都可拿來研究制作新品!”
通明山上,一派鬥志昂揚,欣欣向榮。
然而,正如孫悟空所料,暗流並未平息。
天庭,某處隱秘的宮殿內。司織仙官正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向上首一位籠罩在朦朧仙光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匯報着仙市失利的經過。
“……那妖猴牙尖嘴利,更不知從何處學得一身鑑寶的本事,竟當衆戳穿小仙官袍瑕疵,小仙……小仙唯恐牽連過大,只得暫避鋒芒……”司織仙官聲音顫抖,滿是惶恐。
上首的身影沉默片刻,一道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不帶絲毫感情:
“廢物。”
“區區一個剛脫困的妖猴,些許新奇玩物,便讓你們亂了陣腳。”
“罷了,且讓他們再得意幾日。待其勢稍成,觸動的利益更多時……自有雷霆手段,讓其知曉,這三界的規矩,不是一只猴子能改的。”
“下去吧。”
司織仙官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
殿內重歸寂靜,那朦朧仙光中的身影,指尖輕輕敲擊着玉座扶手,發出規律的輕響,仿佛在醞釀着一場更大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