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見狀，“哎呀，少爺！你怎麼說話呢！老太太就是想眠眠了，一起吃個便飯而已，哪有那麼多意思！”
她安撫地看向姜眠，“眠眠，你別往心裏去，少爺就是這臭脾氣。”
姜眠垂下眼睫，再抬頭時，
“吳媽，我明白的。麻煩您跟奶奶說一聲，我明天晚上正好有課，可能去不了了，謝謝她的好意。”
這個借口拙劣得連她自己都不信，但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去承受池燼那冰冷的目光。
也不想因爲自己，讓他們祖孫之間產生不快。
“你這個借口找得也太破了。”
池燼倏然從沙發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奶奶一聽就知道是假的，到時候又該沒完沒了地念叨我。”
他是極不耐煩處理這種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瑣事，眉頭緊鎖。
“明天下午六點，司機會在校門口等你。別遲到，我沒那麼多閒工夫等你。”
說完，他仿佛多停留一秒都難以忍受。
拿起雜志，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徑直上了樓。
背影僵硬而決絕，沒有給姜眠任何拒絕的餘地。
姜眠愣在原地，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這算是答應了這件事？
吳媽看着池燼消失在樓梯轉角，這才鬆了一口氣。
“哎喲，這就對了嘛！你看，他就是嘴硬心軟，不會真駁了老太太面子的。”
“眠眠你別怕，明天好好打扮打扮，就穿老太太給你買的新衣服！”
“放心，有老太太在，那小子不敢把你怎麼樣的！”
姜眠勉強對吳媽笑了笑，心緒卻如同亂麻。
她低聲道了晚安，也轉身上了樓。
回到那間雖然寬敞舒適，卻始終讓她感覺不那麼真切的客房。
姜眠沒有開大燈，只擰亮了床頭一盞暖黃的台燈。
柔和的光線鋪灑開來，照亮了房間裏那些印着耀眼Logo的購物袋。
新衣服的吊牌還沒剪，最新款的手機安靜地躺在梳妝台上。
這段時間，她在學校裏的處境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那個總是偏袒王禾菱她們的輔導員突然被調走了，新來的老師公正嚴明。
王禾菱明顯收斂了許多，不再敢明目張膽地找麻煩。
連咖啡書吧的經理，對她的態度也更加和藹了，再沒有人來故意刁難。
這一切的轉變，發生的時機太過巧合。
姜眠不是傻子。
她知道，僅憑自己，根本無法讓那些根深蒂固的麻煩如此迅速且徹底地消失。
是奶奶嗎？
但不知爲何，她腦海裏總會閃過池燼那張冷峻的臉。
那個口口聲聲說“不關心”、“不需要知道”的男人。
如果是，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完全厭惡她的存在。
這個想法讓她沉寂的心湖泛起一絲連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漣漪。
這開心只持續了短短一瞬，就被更沉重的情緒所淹沒——虧欠。
奶奶的疼愛，物質上的給予，還有這無形中爲她掃清的障礙。
這一切都太厚重了。
她像一個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的人，突然被塞滿了甘泉和美食。
除了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惶恐。
她拿什麼去償還。
她一無所有。
“姜眠，你何德何能。”
她低聲喃喃，走到窗邊。
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她清秀卻帶着倦意的臉龐。
她害怕。
害怕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害怕自己習慣了這份溫暖後又會失去。
更害怕自己最終無力回報。
這種害怕，讓她即使在接受時，也帶着一種如履薄冰的謹慎。
夜色愈濃，姜眠剛洗完澡，用毛巾擦拭着溼漉漉的頭發。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伴隨着一陣急促的視頻通話請求鈴聲。
她拿起那個屏幕碎裂的舊手機，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小小”兩個字時，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
接通視頻，屏幕那端立刻出現了一張充滿焦急的俏麗臉蛋。
慕小小，或者說，曾經在福利院裏那個怯生生叫她“眠眠姐”的蘇小小。
此刻正穿着一身精致的絲綢睡衣，背景是看起來溫馨舒適的臥室。
“眠寶！我的天，你總算接電話了！我集訓一結束就看到你之前發的信息，你搬出宿舍了？怎麼回事？”
“是不是王禾菱那幾個jian人又欺負你了？還有你兼職怎麼也丟了？”
“你現在人在哪裏？安不安全？急死我了！”
慕小小連珠炮似的問題砸了過來。
姜眠心裏暖融融的，她將手機靠在台燈座上，繼續擦頭發。
“小小，你別急，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好什麼好！”
慕小小湊近屏幕，仔細檢查姜眠的臉色。
“快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現在有地方住嗎？”
姜眠知道瞞不過，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單扼要地說了說。
“我現在暫時住在一位長輩安排的別墅裏，很安全。”
“學校那邊新換的輔導員很好，王禾菱她們也被處分了，兼職的麻煩也解決了。”
姜眠省略了池燼的存在。
“別墅？”慕小小瞪大了眼睛。
“眠眠，你不會是遇到什麼……”
她欲言又止，臉上寫滿了擔心。
姜眠看出她的疑慮，“別瞎想。真的是一位很慈祥的奶奶，她幫了我很多。”
她聲音低了一些，“就是覺得，欠了太多人情，不知道該怎麼還。”
慕小小仔細觀察着姜眠的神情，確認她沒有勉強之色，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太了解姜眠了，堅強又敏感，寧願自己扛着也不願麻煩別人。
此刻說出欠人情的話，心裏肯定背負着壓力。
“哎呀，能幫你解決麻煩就是最好的！人情慢慢還嘛，總比被那些人欺負強！”
慕小小又好奇地問：“不過，到底是什麼樣的長輩啊？能讓你住進別墅，還能擺平學校的事？聽起來來頭不小哦。”
姜眠猶豫了一下，覺得對小小沒什麼好隱瞞的。
“是……池家的奶奶。”
“池家？”
“等等！池家？京市那個池家！你說的該不會是池燼吧？”
姜眠沒想到小小的反應這麼大，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嗯，是池奶奶的孫子。我暫時借住在他家的別墅裏。”
“我的老天爺！池燼！那個對女人過敏，身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的池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