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有理有據,條理清晰,讓沈宴梨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是啊,如果昨晚的事情鬧大,丟人的只會是她和沈家。
可是,道理是這個道理,情感上她完全無法接受。
“那……那你也不能……”她憋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難道要她說,那你也不能跟我上床?
這話說出來,只會顯得更加難堪。
看着她語塞的模樣,時聽禮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復雜情緒。
他拉開床頭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張支票簿和一支筆。
“刷刷”幾聲,他寫下了一串數字,然後撕下來,遞到沈宴梨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沈宴梨看着那張支票,上面的數字足夠普通人奮鬥一輩子。她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補償。”時聽禮言簡意賅。
“補償?”沈宴梨氣得笑了起來,笑聲裏帶着自嘲和憤怒,“時聽禮,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出來賣的嗎?”
她一把搶過那張支票,當着他的面,將它撕成了兩半,然後又撕成了四半,狠狠地扔在了他的臉上。
“我告訴你,我沈宴梨不稀罕你的臭錢!你以爲用錢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紙片紛紛揚揚地落下,有幾片落在了他輪廓分明的肩膀上。
時聽禮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他看着那些碎片,沉默了片刻。
“那你想要什麼?”他問。
“我想要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沈宴梨沖他吼道。
房間裏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這個問題,無解。
沈宴梨吼完之後,也泄了氣。
她抱着膝蓋,把臉深深埋了進去,肩膀微微聳動。
她沒有哭出聲,但那副樣子比嚎啕大哭更讓人覺得委屈。
她可是沈宴梨,從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公主,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而且還是和自己的死對頭發生了這種荒唐事。
她以後要怎麼面對他?怎麼面對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時聽禮站在床邊,靜靜地看着她。
他沒有出聲安慰,也沒有再做什麼。房間裏只剩下她細微的抽噎聲。
過了很久,沈宴梨才重新抬起頭。
她的眼睛腫得像核桃,妝也全花了,看起來狼狽極了。
“這件事,不許說出去。”她用沙啞的聲音命令道,“從今天起,我們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不想再看見你。”
“可以。”時聽禮答應得很幹脆。
得到他的承諾,沈宴梨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
她掀開被子,掙扎着想要下床,卻在雙腳沾地的瞬間,腿一軟,差點摔倒。
身體的酸軟和某個難以啓齒部位的疼痛提醒着她昨晚的激烈。
一只手臂及時扶住了她。
時聽禮的手臂像鐵鉗一樣有力,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身體。
他身上獨有的清冽氣息再次傳來,讓沈宴梨渾身一僵。
“放開我!”她立刻掙扎起來,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
時聽禮沒有鬆手,反而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沈宴梨驚呼,雙手下意識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送你去浴室。”他抱着她,走向浴室,將她輕輕放在了冰涼的地磚上,然後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沈宴梨叫住他。
時聽禮回頭。
“我的衣服……”沈宴梨看着自己身上那些曖昧的痕跡,咬着唇說,“我的裙子已經不能穿了,你幫我……準備一套衣服。”
說出求人的話,對她來說極其困難,尤其是在面對時聽禮的時候。
“好。”時聽禮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浴室門關上,沈宴梨靠着牆壁,身體緩緩滑落。
溫熱的水流從花灑中噴涌而出,沖刷着她的身體,也沖刷着那些青紫的痕跡。
沈宴梨站在花灑下,一動不動。鏡子裏映出她的模樣,長發溼漉漉地貼在臉頰和背上,那張總是明豔照人的臉龐此刻蒼白又憔悴。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
皮膚白皙細膩,曲線玲瓏有致,該豐腴的地方飽滿圓潤,腰肢卻不盈一握,是那種嬌媚到骨子裏的身材。
然而此刻,這具引以爲傲的身體上,卻布滿了昨夜瘋狂的證據。
那些深淺不一的吻痕與指印,從修長的脖頸一路蔓延到胸前,再到平坦的小腹,甚至是大腿內側,無一不在提醒她昨晚發生了多麼荒唐的事情。
每一個印記都像是在嘲笑她的驕傲。
沈宴梨閉上眼睛,關掉了花灑。
水聲停止,浴室裏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聲。
她用浴巾胡亂擦幹身體,裹住自己,然後走出了浴室。
房間裏已經沒有了時聽禮的身影,好像他從未出現過。
空氣裏那股清冽的氣息也淡了許多。
大床上,整齊地疊放着一套嶄新的女士衣物,從裏到外一應俱全,連同包裝袋和吊牌都放在一邊。
是一個知名奢侈品牌的當季新款,風格簡約大方,尺寸也分毫不差。
旁邊還放着一個紙袋,裏面是一雙平底鞋。
他倒是想得周到。
沈宴梨心裏冷哼一聲,卻還是拿起衣服穿了起來。
她現在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穿戴整齊後,她走到梳妝台前。
鏡子裏的女人換上了一身素雅的裙子,少了幾分平日的張。
她沒有化妝品,只能用手隨意地梳理了一下還帶着溼氣的長發。
正當她準備離開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床頭櫃上的東西。
一杯溫水,旁邊放着兩片藥,底下壓着一張紙條。
沈宴梨走過去,拿起紙條。
上面是時聽禮的字跡,和他的人一樣,筆鋒銳利,清冷又克制。
“事後藥。吃了。”
簡短的三個字。
是啊,還有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她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她看着那兩片小小的藥丸,心裏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
羞恥,憤怒,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解脫。
他至少還記得這個。
沈宴梨拿起水杯,沒有任何猶豫,將兩片藥丸吞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開來。
做完這一切,她感覺自己像是完成了一個屈辱的儀式。
她一秒鍾都不想再待下去,抓起床邊的手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酒店的走廊鋪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沈宴梨低着頭,快步走向電梯,生怕碰到任何一個熟人。
一直到坐進自己的紅色跑車裏,她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她趴在方向盤上,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疲憊感席卷了全身。
她不知道在車裏待了多久,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是她的好友打來的。
“宴梨!你跑哪去了?昨晚怎麼回事啊,趙霖那個混蛋把你帶走,我們想追都來不及,後來聽人說看到時聽禮也跟過去了,你沒事吧?”朋友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沒事。”沈宴梨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昨晚喝多了,後來時聽禮把我送回來的。”
她撒了謊。
她不能告訴任何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