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聲脆響仿佛並非來自物質世界,而是直接響徹在靈魂深處,滌蕩着所有的污穢與混亂。
封靈匣開啓的刹那,時間仿佛凝滯了一瞬。
沒有想象中的霞光萬道,也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爆發。只有一道純淨到極致、溫暖到極致的白色光暈,如同初生嬰兒的第一口呼吸,輕柔卻不可抗拒地從匣中彌漫開來。
光暈過處,萬物皆靜。
那撕裂空間劈向米芾的恐怖邪能黑電,如同冰雪遇陽,在距離米芾不到三尺的地方無聲無息地消融、瓦解,化作縷縷青煙消散。
沸騰的血池驟然平息,那無數掙扎扭曲的輪廓仿佛被無形之力安撫,暫時停止了哀嚎。未完成邪神軀體上那些瘋狂開合的眼珠和蠕動的觸手,也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收縮、僵滯,發出痛苦而恐懼的嘶嘶聲。
潮水般涌來的邪魔畫魘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溫暖牆壁,動作瞬間變得遲滯而混亂,它們發出驚恐的尖嘯,本能地想要後退。
十二尊主汲取樁散發的幽藍光芒急劇黯淡,搏動變得紊亂不堪,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整個邪惡污穢的地下空間,竟被這看似柔和的白光強行按下了一個短暫的暫停鍵!
高台上,扭曲者(黑袍人)那漩渦般的面部劇烈扭曲波動,發出一聲混合着驚駭、憤怒與難以置信的尖嘯:“軒轅聖力?!這不可能!早已斷絕的傳承…米芾!你竟敢…!”
蔡京和梁師成更是嚇得面無人色,連連後退,仿佛那白光是什麼劇毒之物。
米芾——或者說,恢復了部分本來面目的米芾,此刻須發皆張,原本邋遢猥瑣的氣質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虔誠的狂熱與決絕!他雙手高高托舉着完全開啓的封靈匣,匣中並非什麼畫卷,而是懸浮着一團不斷變化形態的、純淨的白光,那光暈的核心,隱約可見山河虛影流轉,社稷氣象沉浮!
那便是《千裏江山圖》的畫膽與畫魂!是王希孟畢生心血所系,是萬裏江山靈韻所鍾,更是蘊含了一絲上古軒轅聖皇破邪顯正、守護華夏的浩然意志!
“哈哈哈!怪物!沒想到吧!”米芾放聲大笑,笑聲中帶着淋漓的快意與悲愴,“爾等竊取靈韻,污染地脈,妄圖以邪術篡改天命,人造魔神!可知這世間,終有正道不滅,浩然長存!”
他猛地將封靈匣向那未完成的邪神軀體擲去,同時雙手結印更快,口中咒文如同雷霆炸響:“以我之血,喚聖皇之念!以畫爲媒,請山河之力!軒轅聖道,破邪顯正!敕!”
那團蘊含着畫膽畫魂的白光脫離木盒,如同彗星般撞向邪神軀體的心髒空洞!
“不!!!”扭曲者發出絕望的咆哮,瘋狂揮動白骨黑玉畫筆,試圖阻擋。蔡京和梁師成也拼命催動邪術,無數黑氣從四面八方涌向那團白光!
然而,一切邪祟之力在接觸到那純淨白光的刹那,都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潰散!
白光勢不可擋,精準地沒入了邪神軀體的心髒空洞!
“嗷——!!!!!”
那未完成的邪神軀體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充滿了極致痛苦的咆哮!它的身體劇烈地扭曲、膨脹、收縮!白色的淨化之光與暗紅色的邪惡魔力在其體內瘋狂沖突、絞殺!
白色的光芒不斷從它體表的裂口中迸射出來,所照之處,蠕動的血肉開始枯萎、固化,變成灰白的岩石狀!無數哀嚎的怨魂被超度、淨化!
它正在從內部被瓦解、淨化!
“就是現在!小子!”米芾猛地轉頭,對着周嘶吼,他臉色慘白如紙,氣息急劇衰落,顯然剛才的舉動耗盡了他全部心力,甚至燃燒了生命本源,“毀了那十二根主樁!斷了它的力量來源!快!”
周堯從極度的震撼中猛然驚醒!他沒有任何猶豫,毛筆飽蘸方才米芾噴出的、蘊含着決絕意志的鮮血,身化流光,沖向距離最近的一尊主汲取樁!
“破勢!滅勢!”
筆落如驚雷!凝聚了周堯全部憤怒、悲痛與希望的墨痕,狠狠斬在那搏動着的、布滿邪眼的樁體之上!
“嗤——!”
如同熱刀切牛油!那主汲取樁劇烈顫抖,表面裂開無數縫隙,幽藍光芒瘋狂閃爍,最終發出一聲哀鳴,轟然炸裂!無數污穢的黑暗能量如同決堤般宣泄而出,又被周圍彌漫的軒轅聖力迅速淨化!
“攔住他!”蔡京驚怒交加,指揮着周圍還能動彈的邪魔畫魘撲向周堯。
梁師成更是親自出手,數道陰毒的掌風隔空拍來!
周堯此刻心無旁騖,眼中只有那些不斷搏動的主汲取樁!他施展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與力量,毛筆揮舞如風,將“流勢”、“破勢”、“滅勢”運用到了極致,甚至超水平發揮!每一次揮筆,都有一尊主汲取樁在轟鳴中崩碎!
米芾也沒有閒着,他強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不斷打出各種玄奧的法印,幹擾着扭曲者和蔡京等人的攻擊,爲周堯爭取時間!
整個地下空間陷入一片瘋狂的混亂!白光與黑氣交織碰撞,爆炸聲、崩塌聲、咆哮聲、哀嚎聲響成一片!
一尊、兩尊、三尊…周堯如同不知疲倦的破壞神,在崩碎的樁體與四散的能量流中穿梭,瘋狂地破壞着!
高台上,扭曲者看着自己苦心經營的核心被一步步摧毀,那未完成的邪神軀體在白光淨化下不斷崩潰縮小,發出了瘋狂而不甘的怒吼:“你們毀不了我!就算毀了這具皮囊,我的意志早已融入這時空!汴京!大宋!終將化爲我的畫境!”
他猛地舉起白骨黑玉畫筆,竟不再試圖挽救邪神軀體,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心髒部位(那漩渦般的面部下方)!
“以我之名!喚萬畫之魘!時空之痕!盡歸於此!”
一股無法形容的、超越了之前所有邪惡能量的、更加本源、更加恐怖的扭曲力量驟然爆發!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劇烈震動、崩塌!無數道漆黑的時空裂痕憑空出現,如同破碎的鏡面,從中涌出更多、更強大的、來自不同時間線的扭曲畫魘!
甚至連那被白光淨化的邪神軀體殘骸,也再次被染黑,重新蠕動起來!
米芾臉色劇變:“不好!他在強行燃燒自身本源,引動更深層次的時空混亂!要拉我們一起陪葬!”
周堯也感到一股令人絕望的威壓降臨,動作不由得一滯。
就在這最終危機時刻,那懸浮在半空、已然黯淡許多的《千裏江山圖》畫膽畫魂,仿佛感應到了這最極致的邪惡與混亂,做出了最後的回應。
它們不再專注於淨化那殘破的邪神軀體,而是猛地向上飛升,融入了那些不斷迸發的軒轅聖力白光之中。
所有的白光如同受到召喚,迅速匯聚,在空中交織、凝聚…最終,竟化作了一幅橫貫整個地下空間穹頂的、巨大無比的、光芒萬丈的《千裏江山圖》虛影!
這虛影並非王希孟原畫的簡單重現,而是蘊含了軒轅聖力、山河意志的升華!畫中的萬裏江山仿佛活了過來,青綠山水散發出磅礴的生機,江河奔流着浩然之氣,仿佛有億萬人族的祈禱與守望蘊含其中!
虛影緩緩壓下,如同天傾!
那是一種堂皇正大、庇護蒼生的偉力!所過之處,所有時空裂痕被強行彌合,所有涌出的扭曲畫魘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消融,那燃燒本源引動的恐怖混亂被強行鎮壓、撫平!
“不——!!!”扭曲者發出了最終的不甘咆哮,他的身體在白光虛影的籠罩下開始崩潰、消散,那支白骨黑玉畫筆寸寸斷裂!
蔡京和梁師成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拼盡全力向出口逃竄,卻被幾道逸散的白光掃中,慘叫着身受重創,狼狽不堪地遁入黑暗之中。
而那未完成的邪神軀體,最終在這煌煌聖威之下,徹底化爲了一尊巨大的、灰白色的、失去了所有生命氣息的石像,凝固在了即將幹涸的血池之中。
光芒漸漸散去。
巨大的《千裏江山圖》虛影完成了使命,緩緩消散,只剩下點點螢火般的光屑,如同嘆息般飄落。
整個地下空間滿目瘡痍,卻恢復了死寂。邪惡的氣息被滌蕩一空,只剩下崩塌的碎石和那尊巨大的邪神石像,訴說着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決戰。
米芾癱倒在地,氣息微弱,臉上卻帶着欣慰的笑容,看着那尊石像:“…總算…暫時…阻止了…”
周堯拄着筆,單膝跪地,大口喘息着,渾身脫力,望着這如同末日過後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贏了…嗎?
就在這時,那尊邪神石像的心髒部位(曾經的空洞),忽然微微亮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黑光。
一聲極其輕微、卻充滿了無盡怨毒與詛咒的嘆息,仿佛從遙遠的時空深處傳來,在空寂的地下回蕩:
“…畫未終…局未了…時空之痕…已然種下…我們會…再見…”
周堯和米芾的臉色同時一變!
那絲黑光閃爍了一下,便徹底隱去,仿佛從未出現。
但一股莫名的寒意,卻深深地刻入了周堯的靈魂深處。
扭曲者…並未被徹底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