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睫輕輕閃了閃。
試、試…是指?
做…那種事嘛?
在、在這裏?!
如果這樣真能讓沈知宴感到好受一點的話…
哪怕會很暴力…
她也…可以承受的…
但——
她知道,短暫的歡愉並不能消融這沉積已久的冰川。
相反,只會將她和他一同釘死在這片淤泥之中,越陷越深。
所以她得,破釜沉舟。
氤氳水汽又一次於關清姝的眸中漸起。
這副強忍着眼淚欲落未落的模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見猶憐。
就差沒把“不要”寫在臉上了。
可即便如此,她竟還是主動向前傾了些,柔軟的身軀幾乎快要貼上男人硬挺的胸膛。
唇瓣微微翕動,用着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軟音,哽咽道:
“我…我沒什麼經驗…”
這話倒是真的。
前世的她和他也沒有過幾次。
她佯裝反感的啜泣和他不帶感情的宣泄,讓這件事變得沒什麼意思…
少女的天真且坦誠,一開口就令沈知宴感到荒謬。
然而她接下來的大膽撩撥,更是完全偏離了他的預想,擾亂着他的節奏。
她仰起小臉,癡癡地看着他,結結巴巴卻語出驚人:
“但、但如果是殿下您想要的話,我、我也…可以的…”
“和您在一起…我好像…就沒那麼害怕啦…”
“可、可是,民女不想在這種地方…!”
“這裏又冷,石頭還硌得疼…”
她嘟了嘟嘴,用另一只手扯起他的袖角,輕輕晃着:
“殿下…”
“可不可以…換一個去處呀?”
沈知宴本以爲她會哭、會鬧、會掙扎。
會被嚇得崩潰求饒,交代出她的陰謀和幕後指使者。
萬沒想到,她的關注點竟在…環境舒不舒適上?
這不按常理的出牌,竟莫名地收束着他眸中暴漲的戾氣。
卻也愈發讓他爲自己那直到遇見她之前,都從未產生過的異樣而感到癲狂。
“我…不太喜歡這裏…”
對於假山後那仍不知天地爲何物的二人,少女聰明的沒有做任何評價,只是說着,她不喜歡。
說完,她便垂下了腦袋,乖乖等待着他的回應。
其實,她也很想像方才在地牢中那樣,毫無顧慮地撲上去死死抱住他。
這樣的效果肯定會好很多。
或許還能安慰到他那麼一點。
但此刻的她,似乎…
不太能做到了。
如此曲解過沈知宴的關清姝,真的配投入沈知宴的懷抱麼…?
她低頭,亦是不願讓自己處在失控邊緣的情緒被他察覺。
唯一不好的是,在眼眶裏不斷打轉的酸澀有些忍不住。
其實,
沈知宴也不喜歡這裏。
很不喜歡。
可他也弄不清爲何,自己偏要在最不喜歡的地方,用最不喜歡的手段,去威脅她。
他控制不住自己。
亦厭惡不受控的一切。
所以不在他掌控之中的,毀掉就好了。
爲什麼,還要給她機會?
又不是什麼他一定需要的東西。
低垂着眼簾的少女並沒有迎來她想象中的釋放,相反,攥住她手腕的大掌又猛添了幾分狠勁。
近乎快被徒手捏碎的劇痛,瞬間瓦解了她強撐的鎮定,眼淚都掉出了好幾滴。
嚶…這次是真弄疼她了啦!
細弱的嗚咽也還是沒能忍住地從喉間逸出:“嗯…”
吃痛的輕哼,讓沈知宴怔然地頓住了動作。
同時也引起了假山後面二人的警覺:
“…阿柔,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什麼動靜…?沒有呀。”
二人立即止了下來,狐疑地四處張望。
沈知宴反應極快地將少女一拉,鬆開她的手腕,轉而捂住了她的口鼻。
另只一手則攬過那纖軟的細腰,輕而易舉地將她整個帶入懷中,牢牢禁錮在他的方寸之下,隱匿進山石的陰影裏。
小巧的少女就這樣完全地貼在了他身前,隨着指縫間她逐漸熾熱的吐息,微微顫動着。
幾縷青絲不時地掃過他下頜,癢癢的。
被桎梏在他掌心的小腹也起伏得厲害,距離近到甚至能聽清她的每一拍心跳,雜亂無章。
懷中不安分的人兒,讓某種他無法解釋的東西瘋狂飆升。
即使背靠冰涼的石塊;
即使身後那對男女令他感到無比惡心;
即使他有意識地在壓制,亦蓋不過這絕不該出現的沖動。
剛剛在地牢也是如此。
所以他才沒再多問的便趕緊放她走了。
仿佛她身上有股特殊的魔力,僅是輕碰一下,就能將他拽入既想一把推開她,又想狠狠揉碎她的漩渦之中。
爲什麼,要一次接一次地勾引他?
她到底,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麼?
在地牢外,騙那溫家女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早知道…
那日在寂雲寺初見她時,就該殺了她的…
被迫蜷在沈知宴臂膀間的關清姝,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每一次向後的輕蹭,對於緊緊摟住她的男人來說有多煎熬。
她只是一味地加重着呼吸,試圖從他密閉的手心汲取更多的空氣。
然後忐忑地祈禱着,千萬千萬不要被這對狗男女發現;
思索着若真暴露該如何脫身,脫身後又該如何避免對方的報復;
以及…
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將沈知宴從這片痛苦泥沼中完好的拉出來…
二皇子沈知讓畢竟是在邊關經歷過四年鏖戰的主帥,剛凱旋歸來,對於身邊任何的風吹草動仍保持相當的敏感。
就算頭腦正處於高度亢奮的狀態,他也依舊堅信自己沒有聽錯。
他披上大氅起身,就欲去找尋這動靜的來源:“我過去看看。”
久居深宮的皇後楚令儀則與他不同。
她雖看似慌張地掩着身子,可心裏頭的那抹意猶未盡,加之憑自己對宮中的了如指掌,驅使她伸手拉住了沈知讓。
“阿和…你會不會聽錯了?我早已命人守在附近,怎會有人來打攪?”
“噓——”沈知讓將食指比在唇間,示意她噤聲。
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掃向那片足夠容人藏身的假山石林。
他屏息凝神,以內力感知着其後是否潛藏有第三人的氣息。
不出所料,果然有一絲微弱的呼吸自那頭傳來!
沈知讓眯了眯眸子。
不敢現身,說明來人必定不是父皇。
卻能繞過阿柔布在附近的眼線,便說明此人要麼就是有一定的地位,要麼就是對這裏極爲熟悉。
那,還能是誰呢?
他勾了勾嘴角,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一張正氣凜然的臉上倏地砌滿了譏諷:
“呵——”
“予安,是你麼?”
“別躲了,出來吧。”
!?
聞言,關清姝不禁心頭一緊。
她感覺得到腰間的大手越纏越緊,那好不容易淡去的嗜血戾氣也再度暴起着,頃刻便能將她吞沒。
予安…
這是沈知宴的表字。
二皇子怎麼知道是他?
還如此明目張膽地挑釁?
這麼…有恃無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