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什麼買?天天也不掙幾個錢,就知道花。那錢留着多好,買破衣服有啥用?回屋去吧,等孩子出生,不會讓他光着就是。”
傅蘭秀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應對辦法,就直接把這事往後再拖延拖延。
過陣子她總能想出理由,把這布料給她。
她回了正屋,把那匹布和三兩銀子鎖進了櫃子,那些銅板留在外面,用來以後花用。
又把那新的一袋粗面粉拿到了廚房,家裏人口多,添點面也不會太奇怪。
她回來得比想的早,家裏飯還沒做。
晚飯她來做,把那些寶月樓帶回來的面條,從布包裏拿出來,又用新面粉現擀了兩盆,一起下到開水鍋裏。
等水再次沸騰兩回,就撈出來過涼水。
又切了家裏去年存的蘿卜,切成丁,混着肉末一起炒。
一人份的肉末,炒出七口人的量。
每個人能吃的肉着實不多,但這麼借着味兒,還是香得人流口水。
廚房裏的味散出去,引來了最饞的小兒子周秋碩。
他見天在外面跑,有時候拎點野雞回來,有時候一身泥回來什麼也沒有。
一開始傅蘭秀還管他,後來日子過得太忙亂,根本沒心力管,就隨他去了。
誰想到後面越來越荒唐,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還把賊引到了家裏。
這幾日小三都只是半夜回,到廚房找吃的找不到就餓着肚子睡了。
白天吃了早飯就出去瘋跑,一天也不見人影。
今天看見他回來了,心裏憋着氣,趁此機會肯定狠狠收拾他一回。
“娘,你做什麼呢?咋這麼香?”
“這幾天你咋沒給我留飯,我都餓死了。咱家飯咋變好吃了?你是不是頓頓放肉?”
聽着他喊餓,傅蘭秀心裏暗笑。
她不讓大家留飯,他半夜餓着,終於餓得知道回家吃晚飯了。
果然養孩子不能慣着。
“餓?你不是天天在外面找吃的嗎?以後可以繼續找,我不攔着你。”
她冷着臉炒肉滷子,越炒越饞,不斷咽口水。
旁邊的周秋實眼睛都直了,也一個勁咽口水。
“娘我錯了,還是家裏飯好吃。我在外面也是飢一頓飽一頓,有時候能混點有時候啥也混不到。以前的糧食餅子太粗了,裏頭還有沙子……我實在吃不下。”
傅蘭秀轉頭看了一眼小三那可憐巴巴的表情,他長得好,皮膚白。曬都曬不黑。
濃眉大眼的,好像那個說書裏的小生似的。
以前也是因爲他這張好臉,每次傅蘭秀都對他心軟。
“吃不下,全家就你一個人吃不下,其他人的肚子就是鐵做的?你的大哥二哥天天下地幹活,不也吃了?你啥活不幹,說是出去打獵,其實出去偷懶,拿回過什麼東西?”
“咱們是一家人,心疼要互相的,你不心疼我們,我們憑啥給你留飯?”
小三一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着傅蘭秀,好像想不通他娘咋會講道理了。
“娘,你以前從來沒說過這話。你還說我出去吃能給你省糧食,你巴不得。”
傅蘭秀被他的話說愣,原來她還講過讓他出去吃?
好像是有一兩次生氣了那麼說的,她是真覺得這個半大小子吃得多。
他真天天跑出去了,就能給他吃點剩飯了。
仔細看小三,他個子挺高,但瘦得跟個竹竿子似的,好像風一吹就能倒。
“那你以後別一跑跑一天了,在家裏幹活就給你吃的。不幹活一點吃的沒有。”
傅蘭秀認識到自己以前的錯誤,但也不能跟這孩子認錯。
“幹活?幹啥活?活都讓哥哥嫂子們幹了,我沒啥可幹的。”
小三一臉單純無辜,氣得傅蘭秀牙更癢癢了。
“你這孩子咋這麼沒眼力見?以後跟着你大哥下地去,地裏的草都半人高了,你二哥腳壞了得養着,你去下地拔草。”
“啊?拔草可累了……娘,我不想拔草,我在家裏喂豬吧。”
十五歲的大小夥子,有的孩子都生了,沒有小三這麼嬌氣的。
傅蘭秀意識到她以前真的太慣着他了。
看着他那張長相不錯的臉,露出可憐巴巴的神情。
傅蘭秀又有點心軟,以前就是總這樣,她也不懂怎麼管,就心軟放任。
這次她堅定了自己的心思。
“不行!一家人,個個都幹活,就你怕累?冬雪比你小,還下地拔草,你比她一個女孩子還怕累?以前就是太慣着你,讓你混成個混世魔王,看我今天不教訓你。”
上輩子,家裏來賊的時候,說了一句多虧這家的小兒子在外面說家裏有錢。
所以過去的一切悲劇,都是這個小兒子在外面鬼混引起的,她爲此丟了所有的積蓄和一條命。
這個氣一直窩在胸口,她今天要趁機發泄出來。
拎起燒火棍,她對着小兒子的大腿和後臀,啪啪一頓打。
這打得一點都沒留手,把她積攢了很久的怨氣一口氣發了出去。
周秋實被打得嗷嗷大叫,他受不住疼想跑。
就聽見傅蘭秀的聲音冷冷地說道,“你跑吧,以後晚飯做肉面條再也沒你的份,不如老老實實挨打!”
周秋實一下子刹住腳步,不敢再跑了。
那肉滷子的香味像個妖精一樣鑽進他鼻尖,勾得他抓心撓肝,再也邁不了一步。
今天就是被打死,他也得吃上那口茄子肉滷面!
他咬着牙一聲不吭,傅蘭秀直到打累才停手。
她第一次發現,打人原來挺累的,胳膊已經酸得打不動了。
打完她把燒火棍扔在地上,命令一句。
“給我燒火!”
可能是今天的飯太香了,小三被打完,疼得齜牙咧嘴,還是乖乖蹲那燒火。
傅蘭秀做完了面條,連菜也沒炒,就端出去放到了桌上。
發現除了在後院喂驢的老大,其他人早就等在門口了。
就連腿腳不好的老二也在焦大妮的攙扶下站在了門口。
老二問道,“娘,今天做的啥,咋這麼香呢?”
老二媳婦問,“娘,今天是啥日子啊?咋比過年的菜還香?”
傅蘭秀被他們問的有點掛不住。
過年的時候她做的菜,就是用粗面包幾個菜餡兒的餃子。
做一條魚,雞肉都是瘟雞死的,一家人吃得跟打仗一樣。
想到那個時候自己有多摳,傅蘭秀臉都發燙。
“今天去鎮上賣雞蛋,路上撿到野鴨蛋了,多賣了點錢,買點肉給你們吃。”
“問問問,你們到底吃不吃?”
她編了一個借口,不知道他們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