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仙樹映危局，殘軀赴絕境
高台之上，風卷着枯朽氣息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碎石與塵屑，打在林辰枯槁的臉上，帶來一陣刺痛。他扶着身旁斷裂的青銅柱，佝僂的身軀幾乎要貼在冰冷的銅面上，渾濁的目光死死鎖定着高台中央那株通體漆黑的奇樹。
樹身粗逾數圍，如玄鐵鑄就，泛着冷冽而厚重的光澤，枝幹虯結如蒼龍盤繞，縱橫交錯間透着一股蒼勁古樸的氣息。幾片墨色葉片在風中微微顫動，葉緣帶着細碎的銀紋，葉脈清晰如刻，仿佛蘊藏着某種天地韻律。最引人注目的是枝頭懸掛的三枚赤紅果實，通體剔透如紅玉，似有流光在內部緩緩流轉，宛如三顆跳動的星火。果實周遭點綴着十幾朵銀白色小花，花瓣薄如蟬翼，花蕊呈淡金色，散發着令人心悸的靈機波動，與這銅雀台的死寂、枯朽格格不入，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這是……鎮厄仙樹？”林辰喉嚨幹澀得發疼，沙啞的聲音在風中幾不可聞，卻帶着難以抑制的震動。輪回大帝的記憶在識海中驟然翻涌，一段塵封萬古的記載清晰浮現——上古仙樹，生於生死夾縫，以天地枯榮爲養分，汲陰陽二氣而生長，百年孕蕾，千年開花，萬年結果。所結鎮厄仙果，可逆轉生死、重塑道基，滌蕩體內一切陰邪雜質，乃世間罕見的逆命至寶。
只是這仙樹天生帶着詭異的吸力，越靠近，生機流逝便越快，古往今來，無數修士爲求仙果闖入絕地，最終都淪爲仙樹生長的養料，無一生還。大帝記憶中，曾有一位聖境大能爲尋仙果逆轉親友生機，闖入類似的仙樹秘境，結果未及樹下便生機耗盡，化爲一具枯骨，連聖境元神都未能逃脫。
確認樹與果實的來歷，林辰眼中燃起微弱卻熾熱的光芒。此刻他已是風中殘燭，生命本源被銅雀台這方天地瘋狂吞噬，體表的輪回之力屏障搖搖欲墜，黑白二色的光芒黯淡得幾乎要看不見。若坐以待斃，不出半個時辰，他便會如同沿途那些枯骨一般，化爲這銅雀台的一部分；可若是賭一把，趁着最後一絲生機未絕靠近仙樹，摘取仙果，或許還有一線逆轉生死、破局而出的可能。
他攥緊掌心的輪回鈺，玉珏溫熱的觸感透過枯瘦的掌心傳來，是此刻唯一的慰藉。心中默念着輪回大帝“戰至最後一刻”的囑托，還有對藍星故土的牽掛，對守護人族的執念，佝僂的身軀緩緩站直了些許，盡管每一次肌肉的牽動，都帶來一陣骨骼摩擦的酸痛。
“拼了！”
林辰咬緊牙關，幹裂的嘴唇滲出血絲，他邁出了第一步。腳下的青銅磚冰冷刺骨，帶着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剛踏出數尺，便覺體內生機流逝的速度陡然暴漲，仿佛有無數無形的絲線纏繞全身，從毛孔、經脈、髒腑中瘋狂抽取着他僅存的生命力。
原本就花白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疏，幾縷發絲隨風飄落，露出底下布滿皺紋的頭皮；緊致的皮膚早已枯槁如老樹皮，此刻皺紋愈發深邃，深如溝壑，仿佛被歲月的刻刀反復雕琢；眼角的皮膚鬆弛下垂，遮住了大半眼眸，只餘下一道渾濁的縫隙，死死盯着前方的仙樹。連呼吸都變得愈發微弱，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從肺腑中擠出一絲殘息，胸口劇烈起伏，帶着沉悶的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箱在艱難運作。
他不敢停歇，只能咬緊牙關繼續前行。丹田內的輪回真種光芒愈發黯淡，原本米粒大小的黑白真種，此刻縮小了近半，閃爍的頻率也變得緩慢而無力。黑白二色的輪回之力在體表凝成的屏障搖搖欲墜，生之力護持髒腑的效果越來越弱，只能勉強保住心脈不被生機流逝的力量徹底侵蝕；滅之力反擊的銳勢也漸漸消散，面對銅雀台天地的吞噬，如同以卵擊石，連一絲漣漪都難以激起。
每靠近仙樹一步，都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刀在切割他的生機，骨骼發出細微的“咯咯”聲，仿佛隨時都會碎裂。腳步也從最初的踉蹌變得拖沓，每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鞋底與青銅磚摩擦，發出刺耳的“沙沙”聲，在空曠的高台上格外清晰。
沿途散落着不少枯骨，有的斜靠在青銅柱旁，手骨仍保持着伸向仙樹的姿態，指節扭曲，似在訴說着臨終前的不甘；有的顱骨滾落在地，空洞的眼窩對着赤紅果實，仿佛至死都在貪戀那一線生機；還有的骨骼相互交錯，肋骨斷裂，顯然是在生機耗盡前經歷過痛苦的掙扎。林辰視而不見，眼中只有那三枚散發着希望之光的仙果，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境遇，與這些枯骨並無二致，唯一的區別，便是他還未放棄。
他能清晰感覺到生命在飛速流逝，眼前開始出現模糊的重影，仙樹的輪廓在視線中時而清晰，時而扭曲。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還多了些細碎的嗡鳴，那是生機即將耗盡、神識開始渙散的征兆。體內的輪回之力幾近枯竭，經脈中只剩下微弱的氣流在艱難遊走，連維持體表的屏障都愈發艱難，皮膚表面開始泛起淡淡的灰敗之色，那是生命力即將斷絕的跡象。
當距離仙樹不足三丈時，林辰猛地踉蹌了一下，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身軀，重重摔倒在青銅磚上。沉悶的撞擊聲在高台上回蕩，震得他胸口一陣劇痛，忍不住咳出一口黑褐色的血沫，血沫落在銅磚上，瞬間便被吸幹了水分，化爲一片幹涸的印記。
他掙扎着想要爬起，卻發現四肢已經虛弱到難以動彈，枯瘦的手掌撐在地面，指節發白，青筋暴起，卻只能勉強撐起上半身，手臂不住地顫抖，仿佛隨時都會垮掉。此刻他已形同百歲老翁，頭發稀疏得幾乎露出頭皮，幾縷殘發貼在額前，臉上溝壑縱橫，眼窩深陷，渾濁的眼眸中只剩下一絲微弱的執念，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的仙果。
“不能……停在這裏……”
林辰嘶吼着，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借着青銅磚的支撐緩緩匍匐前行。粗糙的銅面磨得掌心生疼，滲出血絲，卻在瞬間便因生機耗盡而凝固，留下暗紅色的痕跡。胸口的輪回鈺突然發燙，一縷微弱的黑白氣流順着經脈遊走，如同幹涸河床上的一股細流，勉強護住他的心脈，讓他不至於立刻殞命。
可這股力量終究有限，銅雀台天地的吞噬之力太過霸道，仙樹的吸力也在不斷增強，生機仍在飛速流逝。他能感覺到髒腑在漸漸衰竭，心髒跳動的速度越來越慢，每一次搏動都帶着沉重的無力感；經脈中的輪回之力幾近枯竭，丹田內的輪回真種黯淡得如同將熄的燭火，隨時都可能徹底熄滅。
又挪行了丈許，距離仙樹僅剩丈餘。林辰的身體已經徹底垮了，四肢癱軟在地，只能靠着上身的力量艱難爬行，肩膀聳動，每一次前移都耗費着他最後的生命力。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胸口起伏微弱，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幾次想要閉上，都被心中的執念強行撐開。視線中的仙果開始變得模糊，三枚果實的輪廓重疊在一起，只剩下一片赤紅的光暈，卻依舊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他的意識漸漸渙散，過往的畫面在腦海中飛速閃過——藍星圖書館裏泛黃的古籍，青嵐宗測靈石前的嘲諷，輪回大帝崩碎前的囑托，蘇沐雪感激的目光，洋靈真人的提點……這些畫面如同走馬燈般掠過，化爲支撐他前行的最後力量。
“只差……一點點……”
林辰用盡最後一絲神智，猛地抬頭，望向那三枚赤紅果實。此刻他已是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皮膚幹癟，肌肉萎縮，連抬手的力氣都快要失去，生命本源即將耗盡，體內的輪回之力僅能勉強護住最後一絲心脈。唯有那仙樹與仙果，還在黑暗的絕境中，散發着一絲渺茫的生機。
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手指關節突出，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如同枯木枝椏，朝着最近的一枚仙果，緩緩探去。指尖距離果實還有數寸，可這短短一段距離，卻仿佛隔着萬水千山，每一寸的伸展，都像是在透支最後的生命。
風依舊在高台上呼嘯，卷起地上的塵屑與枯骨碎屑，仙樹的墨葉輕輕顫動，銀白色的小花散發着微弱的靈機，赤紅的仙果在風中微微晃動，仿佛在嘲諷着他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在誘惑着他付出最後的代價。林辰的指尖還在艱難地前伸，眼中的執念卻愈發熾熱，哪怕此刻已經油盡燈枯，他也未曾放棄這最後一線生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