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請你出去。”
蘇亦宛推開她的手，給自己穿好另一邊的假肢。
繞過她走出病房下樓。
時間不多了，蘇亦宛想回去一趟把自己的東西清理好。
夏蓁跟了過來，輕巧地在樓道口擋住她的去路。
“夏蓁，”她抬眸看向對方，語氣冰冷，“安分一點你什麼都能得到，手段太多我就只能告訴阿知了。”
夏蓁又笑了一聲，裴晏知確實嚴厲申明過，他們的關系不能鬧到蘇亦宛面前。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有了他唯一的孩子。
夏蓁上前一步，帶着絲幾不可查的快意。
“可惜現在是你在癡心妄想，我在他那裏，可比你重要多了。”
“這些傷還不能讓你認清現實嗎？”
她說着就伸出手，似乎想去觸碰那些被剝離劃破的傷痕。
蘇亦宛猛地躲開，心底涌起一股生理性的厭惡。
就在她躲閃的瞬間，夏蓁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搡，驚叫一聲向後踉蹌倒下。
拐角處迅速沖過來一個人護住她。
蘇亦宛皺眉往前走一步，果然看到了緊抱住夏蓁的聞晏知。
“我的肚子......好痛......”
夏蓁蜷縮在他懷裏，臉色發白，淚眼朦朧無助地望向他。
“對不起，我不應該來看聞太太，她推我也是應該的。”
聞晏知臉色難看到駭人，他抬眸看向蘇亦宛的眼神布滿了譴責。
“宛宛！”
他沒控制住聲線，蘇亦宛愣了一瞬。
她操控着假肢下樓，走到他身邊想要解釋，夏蓁的哀痛聲卻一聲比一聲重。
“醫生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心理出了問題，再怎麼樣你也不能惡毒到對一個孕婦下手！”
聞晏知顧不得其他，推開蘇亦宛抱着夏蓁匆忙慌亂地去找醫生。
蘇亦宛沒穩住平衡，被他的力道帶着撞到了牆角上。
“砰”的一聲悶響。
額角傳來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溫熱的液體順着鬢角緩緩流下。
聞晏知沒有回頭看一眼。
蘇亦宛艱難撐起自己，委屈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他有沒有想過，她去哪裏知道夏蓁是個孕婦......
護士聽到吵鬧聲趕過來，蘇亦宛又被推進了手術室。
太陽穴附近痛感神經太多，傷口麻藥消退後，她痛得腦子裏全是細密的白線。
視野如雪花般模糊，醫生的囑咐也忽遠忽近。
她感覺自己像個破布娃娃，從這裏被人運到那裏。
無論如何都身不由己，她忽然覺得，這樣半截的身體半截的人生，很惡心。
特別惡心，惡心到她摳着自己的手腕，恨不得徒手抓裂裏面的血管。
她僅剩的半點清醒意識告訴她，她快撐不下去了。
另一邊的聞晏知，確認完夏蓁只是受了驚嚇，才帶着復雜的情緒來找蘇亦宛。
他看着她新增的傷口，看她如死物般躺在病床上。
鬱氣壓過了心疼，胸口莫名有股燥意。
“你明知道自己身體有缺陷平衡差，爲什麼不小心一點站穩一點。”
“怎麼總是要別人來遷就你呢？”
蘇亦宛的身體顫了顫，緊握的手忽然卸了力氣。
她感受着蓋在被子下的半截腿，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些話，如果早點跟我說該多好啊。”
聞晏知愣住，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多混賬的話。
蘇亦宛就像他曾被打斷過的尊嚴，在他爬出淤泥後仍然存在。
他可以厭煩燥鬱，但他不可能剝離已經融進他骨血的她。
“宛宛......我......”
他語氣倉皇，帶着對自己的懊惱。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我不怪你。”
蘇亦宛打斷他，聲音輕得像一縷即將消散的煙。
她哀淒地抬眸。
“阿知，能跟我說說夏蓁和你的關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