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在你眼裏我很老嗎?”周硯京聽見她老拿自己跟她小叔相提並論,有些被冒犯到。
她今年24歲,她的父母如果還在世,也應該有50歲左右了。
一般家庭,兄弟之間相差都是兩三歲左右。
照這樣推算,她的小叔應該也是年近50歲的老人了。
他昨天才剛過了35歲生日。
拿他一個35歲的中年人,跟一個50歲的老年人比較,禮貌嗎?
“你跟我小叔差不多吧!”小姑娘哪能知道他有這麼多的內心戲。
周硯京這下確實被冒犯到了,臉上有些掛不住,低下頭繼續喝粥,沒有再跟她交流。
小姑娘心裏想的是,你一個南城市委政法委書記,我小叔可是整個漢川省的一把手,才比你大三歲,說你跟我小叔差不多,簡直就是抬舉你了,你不要不知足。
白雪抬頭認真地看了一眼周硯京,發現他長得還挺好看的,燈光打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眉眼間是慣常的沉靜,但那份沉靜之下,仿佛蘊藏着更深、更重的力量。
他好像天生就是爲了維護司法正義而存在的,即使穿着鬆垮的家居服,也能感受到那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凜然正氣。
白雪撇撇嘴,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
她小叔是漢川省省委書記,年方38,正是意氣風發、坐鎮一方的時候。
周硯京不過是個南城市委政法委書記,論級別差着一截,論氣場,在她眼裏也遠不如小叔那般運籌帷幄。
可偏偏這人長了張過分俊朗的臉,鼻梁高挺,下頜線鋒利如刀刻,薄唇抿着的時候,竟讓人無端想起“執法如山”四個字。
“周書記,”小姑娘終於憋不住開口,指尖無意識地摳着餐桌邊緣,“你別耷拉着臉啊,我就是隨口一說。”
周硯京抬眸,黑沉沉的眸子落在她臉上,帶着點被冒犯後的冷意:“隨口一說?小白你覺得,拿一個35歲的人,和年近50的人相提並論,很合適?”
小姑娘眨了眨眼,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誰告訴你我小叔年近50了?他才38!比你大3歲而已!”
這話一出,周硯京手裏的勺子猛地頓住,粥碗裏濺起一圈細小的漣漪。
他盯着白雪,眸色漸深,語氣裏帶着幾分難以置信:“你小叔才……38?”
“不然呢?”小姑娘理直氣壯,“我爺爺當年覺得只有我爸一個孩子太孤單了,就又生了我小叔,我爸和小叔差了13歲,我爸要是還在,今年確實該50多歲了,可我小叔不一樣啊!”
周硯京沉默了。
他算錯了。
從白雪的年紀倒推,想當然地以爲她小叔和她父親是一輩人,年歲相仿,卻忘了有些家庭裏,兄弟之間能隔着一代人的差距。
35和38,不過三歲之差。
說兩人差不多,確實不算貶低。
小姑娘看着他沉默不語的樣子,惡作劇念頭冒出來了。
“周叔叔?”一個甜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咳咳。
周硯京剛喝進去的一口粥差點噴了出來。
“小白,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周硯京的聲音裏帶着點警示的味道。
“周書記,在我眼裏,你跟我小叔沒區別,要是你不嫌棄,以後我就叫你周叔叔吧?”小姑娘說得一臉調皮。
別說周硯京一個南城市委政法委書記,就是整個漢川省的省長吳治國,她見了也是直接喊一聲吳伯伯。
省委那幫領導班子,比她小叔年齡大的,她都喊伯伯,年齡小的,目前暫時還沒有。
只有她小叔的秘書長——程默,今年剛過30,她一直都喊他程默哥哥。
按這輩分,她叫周硯京一聲叔叔,也不爲過。
畢竟私下裏,她把馮科長也喊馮伯伯。
周硯京哪裏知道她小叔是什麼身份,只覺得眼前這個丫頭確實有點無法無天,簡直就是蹬鼻子上臉了。
是不是他今晚對她態度太好了,讓她恃寵而驕了?
還是她本性就是如此,不拘小節?
從他和小姑娘這短短兩天的接觸,他認定,此刻的她,才是最接近真實的那個她。
以前的那些乖巧懂事,恰到好處的分寸感,都是她的刻意爲之。
現在自己面前坐着的,才是白老口中那個“刁蠻任性”的小蠻。
看來她小叔把她保護的很好,幼年失怙,還能一直保持着這樣的本性,確實很難得。
不像他,從小就寄人籬下,過早就學會了看人眼色。
小姑娘看他半天都不說話,就當他同意了。
“周叔叔,你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啊,以後非工作場合,我都稱呼你爲周叔叔,就這麼說定了啊!”
周硯京揉了揉眉心,想到她可憐的身世,和自己相似的童年經歷,破天荒的沒有反駁她的說辭。
周硯京把粥喝完了,站起身準備去廚房洗碗。
誰知他剛站起來,小姑娘一把拿走了他手裏的碗,“周叔叔,我來給你洗吧!”
小姑娘說着飛快跑進廚房,兩下把碗洗幹淨放好。
她看了看玄關處的透明袋子,一目了然,“周叔叔,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喝酒了。明天早飯你自己解決,我想睡個懶覺,中午我再過來給你送藥和午飯。”
不待他回答,小姑娘已經拎着保溫桶,和玄關處的袋子,轉身離開了。
入戶門關閉的聲音響起時,他才反應過來,小姑娘已經走了。
周硯京扔掉剛擦完嘴的紙巾,朝衛生間走去。
站在衛生間的鏡子面前,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有些失神。
自己的確有些老了,仔細看眼角處都有了細紋。
怪不得小姑娘要喊他叔叔。
他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曾幾何時,他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在日復一日的磋磨中,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