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月光把陳玄策的輪廓鍍成冷銀,左眼角那顆淚痣像滴凝固的血。
十年前蘇府火場裏的記憶突然翻涌,那道舉劍劈向蘇夫人的身影,那聲"蘇家養的狗都得死"的嗤笑,此刻正與眼前人完美重疊。
他喉結滾動,想問"你怎麼找到我的",卻先聽見自己發顫的心跳聲。
"怕了?"陳玄策指尖輕撫噬魂劍鞘,九蛇纏紋在他掌心泛出幽藍,"你那小相好藏得倒是妙,可她總去後山埋蘇府舊物。"他忽然傾身逼近,呼吸裏帶着腐肉般的腥氣,"三日前她埋玉佩時,我就在樹後。"
林川的指甲掐進掌心。
蘇晚晴總說去後山讀書,原來每次都要避開衆人祭拜親人,他早該想到的!
系統在識海瘋狂震動,紅色警告像團燒紅的鐵:【檢測目標境界:渡劫三重,復制功能鎖定,建議立即撤離】。
撤離?
他瞥向竹籬笆外的藥園小徑,那裏只有三株歪脖子桃樹,連個能藏人的樹洞都沒有。
"現在怕來不及了。"陳玄策突然抽劍,黑色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響像嬰兒啼哭。
林川只覺眉心一刺,靈魂仿佛被無形的手攥住揉捏,疼得他踉蹌後退,後背的竹籬笆"咔"地斷了兩根。
噬魂劍上飄起縷縷黑霧,每縷黑霧都裹着細碎的哭嚎,那是...冤魂?
"這劍吞過三千修士的魂魄。"陳玄策舔了舔劍鋒,黑霧順着他的舌尖鑽進嘴裏,他眼尾泛紅,像飲了最烈的酒,"你猜,吞了你的'萬法復制',我能不能成魔祖?"
林川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右手悄悄摸向腰間。
柴刀刀柄上纏着他用雷紋符搓的繩結,這是前日復制了雜役房老張頭的符術,特意改良的"應急炸符"。
可陳玄策的氣息壓得他靈氣運轉遲滯,平時一息能結的法印,此刻竟用了三息。
"在摸什麼?"陳玄策的劍尖挑起他的下巴,"柴刀?
還是你那小相好給的定情信物?"
"定你大爺!"林川突然暴喝,左手抄起腳邊的紫靈草朝陳玄策面門砸去。
這草葉上的露水混着他掌心的靈氣,瞬間凝成冰晶,糊了陳玄策半張臉。
趁對方閉眼擦臉的空檔,他拽斷雷紋繩結,反手將柴刀擲向左側桃樹枝,那是和周浩然約好的求援暗號:刀砍桃枝,三響爲警。
"小聰明。"陳玄策甩落冰晶,眼底的黑霧更濃了,"不過...夠看。"他腳尖點地,身影化作一道黑煙,再出現時已擋在林川去路上。
噬魂劍抵住他心口,"現在,讓我看看你的血是不是甜的"
"且慢。"
清冷女聲像片薄冰落進熱油。
林川轉頭,就見穿青衫的身影從藥園角落轉出來。
蘇晚晴束着男子發冠,腰間掛着玄清書院的玉牌,可那雙眼尾的淚痣、垂眸時微抿的唇,分明是他熟悉的模樣。
她手裏握着半卷《玄清劍譜》,指節因用力泛白。
"你要殺的人...是我。"蘇晚晴往前走了兩步,月光照亮她青衫下若隱若現的血痕,那是前日替他擋山匪時留下的舊傷,"十年前你沒殺成,現在也殺不成。"
陳玄策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望着蘇晚晴,噬魂劍在手中抖了抖,黑霧竟隱隱散了些:"你...你該是死在火場裏的。"
"我該是死了。"蘇晚晴指尖撫過腰間玉牌,那是玄清院長親自賜的"護生令","可玄清書院的火,比你陳家的狠。"
林川盯着兩人對峙的背影,突然想笑。
前世看狗血劇時總吐槽"主角總在關鍵時刻出現",沒想到今天自己成了被護的那個。
他摸了摸被陳玄策劃破的前襟,那裏還沾着對方的劍氣,涼得刺骨。
"好一對苦命鴛鴦。"陳玄策突然笑了,笑聲像夜梟叫,"那便一起死!"他揮劍斬向蘇晚晴,黑霧裹着劍氣,竟將月光都染成了紫。
林川想都沒想就撲過去。
可他的動作哪有渡劫修士快?
劍氣擦着蘇晚晴的鬢角劃過,削斷了她半縷發絲。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清越的鍾聲,玄清書院的"鎮院鍾",只有院長親自出手才會響。
陳玄策的臉色變了。
他抬頭望向鍾鼓樓方向,黑霧"唰"地縮回噬魂劍,"老東西來得倒快。"他盯着林川,目光像淬毒的針,"今日算你走運。
但記住——"他指向蘇晚晴,"下次,我連她的魂魄都要抽出來,做成燈油。"
話音未落,他足尖一點,躍上屋檐。
黑色鬥篷在夜風裏翻卷,像只巨大的烏鴉,眨眼就消失在山霧裏。
林川扶着蘇晚晴癱坐在地。
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能聞到蘇晚晴發間淡淡的藥香,能感覺到掌心被紫靈草刺出的血珠正往下淌。
系統突然"叮"地一聲:【檢測到目標撤離,復制功能解除。
當前可復制目標:九幽冥蛇劍(殘)、魔源碎片(微量)】
他抬頭望向陳玄策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揚起。
"晚晴。"他掏出懷裏的隱息符,替她擦掉臉上的草灰,"下次他再來..."
"我幫你按住他。"蘇晚晴握住他沾血的手,指腹輕輕蹭過他掌心的傷口,"這次,換我拖時間。"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周浩然舉着火把沖進來,腰間的酒葫蘆晃得叮當響:"川子!
我聽見桃枝響了!
那孫子呢?
奶奶的,敢動我兄弟"
林川笑着搖頭。
他望着藥園裏被踩爛的紫靈草,望着蘇晚晴眼裏跳動的火光,望着周浩然舉火把時晃出的酒液在地上反光。
系統在識海輕聲提示:【復制目標任務進度更新:9/10】
夜風卷來山腳下的晨霧,帶着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但林川知道,這血腥味裏,已經混進了他的不甘、蘇晚晴的決絕,還有...即將屬於他的,陳玄策的一切。
"萬法復制者?"他低聲重復陳玄策的話,手指輕輕按在眉心,"該讓他知道,這名字,不是詛咒。"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玄清院長的身影出現在藥園外。
白須飄拂,手中的拂塵還沾着陳玄策留下的魔氣。
他望着滿地狼藉,又望向兩個年輕人交握的手,輕輕嘆了口氣:"明日去我書房。"
林川抬頭,看見院長眼底藏着笑意。
他突然覺得,這個修真界,好像沒那麼難躺平了。
至少...有值得站起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