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川像只大型金毛犬,圍着楚雲韶和“追電”打轉,臉上混合着諂媚、渴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我還是個寶寶”的可憐兮兮。
楚雲韶抱着意猶未盡、小臉興奮得通紅的顧安安剛翻身下馬,聞言,難得地挑了挑眉。
夕陽的金輝勾勒着她清瘦的側臉輪廓,眼尾那顆紅痣在暖光下顯得格外生動。
她看着顧野川那副“求帶飛”的傻樣,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淡、卻真實存在的弧度。
“出息。”她清冷的聲音帶着點嫌棄,又似乎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沒等顧野川繼續死纏爛打,楚雲韶利落地將顧安安放到地上,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安安,你先和驊叔待一會兒。”
然後,在顧野川驚喜得快暈過去的注視下,她動作流暢地再次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言簡意賅:“上來。”
“哎!好嘞!謝祖奶奶恩典!”顧野川激動得差點原地起跳,手腳並用地就想往馬背上爬。
奈何“追電”實在太高,他又摔得渾身發軟,試了兩次都像只笨拙的樹袋熊,掛在馬鞍邊上撲騰。
最後還是梟看不過眼,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單手拎住他後衣領,像提溜一只大型貓崽,輕鬆地把他甩上了馬背,穩穩當當落在楚雲韶身後。
顧野川:“……”
雖然過程有點丟人,但結果完美!
他立刻調整姿勢,雙臂小心翼翼地、帶着點試探地,輕輕環住了楚雲韶勁瘦的腰。
入手是溫熱的觸感和布料下緊實柔韌的線條。
一股淡淡的、像是雪後鬆林般清冽好聞的氣息鑽入鼻腔。
顧野川的心跳瞬間漏跳了好幾拍,腦子裏不合時宜地蹦出個念頭:祖奶奶的腰…好細好有力量感…
啊呸!我在想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
他趕緊甩甩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臉卻不由自主有點發燙。
嗯,在老祖宗眼裏,自己果然也還是個需要呵護的寶寶!這待遇!值了!
“抱緊。”楚雲韶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平靜無波。
“抱緊抱緊!必須抱緊!”顧野川立刻收攏手臂,像抱住救命稻草,整個人幾乎貼在了楚雲韶背上,緊張又興奮地咽了口唾沫,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
楚雲韶沒再廢話,雙腿一夾馬腹,輕叱一聲:“走!”
“追電”再次化作黑色閃電!
但這一次,速度明顯比剛才抱着安安時快了許多!
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兩旁的景物瘋狂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動的色塊!
失重感瞬間攫住了顧野川!
“啊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瞬間劃破馬場的寧靜,比剛才摔跤時還要高亢數倍!
顧野川嚇得魂飛魄散,什麼校霸形象、紈絝尊嚴全丟到了九霄雲外!
他死死閉着眼,把臉埋在楚雲韶的後背,手臂勒得死緊,感覺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雷鳴般的馬蹄聲和自己不成調的嚎叫。
但是!
太爽了!!!!
“祖奶奶!太爽了!” 他感覺自己像飛馳在雲端,賽車?呵呵!和馴服烈馬怎麼比!
楚雲韶卻仿佛沒聽見,唇角那抹極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瞬。
她控着繮繩,帶着“追電”在場中肆意狂奔、急停、小角度轉彎,每一次動作都引得顧野川的慘叫拔高一個八度。
顧安安在驊叔懷裏看得咯咯直笑,小手指着:“驊叔快看!野川叔叔叫得比殺豬還響!”
驊叔默默拿出手機拍攝小視頻,準備晚上回去給老爺看看。
周沐陽和楚阮阮默默站在馬場的觀光步道上,看着馬上的二人。
周沐陽本是應父親要求,來顧家莊園附近的高爾夫俱樂部談事,結束後被楚阮阮“偶遇”,便順路送她回來,楚阮阮又“恰好”提議可以來馬場散散心。
這架勢一看就是相親,本來周沐陽是不想認識什麼楚小姐,但是後來楚阮阮告訴他,自己也是A大經管系的,是自己的學妹,周沐陽便不好拒絕,只好陪着楚小姐散步。
好在楚小姐人長得清秀,爲人也是落落大方,周沐陽對楚阮阮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
但此刻,周沐陽的目光完全被馬場中央那道策馬奔騰的黑色身影吸引住了。
夕陽熔金,將兩人一馬染上耀眼的光暈。
馬前的女子身姿挺拔如鬆,控馬的動作行雲流水,充滿了力量與韻律的美感。
每一次轉向,每一次加速,都帶着一種睥睨一切的自信和狂野不羈的自由。
長發在風中飛揚,眼尾那顆紅痣在高速移動中驚鴻一瞥,卻帶着驚心動魄的冷豔。
“好颯的女子…”周沐陽忍不住低聲贊嘆,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欣賞和好奇。
他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想看得更清楚些,也想去認識一下這位奇女子。
然而,他身邊的楚阮阮,臉色卻在看清馬上人影的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精心維持的甜美笑容僵在嘴角,指甲狠狠掐進了掌心。
又是楚雲韶!她怎麼陰魂不散?!還帶着顧野川那個蠢貨…在周沐陽面前如此張揚!
眼看周沐陽流露出明顯的興趣,甚至想上前,楚阮阮心中警鈴大作。
她猛地伸手,輕輕拉了一下周沐陽的衣袖,臉上迅速堆起一絲爲難和羞愧交織的表情,聲音壓低,帶着恰到好處的難堪和欲言又止:
“沐陽,別…別過去…”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顫抖着,仿佛難以啓齒,“那…那是我姐姐。”
“哦?你姐姐?”周沐陽果然停下腳步,有些意外地看向楚阮阮,眼神裏的好奇更濃了。
“嗯…”楚阮阮的聲音更低了,帶着濃濃的無奈和“家醜不可外揚”的痛心,“姐姐她…她剛從國外回來不久,可能…可能是在外面吃了太多苦,性子有點…有點變了。”
她頓了頓,目光復雜地看向馬背上緊緊抱着楚雲韶腰的顧野川,聲音輕得像嘆息,“而且…她好像…和顧家那位小少爺…走得很近…顧少他…家裏是寵他,零花錢也多…姐姐她…唉…”
她的話沒有說透,但每一個字,每一個停頓,每一個無奈又帶着點羞愧的眼神,都在清晰地傳遞着一個信息:看,我那個姐姐,爲了錢,傍上了顧家那個名聲狼藉的紈絝子弟,現在更是公然在馬場上摟摟抱抱,不知廉恥。
周沐陽臉上的欣賞和好奇瞬間凝固了。
他順着楚阮阮的目光再次看向馬場。
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顧野川那張嚇得慘白、閉眼嚎叫的臉,以及他緊緊環抱着前面女子腰肢的手臂。那姿態,親密得過分,充滿了依賴和…一種說不出的曖昧?
再看看前面那女子,雖然馭馬英姿颯爽,但似乎對身後男子的“親密接觸”並無排斥?
聯想到顧野川在A市鼎鼎大名的紈絝名聲和揮金如土的做派,再結合楚阮阮那欲言又止、充滿暗示的話語…
周沐陽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蹙了起來。眼神裏那點純粹的好奇和欣賞,如同被潑了冷水的火焰,迅速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淡淡的疏離和不易察覺的鄙夷。
原來如此。
他收回目光,語氣恢復了之前的溫和有禮,卻少了幾分剛才的熱忱,多了些客套的距離感:“原來是這樣…楚小姐,多謝告知。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楚阮阮心中暗喜,面上卻依舊是一副爲姐姐憂心的表情,輕輕“嗯”了一聲,柔順地跟在周沐陽身邊轉身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回頭,朝着馬場方向投去一個充滿“擔憂”和“失望”的復雜眼神。
夕陽下,楚雲韶帶着鬼哭狼嚎的顧野川策馬跑完最後一圈,穩穩停在起點。
顧野川幾乎是滾下馬背的,雙腿軟得像面條,臉色煞白,扶着馬鞍幹嘔了兩下,才虛弱地抬起頭,眼神卻亮得驚人:“祖奶奶,咱下次還來騎馬唄?!但下次慢一點唄!”
楚雲韶利落地翻身下馬,隨手將繮繩拋給一旁的馴馬師,聞言,淡淡瞥了他一眼,眼尾那顆紅痣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清冷:“這點膽色,如何做我顧家兒郎?”
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顧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