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入黑暗的最後一瞬，王釗那囂張刺耳的咆哮和妹妹帶着哭腔的阻攔聲，如同冰針狠狠扎入李雲來的腦海。
不能倒！絕不能現在倒下！
一股極其凶悍的意志從近乎枯竭的丹田深處猛地竄起，他狠咬舌尖，劇痛刺激下，渙散的神智強行凝聚了一瞬。他借着倒地之勢，手臂艱難一伸，恰好勾住了砧板邊緣，將身體硬生生穩住，沒有徹底摔倒在地。
他劇烈地喘息着，眼前陣陣發黑，耳朵裏嗡嗡作響，幾乎聽不清外面的具體對話，只能模糊聽到王釗越來越不耐煩的呵斥和李雲夢帶着哭音的哀求。
透支！嚴重的透支！系統能量負33單位，自身靈力體力也徹底見底。但他新煉成的劍胚就靜靜躺在手邊，冰寒與鋒銳的氣息隱隱透出。
這是他的資本，絕不能暴露在王釗這種人眼前！
他用盡最後力氣，將那柄新煉的劍胚和剩下的七塊下品靈石飛快塞進砧板下的暗格，與父親的斷劍放在一起。然後抓起旁邊一件沾滿油污的舊袍子披上，勉強遮住汗溼的赤膊，又胡亂抹了把臉，讓臉色看起來不那麼嚇人，這才深吸一口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拉開了煉器室的門。
“吵什麼！”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帶着一種過度疲憊後的不耐，目光冷冷地投向鋪子裏。
只見王釗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雲夢，唾沫橫飛：“…哭？哭有什麼用！靈石呢？今天要是拿不出十塊靈石，你們兄妹倆就給我…”
李雲夢小臉煞白，淚珠在眼眶裏打轉，死死擋在通往後院的門前，瘦小的身子微微發抖，卻一步不退。
“王管事。”李雲來打斷他，扶着門框，一步步挪了出來，“三天之期，我記得。何必對一個孩子大呼小叫。”
王釗聞聲轉頭，看到李雲來那副仿佛大病初愈、虛弱不堪的樣子，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鄙夷之色更濃：“喲，總算肯出來了？怎麼，弄成這副鬼樣子，是賺靈石去了還是躲屋裏等死啊？靈石呢？”
李雲來沒直接回答，只是慢慢走到櫃台後，從下面摸出一個小布包，啪的一聲放在櫃台上。布包散開，露出裏面十二塊下品靈石。
其中十塊，是答應好的例錢。多出的兩塊，是他剛剛臨時放進去的。
王釗看到靈石，眼睛一亮，但隨即三角眼又眯了起來，掃過李雲來蒼白的臉和微微發顫的手，嘿嘿一笑：“行啊，小子，還真讓你湊出來了？看來張獵戶那單生意，你撈了不少嘛？”
他一邊說着，一邊毫不客氣地將十塊靈石劃拉進自己口袋，卻把多出的兩塊留在原地，手指在上面點了點：“這兩塊…什麼意思？孝敬老子？”
“鋪子以後還要王管事多照應。”李雲來聲音依舊沙啞，帶着明顯的疲憊，“一點心意。”
王釗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將那兩塊靈石也收入囊中，嘴上卻道：“算你小子懂事！照應？好說好說！只要你按時交例錢，在這條街上，就沒人敢明着欺負你們李家鋪子！”他這話說得漂亮，潛台詞卻是暗地裏的麻煩他可不管。
掂量着鼓囊囊的錢袋，王釗心情大好，也懶得再理會這對看起來窮酸可憐的兄妹，大搖大擺地走了。
直到王釗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李雲來強撐着的那口氣才猛地一泄，身體一軟，差點再次栽倒，連忙扶住櫃台。
“哥！”李雲夢驚呼着沖過來，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觸手一片冰涼，嚇得她聲音都變了調，“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沒事…脫力了。”李雲來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聲音微弱，“扶我進去…把那兩塊寧神草…熬得濃些…”
李雲夢哭着點頭，用盡全身力氣攙扶着哥哥，一步步挪回後院。
喝下妹妹熬得濃黑的藥湯，又吞服了僅剩的一點最低等的回氣散，打坐調息了整整一夜，李雲來才感覺那股掏空般的虛弱感稍稍緩解，但丹田依舊空空蕩蕩，系統的透支警告如同懸頂之劍，時刻提醒着他能量的匱乏。
第二天清晨，他睜開眼，看着坐在小板凳上守着他、眼圈通紅、已然睡着的妹妹，心中酸澀與堅定交織。
不能再這樣下去。修復法器賺錢太慢，且不確定性太大。王釗的貪婪是個無底洞，趙虎的威脅如影隨形。他需要更穩定、更大量的靈石來源。
他的目光落在那柄新煉的劍胚上。一階上品，潛力巨大，但此刻於他而言，更像是懷璧其罪。不能輕易動用。
父親的斷劍…染血的黑布靜靜躺在暗格角落。
【系統，徹底分析父親斷劍的材質構成，羅列所有可提取特性，估算提取所需能量。】他心中下令。或許能從這斷劍上，找到一些快速變現的門路。
【分析中…】
【主體：玄鐵（73%）、龍紋鋼（15%）、星辰沙（7%）、未知活性金屬（5%）…】
【可提取特性：龍紋鋼‘堅韌’（需5單位）、星辰沙‘破法’（需8單位）、未知活性金屬‘自我修復’（需20單位）…】
【檢測到強烈精神印記殘留：‘不屈’（需15單位）、‘守護’（需12單位）、‘血戰’（需10單位）、‘寂滅’（需25單位）…】
【警告：提取高能量精神印記存在未知風險。】
所需能量無一不是天文數字。李雲來默默關閉了列表。此路暫時不通。
他的目光又掃過父親留下的那些煉器圖譜和材料筆記，忽然，其中一本獸皮筆記的某一頁，記錄着一種名爲“百煉鋼”的凡俗頂級鍛鋼之法，後面還有父親的一行小字批注：“此法若能以微薄靈力輔以地火精粹，反復鍛打九十九次，可得‘僞一階’靈材‘精煉鐵胚’，雖不入流，然勝在堅韌均勻，可爲低階法器基材，售價約一到三塊下品靈石一塊。”
僞一階？精煉鐵胚？
李雲來眼睛猛地一亮！
尋常鐵匠鍛打，費時費力，難以達到要求，且無法注入靈力。但他有系統！有地火！
【系統，推演優化‘百煉鋼’法門，以系統能量引導地火，輔助鍛打，批量生產‘精煉鐵胚’的效率與能耗。】
【推演中…優化完成。采用‘能量引導鍛打’法，可大幅縮短鍛打時間，提升品質。每鍛打一塊標準‘精煉鐵胚’，需消耗能量：0.1單位。預計每日可產出三十至五十塊。】
零點一單位一塊！日產幾十塊！這就是幾十塊下品靈石的毛收入！
雖然利潤微薄，但勝在穩定、量大、且材料易得（普通凡鐵即可）！這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說幹就幹！他立刻將後院堆放的那些普通鐵錠搬進煉器室。這些本是父親早年練習所用，早已閒置蒙塵。
升起地火，夾起一塊鐵錠，李雲來凝神靜氣。
【系統輔助鍛打模式，啓動！】
嗡…一股微弱的系統能量流入雙臂，融入他的靈力，引導着錘擊的落點、力度、頻率。重錘落下，不再是單純的蠻力，每一次撞擊都帶着一種奇異的韻律，火星變得有序，地火的熱力被高效地導入鐵錠內部…
原本需要鐵匠反復鍛打數個時辰的工序，在系統輔助下，效率倍增。
“鐺！”“鐺！”“鐺！”
富有節奏的鍛打聲再次從李家鋪子傳出，但這一次，不再是修復法器時的凝滯沉重，而是帶着一種穩定而快速的韻律。
一天下來，李雲來耗盡最後一絲氣力，面前堆放了三十五塊巴掌大小、泛着均勻金屬光澤、隱隱有一絲微弱靈力波動的“精煉鐵胚”。
他拿起一塊掂了掂，質地均勻，堅韌異常，遠超普通凡鐵，確實觸摸到了“僞一階”的門檻。
第二天，他讓妹妹守着鋪子，自己則背着一袋子沉甸甸的精煉鐵胚，再次來到了百寶閣。
這次接待他的還是那個夥計，看到他背着一袋“鐵疙瘩”，臉上鄙夷之色更濃：“道友，我們這不收廢鐵…”
“這是精煉鐵胚，僞一階靈材，可作爲低階法器基材。”李雲來打斷他，將一塊鐵胚放在櫃台上，“貴閣可否收購？價格公道即可。”
那夥計將信將疑地拿起鐵胚，輸入一絲靈力，臉色微微一變。這鐵胚的質地和靈力親和度，確實遠勝普通凡鐵，幾乎堪比最劣質的一階靈鐵了！雖然品質不高，但用量大啊！很多煉制低階制式法器的作坊，就缺這種性價比高的基礎材料！
他不敢怠慢，連忙請來了櫃台管事。
管事是個精瘦的中年人，仔細檢驗了鐵胚後，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他打量了一下李雲來：“小友如何稱呼？這鐵胚…是你煉的？”
“李家鋪子，李雲來。”李雲來報上名字，“祖傳的手藝，混口飯吃。”
管事沉吟片刻：“品質尚可，雖不入流，但確有些用處。這樣，一塊鐵胚，我百寶閣出一塊半下品靈石收購，你有多少？”
一塊半！比父親筆記裏預估的還高了半塊！日產五十塊，就是七十五塊下品靈石！扣除材料成本（凡鐵幾乎不值錢）和能量消耗（5單位能量，相當於五塊靈石），每日淨收益接近七十塊靈石！
暴利！這對他而言簡直是暴利！
李雲來心中狂喜，面上卻保持平靜：“可以。目前每日可穩定提供三十到五十塊。”
管事點點頭：“好。以後你每日送來的，只要都是這個品質，我百寶閣照單全收。”他取出四十五塊下品靈石，支付了三十塊鐵胚的錢，“這是今天的。”
懷揣着四十五塊下品靈石離開百寶閣，李雲來感覺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穩定的財源，終於找到了！
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轉去糧店買了上好的靈米和獸肉，又給妹妹買了一件新衣裳和幾樣甜嘴的零食。
回到鋪子，將東西交給欣喜的妹妹，李雲來立刻回到煉器室。
【系統，吸收二十塊下品靈石！】
【指令確認。能量吸收中…】
二十塊靈石化爲飛灰。
【能量補充完畢。當前能量儲備：-13.2單位。】
透支大幅減少！
看着剩下的二十五塊靈石和即將源源不斷產生的收入，李雲來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
復仇之路，漫漫長遠。而積累財富，積累資源，便是這漫漫長路上，必須穩扎穩打走好的第一步。
砧板之下，那柄新煉的劍胚與父親的斷劍靜靜依偎，仿佛在無聲地等待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