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家，從上到下都透着一股行將傾頹的腐朽氣。
撥亂反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只能盤算着慢慢入手，她就不信鬥不過幾個紙片人！
柳明珠剛準備小酣一會兒，忽地，就見一個小丫鬟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煞白如紙。
“夫人！不好了！玥姐兒落水了！”
柳明珠心頭咯噔一下，人猛然從軟榻上彈坐起來。
“好端端的怎麼會落水？”
她一面快步往外走，一面急聲追問，聲音裏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小丫鬟哭着跟在後面回話：“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方才小姐回院子，路過蓮花池時，就瞧見玥姐兒在水裏撲騰，小姐嚇得魂都沒了，當即就喊人打撈。小桃已經去請大夫了！”
怎麼會落水？
書中明明沒有這一出！
那本書裏，兩個外孫女雖然活得艱難，但萬沒有在此時出事！
難道是因爲我穿了過來，扇了姚翠蘭，斷了張志成的手指？所以書中的走向因自己的到來改變了？
一股自責瞬間攥住了她的心髒，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思及此，柳明珠腳下的步子更快了，恨不得立刻飛過去。
而此時的西跨院裏，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裴蓮房內。
大夫剛給玥玥診完脈，開了方子讓丫鬟去抓藥，屋裏的氣氛這才稍稍緩和。
姚翠蘭看着大夫離去的背影，心裏卻淬了毒似的暗罵。
這小丫頭片子命還真硬，這樣都沒淹死！
她一轉頭，目光就跟刀子似的，狠狠剜向一旁守在床邊，默默垂淚的裴蓮。
一早上積攢的火氣與怨毒，總算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姚翠蘭雙手抱在胸前，斜着眼睛，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哭哭哭，就知道哭！現在知道哭了，早幹嘛去了？”
她往前走了兩步，叉着腰，唾沫星子都快噴到裴蓮臉上了。
“瞧瞧你幹的好事！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爲了個男人納妾就鬧得雞飛狗跳，現在報應來了吧！”
“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玥玥落水，就是你這個當娘的德行有虧，把孩子的福氣都給作沒了！”
這話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了裴蓮的心裏。
她本就心如刀絞。
聽姚翠蘭這麼一說，頓時想起，這段時日自己確實因爲牡丹和夫君的事心神不寧。
對兩個女兒疏於照料，今日若不是自己恰好路過，玥玥恐怕……
想到這裏，裴蓮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巨大的愧疚感快將她淹沒。
見裴蓮哭得更凶，姚翠蘭便知自己戳中了她的痛處，心中一陣快意，罵得也更起勁了。
她往前一逼，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刺耳，吐出的話更是惡毒。
“家和才能萬事興！你再這麼不知悔改地鬧下去，沖撞了家神，下一個沒命的就是芸芸！”
“你還想讓你另一個女兒也跟玥玥一樣倒黴嗎？！”
說到這，她尤嫌不夠。
想起早上被柳明珠當衆折辱的場景，新仇舊恨一並涌上心頭。
“還有你那個娘！好端端的跟中了邪似的，我看就是被你這個喪門星給克的！你們母女倆，一個賽一個的晦氣！”
話音剛落。
啪的一聲脆響，石破天驚！
姚翠蘭整個人被打得側過臉去，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血跡。
她捂着臉，踉蹌着退了兩步，險些一屁股栽倒在地。
腦子裏嗡嗡作響，半天沒反應過來。
不等她開口，一道冰冷如霜的聲音已然灌入耳中。
“這才一會不見，你就忘了巴掌是什麼滋味了？”
柳明珠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一身石榴紅的裙衫襯得她臉色愈發冷冽。
她緩步走進屋，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剮在姚翠蘭身上。
“我人還沒進來，就聽見你這條老狗在這吠個不停，還敢在背後編排我？怎麼，你是只記吃不記打？”
柳明珠說着，竟真的又揚起了手。
那熟悉的動作，就像是催命的符咒！
姚翠蘭嚇得脖子一縮，魂都快飛了，哪還敢回嘴。
她連滾帶爬地躲到床邊，一把抓住裴蓮的胳膊，扯着嗓子就哭嚎起來。
“裴蓮！你快看看！你娘又動手打你婆婆了！天理何在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捶着胸口幹嚎：“你去外頭打聽打聽，十裏八鄉哪有兒媳的娘跑來打婆婆的！你還拿不拿我這老婆子當一家人了！我……我現在就去街上吆喝，讓街坊四鄰都來評評理，看看你們裴家是怎麼仗勢欺人的！”
柳明珠聽着這聒噪的哭嚎，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個老虔婆，別的本事沒有，撒潑打滾，顛倒黑白的功夫倒是爐火純青。
她懶得再跟姚翠蘭廢話。
一個箭步上前，不等對方反應，一把就攥緊了她那滿是補丁的衣領，將人提了起來。
姚翠蘭雙腳離地，嚇得哭聲都卡在了喉嚨裏，只剩下嗬嗬的抽氣聲。
柳明珠湊近她，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帶着殺氣。
“我現在是來看我外孫女的，沒閒心跟你計較！我倒想問問你，玥玥不是交給你看着的嗎？她好端端的，怎麼會掉進蓮花池裏？！”
這話一出，姚翠蘭渾身一僵，眼神瞬間慌亂起來。
雙手捶打着柳明珠企圖掙脫開，又用雙腳不斷踢着裴蓮，讓她看到自己的慘狀。
裴蓮此刻心裏亂成了一團麻。
她既感激母親爲自己出頭，又怕事情鬧大，壞了名聲。
方才婆母那句家和萬事興，還有對芸芸的威脅，盡數在她腦子裏盤旋。
她更不想再讓母親因爲自己的事，背上一個潑婦的罵名。
想到這裏，她連忙起身，纖細的手指緊緊拉住柳明珠的衣袖，聲音帶着哀求。
“娘，您別這樣。”
她垂下眼眸，聲音很輕。
“孩子沒看好，女兒也有過失……您別說了，玥玥只是意外落水，大夫說了，現已無礙了。”
柳明珠看着女兒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心裏又氣又疼，但終究不忍讓她爲難。
她冷哼一聲，手一鬆，像扔垃圾一樣將姚翠蘭丟在了地上。
姚翠蘭得了自由，哪裏還敢多待一秒，手腳並用地爬起來，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