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絲，高燒退去後，蘇辰的身體依舊有些虛弱，但他還是準時出現在了顧氏科技。IT部裏依舊沒人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劉明德甚至因爲他昨天請假而多派了一堆雜活給他，美其名曰“補上工作量”。
上午快過去時，內線電話響了。蘇辰接起來，是一個略顯油滑的男聲，來自行政部的王磊。
“喂，IT部嗎？我是行政部的王磊。那個……蘇辰在吧？讓他過來一下。”
蘇辰皺了皺眉，這個王磊他知道，是林薇薇的狂熱追求者之一，平時在行政部有點小權利，慣會看人下菜碟，沒少跟着別人一起明裏暗裏擠兌他。
他走到行政部，王磊正翹着二郎腿坐在工位上，玩着手機，看到他來了，眼皮懶洋洋地抬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種不懷好意的笑容。
“哦，來了。”王磊放下手機，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是這樣，設計部那邊下午有個頭腦風暴會議，需要提神。林助理吩咐了，要給大家準備點咖啡。你跑一趟吧，去樓下那家‘藍灣’咖啡，這是清單。”
他遞過來一張打印紙，上面密密麻麻列了二十多杯咖啡的名稱，拿鐵、美式、卡布奇諾、摩卡……應有盡有，而且每一杯後面都標注了不同的糖度、奶量、溫度要求，甚至還有幾位標注了要額外加奶油、焦糖醬等。
這明顯是故意刁難。讓一個IT部的員工，穿過大半個城市去一家特定的咖啡館，買二十多杯要求各異的咖啡，這根本不是他的工作職責。
蘇辰看着那張清單，沒有說話。
王磊見他不動，嗤笑一聲，語氣帶着威脅：“怎麼？不願意？這可是林助理親自交代的，顧總監那邊也點頭了的。讓你去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啊。趕緊的，會議下午兩點開始，別耽誤了正事！”
他把林薇薇和顧晚晴抬了出來，意思很明白，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蘇辰沉默地接過那張仿佛帶着嘲弄的清單，轉身離開了行政部。身後傳來王磊和其他幾個行政部員工壓低了的嗤笑聲。
一個多小時後，蘇辰提着兩個巨大的、沉重的紙袋回來了。紙袋裏是二十多杯滾燙的咖啡，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一步步走向設計部。咖啡的香氣混合着疲憊的汗水，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設計部的區域近在眼前。王磊不知何時也晃悠到了附近，正靠在一個工位旁和林薇薇說笑着，眼神卻時不時瞟向通道口。
看到蘇辰提着兩大袋咖啡出現，王磊眼中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陰笑。他假裝自然地朝着蘇辰的方向挪了一步。
就在蘇辰即將走過他身邊時，王磊極其隱蔽地、猛地伸出了右腳，精準地絆在了蘇辰的腳踝上！
蘇辰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保持咖啡的平衡上，根本沒想到會有人突然使絆子。他重心瞬間失控，驚呼一聲，整個人猛地向前踉蹌！
手中的紙袋脫手飛出，裏面的咖啡杯噼裏啪啦地摔在地上、牆壁上！滾燙的褐色液體四處飛濺，濃鬱的咖啡香混合着焦糖、牛奶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一片狼藉。
而更糟的是，就在這一刻，顧晚晴正好和林薇薇說完話，從旁邊的獨立辦公室裏走出來，準備去會議室！
她今天穿了一條米白色的高檔職業套裙，剪裁合體，價格不菲。飛濺的咖啡液如同天女散花，好幾滴直接潑灑在她裙擺和前襟上，迅速暈開一大片難看的污漬！
“啊——！”顧晚晴嚇得驚叫一聲，猛地後退一步，看着自己心愛的裙子瞬間被毀，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整個設計部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片混亂和狼狽的蘇辰身上。
王磊立刻跳了出來，臉上堆起誇張的驚慌和歉意，搶先指着蘇辰大聲指責道：“蘇辰！你怎麼搞的！毛手毛腳的！拿個咖啡都拿不穩嗎？看看你把顧總監的裙子弄成什麼樣了！”
他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蘇辰身上。
蘇辰摔倒在地，手掌被濺出的咖啡燙得發紅，胳膊肘也磕得生疼。他抬起頭，看着王磊那副虛僞的嘴臉，又看向顧晚晴那件被毀掉的裙子和她因爲憤怒而扭曲的漂亮臉蛋。
他張了張嘴，想說是有人絆了他。
但顧晚晴根本不會給他解釋的機會。極度的憤怒和心疼讓她失去了所有耐心和理智。這條裙子是她剛買的限量款，她今天第一次穿！
“蘇辰！”她的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怒火和鄙夷，“你還能幹什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除了添亂你還會什麼？！走路不長眼睛嗎？”
她的呵斥聲在設計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鞭子一樣抽打下來。
蘇辰看着地上流淌的咖啡，看着自己燙紅的手掌，再看着眼前這個對他怒目而視、毫不關心他是否受傷只關心裙子的妻子，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解釋有什麼用呢？她不會信的。在她眼裏，他永遠都是錯的，永遠都是那個上不得台面、只會闖禍的廢物。
他沉默地從地上爬起來，無視身上的疼痛和污漬，從旁邊抽了幾張紙巾，想上前幫顧晚晴擦一下裙擺上的污漬。
“別碰我！”顧晚晴像是被什麼髒東西碰到一樣，猛地一把推開他，力氣之大讓身體本就虛弱的蘇辰又踉蹌了一下。
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厭惡和排斥，仿佛他比地上的咖啡漬還要肮髒。
“滾開！看見你就煩！”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對着聞聲趕來的保潔吼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把這裏收拾幹淨！”
然後她狠狠瞪了蘇辰一眼，語氣冰冷至極：“你！把這裏給我清理幹淨！一滴都不準剩！要是留下一點痕跡，你今天就別想下班！”
說完，她不再多看蘇辰一眼，忍着怒氣和對裙子的心疼，快步走向洗手間方向，試圖進行補救。
王磊在一旁看着，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湊到林薇薇身邊低語：“薇薇，你看我給你出氣了吧……”
林薇薇掩嘴輕笑，瞥了蘇辰一眼，眼神裏滿是輕蔑。
蘇辰站在原地，周圍是竊竊私語和看熱鬧的目光，空氣裏彌漫着咖啡的苦澀香氣和他難堪的屈辱。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轉過身，走向工具間，去拿拖把和水桶。
在衆人各異的目光注視下，他彎下腰，開始一點點清理地上那片狼藉的、已經逐漸變冷的咖啡污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