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公司咖啡間,彌漫着咖啡豆研磨後的焦香和甜膩的糖漿味。蘇辰剛替劉明德跑腿買回部門下午茶需要的咖啡和點心,正將最後幾杯拿鐵從紙袋裏取出,放在中間的島台上。
腳步輕盈,帶着一陣刻意營造的香風,林薇薇端着空咖啡杯走了進來。她今天穿了一身鵝黃色的緊身套裝,妝容精致,看到蘇辰,眼睛立刻亮了一下,隨即擺出一副“正好遇到你”的表情。
“喲,蘇辰,這麼巧。”她聲音嬌嗲,走到咖啡機旁,卻不急着接咖啡,而是轉過身,雙臂環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正在忙碌的蘇辰,那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優越感。
蘇辰沒有回應,繼續着手裏的動作,將點心盒蓋子打開。
林薇薇對他的沉默不以爲意,或者說,她早已習慣。她向前走了兩步,湊近了些,聲音壓低了幾分,擺出一副推心置腹、全然爲閨蜜着想的姿態:
“蘇辰啊,說起來,我們晚晴最近真是越來越出色了,藍海那個項目,多虧了她,是吧?”她先是假意誇贊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
“不過呢,這成功的女人背後,也得有個配得上的男人才行,你說是不是?不然啊,總是差點意思,容易讓人看笑話。”
她停頓了一下,觀察着蘇辰的反應,見他依舊沒什麼表情,便覺得他是心虛理虧,說得更加直白起來,語氣裏也帶上了幾分施舍般的“勸告”:
“其實呢,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你看秦牧學長,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對晚晴又是體貼入微,哪次晚晴遇到難處,不是秦牧學長出手幫忙?他們站在一起,那才叫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她的聲音又壓低了些,仿佛在分享什麼秘密:
“我說句實在話,你別不愛聽。你捫心自問,你占着晚晴先生這個位置,看着她和秦牧學長那麼般配,你自己就不覺得尷尬嗎?不覺得……很多餘嗎?”
咖啡間裏暫時沒有其他人,只有咖啡機運作時輕微的嗡鳴聲。林薇薇的話像滑膩的蛇,在香甜的空氣裏遊弋。
她看着蘇辰,臉上帶着一種仿佛爲他好的假笑,繼續着她的“好心”勸誡:
“人啊,貴有自知之明。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你應該懂。與其到時候鬧得難看,被掃地出門,不如自己現在識相點,主動提出離開。這樣大家都體面,對你也好,對不對?拖着對你有什麼好處呢?晚晴的心根本不在你這裏。”
她說完,微微揚起下巴,等着看蘇辰或羞愧、或憤怒、或難堪的反應。她期待看到這個一直沉默的男人在她的話語下潰敗,仿佛這樣就能證明她作爲顧晚晴閨蜜的價值,也能滿足她踩低別人的快感。
蘇辰將最後一杯咖啡放好,終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緩緩轉過身,面向林薇薇。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波瀾,沒有她預想中的任何情緒,只是那雙眼睛,平靜地看向她,深邃得像不起波瀾的寒潭,讓林薇薇沒來由地心裏一突。
他並沒有提高音量,甚至語氣都沒有什麼起伏,只是淡淡地開口,聲音平穩地陳述一個事實:
“這是我和顧晚晴之間的事。”
沒有反駁,沒有解釋,沒有情緒,只是清晰地劃出了一條界限——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與你林薇薇,這個外人,無關。
林薇薇臉上的假笑瞬間僵住了。她準備了滿腹的說辭,設想了他各種反應,唯獨沒料到會是這種徹底的、輕描淡寫的無視。她感覺自己蓄力打出的一拳,狠狠砸在了一團棉花上,不,是砸在了一塊冰冷的鐵板上,反而震得自己手疼。
這種被徹底無視、被排除在外的感覺,比直接的爭吵更讓她感到難堪和憤怒。
她精心打扮的臉蛋因爲羞惱而微微漲紅,準備好的所有刻薄話語都被堵在了喉嚨裏,噎得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擊。
好幾秒,她才像是終於順過氣來,惱羞成怒地瞪着蘇辰,那點僞裝出來的“好心”瞬間蕩然無存,露出了底下尖刻的本相:
“你!你真是不識好歹!爛泥扶不上牆!”
她氣得聲音都有些發尖,指着蘇辰,
“我好心好意提醒你,給你指條明路,你居然這種態度!行!你就死賴着吧!我看你能賴到幾時!等着晚晴徹底厭棄你,把你像垃圾一樣趕出去的那天吧!到時候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嘴硬!”
放下這句惡狠狠的詛咒,她似乎再也無法忍受待在這裏面對蘇辰那該死的平靜,連咖啡也顧不上接,猛地一跺腳,轉身氣呼呼地沖出了咖啡間,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又急又響,顯示出主人極大的怒氣。
蘇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咖啡機的嗡鳴聲停止了,濃鬱的香氣彌漫開來。
他默默地整理好裝點心的紙袋,扔進垃圾桶,然後端起屬於自己的那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也離開了咖啡間。
仿佛剛才那場充滿惡意的“勸誡”,只是一陣無關緊要的噪音,過去了,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