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庵中的詭異之後,陸汀蘭與小九行事越發謹慎。
這天夜裏,陸汀蘭低聲對小九囑咐道:“小九,我們今晚就要偷偷離開白雲庵,去武陵鎮買點東西,就要往涼州去了。”
小九鄭重地點點頭,道:“好。”
雖然她不理解爲什麼小姐要千裏迢迢趕赴涼州。
甚至聽說大雍與北朔的邊境如今不太平,朝廷已經出兵與北朔交戰。
但小姐說做什麼,肯定都是對的。
入夜,庵內一片寧靜。
兩人換上尋常衣衫,悄無聲息地溜出白雲庵,連夜趕往武陵鎮。
在武陵鎮稍作休整後,陸汀蘭第二日便帶着小九采買了大量藥材和日常用品,又雇了輛不起眼的馬車。
就在小九以爲萬事俱備時,卻見陸汀蘭仍蹙眉沉思。
“小姐,還缺什麼嗎?”
陸汀蘭回過神,“還差一點保障。”
她帶着小九徑直走向武陵鎮最大的鏢局,付了定金,雇下兩名鏢師。
而這次要押的鏢,正是她們二人。
至此,陸汀蘭才稍稍安心,吩咐啓程前往涼州。
馬車內整潔寬敞,陸汀蘭倚着車壁閉目養神。
連日警覺讓她難以安睡。
盡管決心已定,但想到要親赴戰場,心中仍不免忐忑。
她睜開眼,輕輕握住小九的手。
正警惕盯着窗外的小九一個激靈,回頭見是小姐,才鬆了口氣。
陸汀蘭輕笑:“睡會兒吧,路還長。”
連日奔波讓小九很快沉入睡眠。
接連趕了數日路,她們終於進入涼州地界。
……
與此同時,邊境線上風沙凜冽。
蕭玦脫下主帥戎裝,與親兵王勇互換衣衫。
“北朔狡詐,慣用迂回偷襲。此次你扮作本王坐鎮大營,引他們上鉤。”
王勇鄭重應下,穿上那身顯眼的主帥鎧甲。
而蕭玦則換上普通士兵的裝束,親自帶領一隊精銳悄無聲息地潛入漠北山一帶設伏。
果然,北朔探子見到“大雍主帥”仍在營中調度防守,以爲計成。
立即派出精銳部隊企圖繞後偷襲糧草要地。
豈料軍隊剛行至漠北山隘口,忽聞一聲號角破空。
“殺!”
埋伏已久的蕭家軍從兩側山崖猛沖而下,箭矢如雨,殺聲震天。
北朔軍猝不及防,陣型大亂,死傷慘重。
蕭玦手持長刀沖在最前,眼神冷厲。
幾次交鋒,北朔皆損兵折將,卻仍不死心。
一日苦戰方歇,蕭玦剛回到帳中,正準備脫下染血的戎裝。
一名士兵便急步進來稟報:“王爺!我們抓到了幾個形跡可疑之人,疑似北朔探子!”
蕭玦鬆開正欲解扣的手,大步往指揮營帳走去。
……
帳簾被猛地掀開,一道身影挾着風與血氣大步踏入。
蕭玦一身玄色戎裝已被暗紅浸透,肩甲處一道深刻的刀痕猙獰可見。
他面上濺着幾抹尚未幹涸的血漬,順着凌厲的下頜線滑落。
襯得那雙眸子愈發冷厲,仿佛自屍山血海中踏出的修羅。
他目光掃過帳內,驟然定住。
地上跪着的那個女子正抬眸望來,眼中水光瀲灩。
竟是他未曾預料會在此地見到的人。
王勇見狀急忙起身,剛要開口:“王……”
身旁的寒山及時以眼神制止。
王勇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是了!王爺此刻正扮作自己,這兩個定是北朔細作!戲必須做足!
他趕緊試探地改口:“王……王勇?”
蕭玦與寒山面色如常。
妥了!王勇暗自得意,果然猜中了王爺的心思。
蕭玦抬眼看向王勇,道:“末將參見將軍。”
他輕咳一聲,端着架子指向地上二人:“嗯……那個王勇啊,抓了兩個探子,你來看看。”
陸汀蘭唇瓣微顫,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望向蕭玦的目光滿是委屈。
但她卻什麼也沒說,隨即轉頭看向端坐在上方的王勇。
她輕聲辯解道:“王爺明鑑,民女與侍女二人來自蒼州蒼溪鎮,絕非北朔探子。”
“胡言!”
王勇指着她,道:“兩個弱女子無緣無故出現在軍營重地,豈不可疑?”
見她姿容出衆,我見猶憐,他心中更是充滿質疑。
這分明是北朔下了血本,派來引誘王爺的美人探子啊!
還好被他識破了!
王勇捋着絡腮胡,暗自得意。
這頭功非他莫屬!
“她不是北朔探子。”
“還敢在這狡……”王勇正要出聲反駁,卻聽這聲音不對勁。
王勇忽覺這聲音不對,慌忙改口:“嗯?王……王勇,您說什麼?”
寒山瞥了眼蕭玦冷峻的側臉,替主子重復:“王勇他說,這兩個人不是探子。”
王勇頓時冷汗涔涔。
他偷偷打量陸汀蘭窈窕的身姿。
忽然福至心靈。
王爺到這個歲數,是不是該開葷了啊?
他把人偷偷喊來,不小心還給自己抓了?
莫非他這是……
差點壞了王爺的好事?
怎麼回事?
頭等功沒有了?
變成撞破王爺私生活?
“既然如此,就交給王勇你審問吧。”
王勇趕緊找借口溜走,“本將軍累了。”
不等回應,他逃也似地沖出營帳。
帳外,王勇正撫着胸口喘氣。
“誒!”
寒山喚了王勇一聲,從後拍肩,嚇得他一個激靈。
“你幹嘛呀!”王勇嗔怪道,“嚇死我了!”
寒山嫌棄地皺眉:“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糙漢,說話怎麼這般矯情。”
王勇白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能直接喊‘誒’啊!”
寒山將他拉遠幾步,壓低聲音:“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你以後沒名字了。”
他指着營帳,道:“等會兒通知下去,從現在起,王爺就叫王勇。”
王勇目瞪口呆:“那我呢?我叫什麼?”
寒山思忖片刻:“以後就叫你將軍吧,以職務相稱。”
王勇啞然。
就這麼會兒功夫,他痛失愛名了?
兩人正低聲說着什麼,帳簾又是一動。
被趕出來的小九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向遠處。
只見一個絡腮胡大漢正與一個年輕的少年正往自己這邊看來。
那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墨發高束,眉眼英氣,一身輕甲襯得身姿挺拔如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