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舊影餘波
林薇把裝着合影的信封塞進抽屜時,指尖不小心蹭到了抽屜深處的一個舊筆記本——那是她創業初期用來記錄項目細節的本子,裏面夾着當年“職場微光計劃”停擺時,大學老師轉錢給她的轉賬截圖。她頓了頓,沒再翻找,轉身拿起顧景言剛留下的補充資料,可目光落在“物料清單”幾個字上,腦海裏卻反復閃過蘇曼上午說的話:“周總監當年沒聽你解釋……”
“薇姐,星途那邊發來了更新後的物料清單,我核對了一遍,新增了籤字筆和便利貼,數量都按預估用戶數的120%備的。”小蘇敲了敲辦公室門,手裏拿着平板電腦,“對了,蘇總監還附了條消息,說審核團隊已經制定了用戶故事的初審標準,讓咱們看看有沒有需要調整的地方。”
林薇接過平板,手指滑動着屏幕瀏覽審核標準——從關鍵詞過濾到人工復核流程,寫得格外細致,甚至連“避免涉及職場性別歧視”“不允許泄露公司具體名稱”這類她當年踩過的坑,都被明確列了出來。她心裏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蘇曼的這些準備,到底是周明宇的授意,還是她自己真的“懂”她的顧慮?
“把咱們之前做的用戶故事模板發一份給蘇曼,”林薇放下平板,對小蘇說,“跟她說模板裏標注了建議引導用戶分享的方向,能減少審核壓力。另外,讓技術部對接一下星途的線上展示平台,確認同步更新的延遲時間,別出岔子。”
小蘇剛走,顧景言的消息就彈了出來:“李斌那邊有消息,蘇曼上周和周明宇見過一面,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館,聊了快一個小時。”
林薇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回了句:“是聊項目,還是聊我?”
“李斌沒聽清具體內容,但他說周明宇離開時手裏拿着個文件袋,看起來挺鄭重的。”顧景言的消息緊跟着發來,“晚上看完電影別急着回家,咱們去燒烤店慢慢聊,我讓李斌再留意下他們後續有沒有聯系。”
她放下手機,起身走到窗邊——樓下的街道上車水馬龍,陽光被高樓切割成碎片,落在來往行人的身上。三年前的那個夏天,她也是這樣站在辦公室窗邊,看着催款單上的數字發呆,是大學老師的電話突然打來:“小薇,錢我轉你了,別硬扛,項目停了沒關系,人別垮了。”
那時周明宇在哪裏?她忽然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分開時他說的那句“你太執着於所謂的‘理想’,根本不適合創業”,語氣裏的不耐煩,和現在蘇曼口中“想道歉卻沒勇氣”的模樣,完全對不上。
下午三點,林薇正在和技術部溝通線上展示的細節,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她抬頭,看到蘇曼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個牛皮紙文件袋,臉上的笑容比上午淡了些。
“林總,沒提前跟你說就過來了,”蘇曼走進來,把文件袋放在桌上,“這是周總監讓我交給你的,他說……你看了就知道是什麼。”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文件袋,沒立刻伸手去拿。“蘇總監,我上午已經說過了,我和周明宇的私人恩怨,不想影響項目。”
“我知道,”蘇曼的聲音低了些,“但這個不是‘恩怨’,是當年你那個‘職場微光計劃’的東西。周總監說,當年他不是故意不幫你,是那時候他自己也遇到了麻煩——他手裏本來有筆資金想投給你,可他家裏突然出了急事,錢全用在了家裏,連跟你解釋的時間都沒有。”
林薇握着鼠標的手指緊了緊,目光落在文件袋上。她想起當年資金鏈斷裂時,曾給周明宇發過一條消息,問他能不能借點錢應急,可消息石沉大海,直到一周後,她收到了他的分手信息。
“林總,你看看吧,”蘇曼把文件袋往她面前推了推,“裏面有當年周總監家裏的醫療賬單,還有他跟投資方溝通的記錄,他那時候是真的沒辦法。這些年他一直留着這些東西,就是想找個機會跟你解釋清楚。”
林薇猶豫了幾秒,還是伸手拿起了文件袋。打開的瞬間,一沓泛黃的賬單和打印出來的郵件記錄掉了出來——賬單上的日期正好是她發消息借錢的那幾天,金額加起來遠超她當時需要的數目;郵件記錄裏,周明宇跟投資方反復溝通,想提前支取部分資金,卻被以“項目風險過高”拒絕。
最下面壓着一張便籤,是周明宇的字跡,潦草卻清晰:“小薇,對不起,當時沒敢跟你說家裏的事,怕你擔心,也怕你覺得我在找借口。看到你自己墊錢收尾,我心裏比誰都難受。”
林薇看着便籤上的字,眼眶忽然有點發熱。這些年她偶爾會想起當年的事,心裏難免有疙瘩,可從未想過,周明宇當年的“冷漠”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
“他爲什麼不自己來跟我說?”林薇的聲音有點沙啞,她把文件放回袋裏,抬頭看向蘇曼。
“他怕你不想見他,也怕你覺得這些都是他編造的借口,”蘇曼嘆了口氣,“這次知道和你合作,他糾結了好久,才讓我把東西帶給你。他說,不求你原諒,只求你別再誤會他當年是故意不管你。”
林薇沒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文件袋的邊緣。辦公室裏很安靜,只有空調運行的輕微聲響。
“林總,我該說的都說了,東西也送到了,”蘇曼站起身,“項目上的事我會繼續跟進,至於你和周總監……不管你怎麼選,都希望你別再被過去的事困擾。”
蘇曼走後,林薇把文件袋放進抽屜,和那張合影放在一起。她拿出手機,給顧景言發了條消息:“周明宇讓蘇曼送了些東西過來,是當年的賬單和郵件記錄,解釋他當年沒幫我的原因。”
顧景言的電話幾乎是立刻打了過來。“薇薇,你還好嗎?別太往心裏去,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都已經過去了。”
“我沒事,”林薇吸了吸鼻子,對着電話笑了笑,“就是有點意外,沒想到他當年是因爲家裏的事。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被這些影響的,畢竟現在和我一起過日子的是你。”
電話那頭的顧景言鬆了口氣,語氣裏帶着點調侃:“那就好,我還怕你看完要找周明宇對峙呢。晚上看完電影,咱們好好聊聊,我陪你把這些‘舊賬’都理清楚,以後就徹底翻篇。”
掛了電話,林薇走到窗邊,看着樓下車流漸漸變得密集——夕陽西下,把天空染成了暖橙色。她忽然覺得,那些壓在心裏多年的疙瘩,好像在看到賬單的那一刻,悄悄鬆動了些。不是原諒,而是放下——放下當年的執念,也放下對“如果”的猜測。
晚上七點,顧景言準時出現在公司樓下,手裏拿着兩杯奶茶。“先喝口奶茶墊墊,電影八點開始,看完電影去吃燒烤,我已經跟老板預定了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夜市的煙火氣。”
林薇接過奶茶,和他並肩走向停車場。“你說,周明宇現在跟我說這些,是真的想道歉,還是有別的目的?”
“不管他有什麼目的,主動權都在你手裏,”顧景言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而有力,“你想原諒就原諒,不想原諒也沒關系,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對了,明天蘇曼要是再提周明宇,你不用回避,直接跟她說你的想法,我會陪着你。”
林薇靠在他的肩膀上,心裏暖暖的。她知道,不管周明宇的解釋是真是假,不管蘇曼接下來還會帶來什麼消息,只要身邊有顧景言,她就有勇氣面對所有過去的餘波。
電影散場後,兩人坐在燒烤店的窗邊,看着外面的夜市熱鬧非凡。顧景言給她烤了一串雞翅,撒上她愛吃的辣椒粉:“嚐嚐,老板說這是新醃的,比以前更入味。”
林薇咬了一口雞翅,辣味在舌尖散開,帶着煙火氣的香。“對了,我明天想跟蘇曼說,讓她轉告周明宇,我知道了當年的事,也謝謝他把東西帶給我,但我們之間,只能是過去式了。”
“好啊,”顧景言給她遞了張紙巾,“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用委屈自己。不過話說回來,周明宇當年要是早點跟你解釋,現在會不會不一樣?”
“不會,”林薇搖了搖頭,笑着說,“就算沒有當年的誤會,我和他的性格也不合適。他太急功近利,而我那時候太理想主義,分開是早晚的事。倒是因爲當年的失敗,我才學會了怎麼平衡理想和現實,也才遇到了你。”
顧景言握住她的手,眼神溫柔:“說得對,所有的相遇都是最好的安排。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咱們都一起面對,把項目做好,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林薇點點頭,看着窗外的燈火,心裏一片澄澈。她知道,蘇曼帶來的文件和周明宇的解釋,不過是過去留下的最後一點餘波,等她明天把話說清楚,這段舊影就會徹底消散。而她和顧景言的生活,會像眼前的燒烤攤一樣,在煙火氣裏,越來越暖,越來越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