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廟裏的氣氛依舊壓抑,但那股幾乎凝固的殺意,終究是被石頭的命和一碗稀薄的面糊糊沖淡了些許。趙鐵柱沒再追問林默的身份,只是那審視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無處不在。林默知道,這暫時的喘息,如同冰面上的立足點,脆弱不堪。他需要新的功績,更需要一個能真正融入、被理解的“身份”。

視野右下角,那層磨損的淡藍色光暈中,新解鎖的【簡易戰術分析(初級)】圖標,如同黑暗中的一點微光。它成了林默此刻唯一的倚仗。

破廟的角落裏,一張用炭條在破舊門板上草草繪制的地圖攤開着。上面歪歪扭扭地標注着附近的山川、村落和一條用粗線畫出的道路——那是連接兩個日軍重要據點、運送物資和兵員的交通線,也是西溝子伏擊戰中被他們重創的那支運輸隊的必經之路。

“鬼子吃了大虧,這條線肯定要報復,加派巡邏,甚至設卡。” 趙鐵柱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那條粗線上,聲音低沉,“再想伏擊運輸隊,難了。弄不好,就是撞上鐵板。”

戰士們圍在一旁,臉色凝重。二牛肩膀還裹着厚厚的布,呲牙咧嘴地吸着氣,看向林默的眼神依舊復雜。老煙袋靠着牆根,臉色蠟黃,但眼神比之前有了點神采,時不時咳嗽兩聲。

“那…那就幹巡邏隊?” 一個戰士試探着問。

“巡邏隊人少,機動快,打了就跑,撈不到油水,還容易暴露咱們的位置。” 趙鐵柱搖頭,眉頭擰成了疙瘩,“鬼子現在肯定像瘋狗一樣在找咱們。”

破廟裏陷入沉默,只有柴火噼啪的燃燒聲和石頭粗重的呼吸聲。絕望的氣息又開始彌漫。

林默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地圖上那條交通線的一個點——一座橫跨在幹涸河床上的、用木頭和石頭搭建的簡易橋梁。橋很窄,只能容一輛大車通過,是這條交通線的咽喉。視野中,淡藍色光暈微微閃爍:

【啓動“簡易戰術分析(初級)”。】

【目標:癱瘓日軍交通線節點(無名橋)。】

【環境數據錄入:目標橋梁(木質/石基/結構脆弱),周邊地形(開闊河床,兩側緩坡,植被稀疏),預估敵方巡邏頻率(高,間隔約2-4小時)。】

【我方力量:縣大隊戰鬥人員x21(含輕傷員x2),裝備(步槍x18,輕機槍x1,改造手榴彈x4,普通邊區造x12)。】

【推演開始…生成可行方案…】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刺痛感掠過林默的太陽穴,仿佛有冰冷的電流在梳理信息。幾秒鍾後,一行行帶着概率評估的文字在光暈中浮現:

> 【方案A:強攻摧毀。成功率:<10%。風險:極高(暴露位置,傷亡慘重,易遭增援圍殲)。】

> 【方案B:預設炸藥爆破。成功率:35%。風險:高(需精確炸藥埋設與起爆時機,易被巡邏發現,炸藥來源不明)。】

> **【方案C:預設陷阱破壞(重點:摧毀橋基承重點)。成功率:72%。風險:中(需精確計算破壞點,需隱蔽作業時間,可能遭遇巡邏)。推薦方案。】**

> 【方案C執行關鍵:1. 精確破壞橋基關鍵支撐點(需結構知識)。2. 利用下一次重載運輸時機(增加破壞效果)。3. 預設遠程觸發/延時裝置(降低暴露風險)。】

72%!林默的心髒猛地一跳!這個成功率在殘酷的敵後戰場,已經堪稱“高”了!關鍵在於精確破壞橋基承重點!這需要結構知識!而這…正是他的專長!至於觸發裝置…系統!系統裏或許有!

他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抬起頭,迎向趙鐵柱審視的目光,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刻意爲之的冷靜:“隊長,橋…或許可以試試。”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試?怎麼試?” 趙鐵柱眼神銳利如刀,“用嘴啃?”

“不,” 林默指向地圖上的橋,“炸橋基。”

“炸橋基?” 趙鐵柱眉頭一挑,“橋墩是石頭壘的,結實得很!咱們那點邊區造,炸個土坡還行,炸石頭?撓癢癢!除非有炸藥包!哪弄去?”

“不用炸藥包。” 林默搖頭,目光掃過廟裏堆着的幾根準備當柴火燒的、碗口粗的硬木房梁,“用…杠杆。還有…石頭。”

“杠杆?石頭?” 二牛忍不住插嘴,一臉“你又在胡扯”的表情。

“對,” 林默蹲下身,拿起幾塊小石頭和一根枯枝,在地上比劃起來,“橋基看着結實,但承重有弱點。找準幾個關鍵的支撐點,用硬木做杠杆,一頭撬進石頭縫裏,另一頭綁上大石頭或者…或者咱們剩下的邊區造手榴彈(當配重和破壞源)…然後…在橋墩底下挖個小坑,埋上咱們威力最大的‘新家夥’,用延時引信…或者,等鬼子運輸隊的大車正好上橋的時候,遠程拉火…” 他將系統方案裏最核心的“結構破壞”原理,用最簡陋的、這些人能理解的方式描述出來。

趙鐵柱盯着林默在地上劃拉出的簡陋示意圖,眼神閃爍不定。杠杆?撬石頭?這法子聽起來匪夷所思,甚至有點…兒戲。但林默的語氣裏那種不容置疑的篤定,還有他改造手榴彈時展現出的詭異能力,讓趙鐵柱無法完全否定。

“你怎麼知道哪個點是‘關鍵’?” 趙鐵柱問出了核心問題。

“我…我學過一點…建築結構。” 林默硬着頭皮,再次祭出“南洋工廠”的幌子,“工廠蓋房子…打地基…看過圖紙…” 這個解釋依舊牽強,但勉強能沾邊。

趙鐵柱沉默了。他看着地圖,看着那條如同毒蛇般扼住他們咽喉的交通線,再看看身邊疲憊不堪、彈藥匱乏的戰士,眼神中掙扎着。強攻是死路,放棄意味着坐以待斃。這個“林工”提出的法子,聽起來荒謬,但似乎…是唯一的、代價可能最小的選擇?那72%的成功率在他腦中無聲地回響(雖然他自己不知道這個數字)。

“需要多久?” 趙鐵柱的聲音低沉下來,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勘察清楚橋墩結構,找準點…埋設…需要一夜。最好…是下次鬼子重載運輸隊經過前幾小時完成。” 林默回答。

“重載?你怎麼知道鬼子什麼時候有重載?”

“昨天…昨天西溝子被咱們炸掉的物資,他們肯定要補上。” 林默根據系統戰術分析裏的邏輯推斷,“時間…應該就在明後天。”

趙鐵柱死死盯着林默的眼睛,仿佛要從中榨取出每一絲可信度。最終,他猛地一拍大腿:“幹了!二牛!老煙袋!你們倆傷沒好利索,留下看家,照看石頭!其他人!準備家夥!天黑出發!”

夜色如墨,寒風刺骨。縣大隊的戰士們如同融入黑暗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潛行在冰冷的河床裏,朝着那座扼守交通線的無名橋摸去。林默跟在趙鐵柱身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肋下的悶痛和後背的傷口在寒冷中隱隱作痛,右手燙傷處更是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他的神經繃緊到了極限,視野右下角的淡藍色光暈始終亮着,【簡易戰術分析】的功能被動運行着,不斷刷新着周圍環境的威脅評估。

【前方50米:目標橋梁。結構掃描中…】

【掃描完成:木石混合結構。關鍵承重弱點:北側橋墩第三層石塊接縫(風化嚴重),南側橋墩底部木樁(蟲蛀)。】

【建議破壞點已標記(視野高亮)。】

林默的視野中,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獸般趴伏的簡陋木橋,其橋墩的某兩個位置,被系統用極其微弱的、只有他能看到的淡紅色光暈標記了出來!如同精準的手術刀指向了病灶!

“停!” 趙鐵柱低喝一聲,隊伍在距離橋梁百餘米的枯草叢中潛伏下來。他親自帶着林默和兩個最機靈的戰士,如同壁虎般貼着冰冷的河床地面,匍匐着向橋墩摸去。

靠近了,更近了。橋墩由粗糙的條石壘砌,縫隙裏塞着泥土和枯草。林默的心髒狂跳,他按照視野中的標記,將手指精準地按在北側橋墩一塊不起眼的、縫隙明顯比其他地方寬的石塊上,對趙鐵柱無聲地點點頭。

趙鐵柱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沒猶豫,立刻示意戰士動手。兩個戰士用刺刀和短鍬,小心翼翼地在那塊石頭下方和周圍的縫隙裏挖掘、清理,動作輕得像繡花。林默則仔細觀察着石塊的受力情況,指揮着他們調整着力點。

與此同時,另一組戰士在南側橋墩,也找到了林默指出的那根被蟲蛀得千瘡百孔、幾乎快要斷裂的木樁承重點。

挖掘、清理、固定杠杆支點…整個過程緊張得令人窒息。戰士們大氣不敢出,每一次工具與石頭的輕微碰撞都讓人心驚肉跳。遠處,似乎隱約傳來了皮靴踩踏凍土的聲響!是巡邏隊!

【警告:偵測到敵巡邏隊接近(距離約800米)。】

【預估抵達時間:15-20分鍾。】

視野中的警告如同催命符!林默額頭瞬間滲出冷汗!

“快!杠杆!” 趙鐵柱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兩根粗壯的硬木房梁被塞進了精心清理出的縫隙裏。林默親自檢查了支點的穩固和杠杆的角度。然後,戰士們將幾塊沉重的條石(從河床裏搬來的)和最後剩下的四枚威力最大的改造手榴彈(用破布緊緊纏在杠杆末端作爲配重和破壞源),小心翼翼地綁在了杠杆的長力臂一端!

“延時引信!設置十五分鍾!” 趙鐵柱對負責爆破的戰士下令。這是最危險的環節!需要將一枚普通邊區造的引信拆下,用加長的導火索連接,做成一個簡易的延時裝置,埋在橋墩底部挖好的坑裏,上面覆蓋着碎石和浮土作爲僞裝。

戰士的手因爲緊張而微微顫抖,在寒風中摸索着連接導火索。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遠處巡邏隊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清晰!

“好了!” 戰士終於完成了,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撤!” 趙鐵柱一揮手!

所有人如同退潮般,迅速而無聲地沿着河床向預定的撤退路線匍匐撤離!林默跟在最後,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隱藏在黑暗中的橋墩,視野中,代表延時引信啓動的微弱倒計時正在淡藍色光暈裏無聲跳動:【00:14:59…00:14:58…】

就在他們剛剛撤出橋底區域,潛入更深處的河床拐角時,一隊鬼子的巡邏兵打着昏黃的手電,罵罵咧咧地走上了橋面!手電光柱漫無目的地掃過橋墩下方!

林默等人死死趴在冰冷的淤泥裏,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手電光柱幾次從他們剛才作業的區域掃過,甚至有一道光停留在了南側橋墩那新挖的浮土上幾秒鍾!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運的是,也許是夜色太黑,也許是新土和舊土顏色差異不大,也許是鬼子巡邏兵根本沒想到有人敢在眼皮底下動橋墩的主意…那道光柱移開了。巡邏隊罵咧咧地走過了橋,腳步聲漸漸遠去。

直到巡邏隊徹底消失在視野和聽力範圍,所有人才長長地、無聲地鬆了一口氣,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隊長…引信…” 負責爆破的戰士聲音發顫。

“等!” 趙鐵柱的聲音異常沉穩,但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的緊張。

時間在死寂和寒風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林默視野中的倒計時無情地跳動着:【00:05:00…00:04:59…】

突然!

“嗡…嗡…” 遠處傳來了汽車引擎沉悶的轟鳴聲!由遠及近!聲音沉重,顯然載着重物!

趙鐵柱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精光!是重載運輸隊!時機卡得剛剛好!

“準備!” 趙鐵柱低吼一聲,戰士們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槍,拉動槍栓,將僅有的幾枚手榴彈擰開了後蓋!目標不是車隊,而是可能出現的追兵!

引擎聲越來越近,兩道昏黃的車燈如同怪物的眼睛,刺破了河床的黑暗,搖晃着駛上了橋面!沉重的車身壓得木質橋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在第一輛卡車的前輪剛剛壓過橋中心位置的那一刻——

【00:00:03…00:00:02…00:00:01…】

“轟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仿佛大地深處傳來的怒吼,猛地從橋墩底部炸響!緊接着是木頭斷裂、石塊崩飛的恐怖巨響!

“嘎吱——咔嚓——轟!!!”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北側那個被杠杆撬鬆了關鍵承重石塊的橋墩,在內部手榴彈爆炸的沖擊和上方重載卡車的碾壓下,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巨人,猛地向內坍塌!綁在杠杆末端的石塊和手榴彈配重也轟然砸下!連鎖反應瞬間發生!

南側那根早已被蟲蛀空、又被杠杆和爆炸雙重作用的木樁承重點,也發出一聲淒厲的斷裂聲!

整座橋梁,在重載卡車絕望的刹車尖嘯和鬼子兵驚恐的嚎叫聲中,如同被巨斧劈開,轟然從中斷裂、垮塌!沉重的卡車連同上面滿載的物資,如同下餃子般,翻滾着栽進了幹涸的、布滿亂石的河床深處!發出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和爆炸聲(車上可能有彈藥)!火光沖天而起,瞬間映紅了半邊夜空!

“撤!快撤!” 趙鐵柱沒有絲毫猶豫,在爆炸火光騰起的瞬間,立刻下令撤退!戰士們如同離弦之箭,沿着預定的路線,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河床深處。身後,只剩下鬼子兵鬼哭狼嚎的慘叫、車輛燃燒的爆裂聲以及橋梁徹底垮塌的餘音。

一口氣狂奔出好幾裏地,直到確認沒有追兵,隊伍才在一片密林中停下。所有人都癱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氣,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種劫後餘生、又大仇得報的激動和亢奮!

“炸了!真他娘的炸了!” 一個戰士興奮地捶着地面。

“那卡車栽下去的聲兒!真帶勁!” 另一個戰士咧嘴笑着。

連一向穩重的趙鐵柱,看着遠處夜空中那尚未熄滅的火光,刀疤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暢快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身邊戰士的肩膀。

林默靠着一棵冰冷的樹幹,劇烈地喘息着,肋下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心中卻涌動着巨大的激動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恍惚。系統戰術分析…成功了!72%的概率,他們賭贏了!

就在這時,視野右下角的淡藍色光暈無聲地亮起,新的提示如同甘泉流淌:

【關鍵節點摧毀任務成功:無名橋(日軍交通線咽喉)。】

【預估影響:日軍該方向物資運輸中斷至少15天,兵力調動受阻。】

【歷史影響度評估:中(局部戰略層面)。】

【“精神薪火”大量生成…正在轉化…】

【當前“精神薪火”儲備:中(可進行初級兌換,解鎖新項目)。】

【宿主“信任值”波動:微弱 → 穩定(因重大戰術成功)。】

【新兌換項目解鎖:土法反坦克地雷藍圖(觸發式/壓發式) - 消耗:中量薪火。】

薪火點…終於充裕了!

信任值…穩定了!

更重要的是…反坦克地雷藍圖!對付鬼子鐵王八的利器!

林默的心髒狂跳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希望感在胸中激蕩。然而,還沒等他仔細查看新解鎖的藍圖,趙鐵柱那帶着劫後餘生的興奮和一絲更深探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林工,好手段!這橋塌的…真他娘的解氣!” 趙鐵柱走過來,重重拍了拍林默的肩膀(拍得林默一陣齜牙咧嘴),火光映照着他眼中的灼熱,“等回去,你得好好跟咱說道說道,這‘杠杆撬石頭’的門道!還有,你這腦子…到底還裝着多少寶貝?”

旁邊,一直沉默的老煙袋也掙扎着坐起身,看着遠處映紅夜空的火光,又看看狼狽不堪卻眼神明亮的林默,蠟黃的臉上擠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用沙啞的、幾乎聽不清的聲音擠出幾個字:“炸…炸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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