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燒死他!”

“燒死災星!”

憤怒的咆哮如同野火燎原,瞬間點燃了整個青木部!巫鷲冰冷的話語和骨杖的指向,就是點燃幹柴的最後一點火星。人群徹底沸騰了!恐懼和對未知的排斥,在神權的煽動下化作了最原始的暴戾!幾個身材魁梧、肌肉虯結的壯漢,面孔因憤怒而扭曲,揮舞着沉重的石斧和頂端削尖的木棒,如同撲向獵物的鬣狗,咆哮着朝篝火旁孤立無援的林玄猛沖過來!

腥風撲面!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林玄瞳孔驟縮!腎上腺素的洪流瞬間沖刷全身,壓榨出最後的潛能!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快過意識!在石斧裹挾的惡風即將及體的刹那,他猛地向側後方撲倒!動作狼狽至極,幾乎是連滾帶爬!

“呼!” 沉重的石斧帶着沉悶的破空聲,擦着他的頭皮狠狠劈在了他剛才站立的地面上!“咔嚓!” 厚實的泥土地面被劈開一道深痕,碎石飛濺!

林玄甚至能感覺到斧風刮過頭皮的刺痛!他顧不上肩膀撞地的劇痛,就地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另一根狠狠捅向他腰腹的尖木棒!木棒尖端深深扎入泥地!

混亂中,他視若珍寶的那塊“石板苦菜炒肉”脫手飛出,“啪嘰”一聲掉在泥濘裏,沾滿了污穢。

“我的…肉…” 林玄心頭滴血,但此刻保命要緊!他手腳並用,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圍攻的壯漢不止兩人!第三個人已經繞到他身後,蒲扇般的大手帶着惡風,狠狠抓向他的後頸!想把他像小雞一樣拎起來!

完了!避無可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住手!”

一聲清亮、短促、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的女聲,如同冰錐般刺破喧囂的聲浪,猛地炸響!

是雲鳶!

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混亂的人群邊緣,如同一頭矯健的雌豹!她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一個族人,身形快如閃電,瞬間切入戰圈!在壯漢的大手即將抓住林玄後頸的瞬間,她修長有力的腿如同鞭子般甩出,精準地踢在那壯漢的手腕關節處!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伴隨着壯漢殺豬般的慘叫同時響起!那壯漢捂着手腕,慘叫着踉蹌後退!

雲鳶一擊得手,毫不停留,身體順勢旋轉,另一條腿如同毒蠍擺尾,狠狠踹在另一個正舉起石斧的壯漢腰眼上!動作幹淨利落,充滿爆發力!

“呃啊!” 那壯漢悶哼一聲,如同被巨錘砸中,整個人橫着飛了出去,撞翻了兩個看熱鬧的半大孩子!

瞬間解決兩人!雲鳶穩穩落地,擋在了剛剛掙扎着爬起來的林玄身前。她微微喘息,胸口起伏,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裏燃燒着怒火,如同被激怒的母獅,冷冷地掃視着周圍被震懾住的暴徒和人群。

“誰敢動他?!”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短暫的死寂。人群被雲鳶的突然爆發和凌厲手段震懾住了。那幾個圍攻的壯漢,捂着手腕的、捂着腰眼的,都驚疑不定地看着她,又畏懼地瞥了一眼巫鷲的方向。

岩爪也沖了過來,擋在雲鳶和林玄側面,石矛橫握,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些暴徒,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他雖然也排斥林玄,但石虎重傷,雲鳶是隊長的女兒,她的意志不容忽視。

巫鷲的臉色瞬間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烏雲!他沒想到雲鳶會在這個關鍵時刻跳出來,而且如此強硬!他手中的骨杖猛地一頓地,渾濁的黃水晶指向雲鳶,聲音更加尖利,充滿了煽動性:“雲鳶!你也被這異星邪魔迷惑了嗎?看看他帶來的災禍!看看你父親!看看受傷的族人!他褻瀆火神,烹飪邪物!昨夜三日同輝,天降警示!你還要庇護這個災星?!難道你要背叛祖先的信仰,背叛整個青木部嗎?!”

“災禍?” 雲鳶毫不退縮地迎上巫鷲冰冷的目光,聲音清冷而堅定,“肥遺是這片叢林自古就有的凶物!狩獵受傷更是常事!石虎隊長是被肥遺所傷,與他何幹?!” 她指向地上那塊沾滿污泥的肉塊,“至於這食物…巫鷲大人,您口口聲聲說是邪物,是毒餌,引來災禍…證據呢?!”

證據?!

這兩個字像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在人群中激起更大的波瀾!習慣了聽從神諭的部落民,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質問巫鷲的權威,索要證據!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多了許多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

巫鷲深陷的眼窩裏,寒光暴閃!他顯然沒料到雲鳶會如此針鋒相對,直指要害!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緊骨杖,指節發白。他需要立刻坐實林玄的“罪證”,否則他的權威將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掃過林玄,最終落在了林玄腳邊那個沾滿泥污的背包上!昨夜那詭異的紅光!那個與“三日同輝”呼應的不祥之物!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證據?!” 巫鷲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歇斯底裏的瘋狂,骨杖猛地指向林玄的背包,“證據就在他身上!那個來自異星的邪魔包裹!昨夜天神警示,三日同輝!那包裹便發出妖異的紅光!與天象呼應!這是不祥的源頭!是災禍的載體!只有將其投入聖火,連同這異星人一起獻祭,才能平息天神的怒火!”

紅光?!背包?!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林玄那個不起眼的背包上!恐懼再次被點燃!昨夜那詭異的三顆“太陽”,是很多人親眼所見!如果這異星人的包裹真的發出了紅光…那豈不是坐實了巫鷲的指控?!

雲鳶和岩爪也驚疑地看向林玄的背包。

林玄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巫鷲果然看到了!而且在這個關鍵時刻拋了出來!背包紅光的秘密一旦暴露,他百口莫辯!他下意識地側身,想擋住背包。

但這欲蓋彌彰的動作,在巫鷲眼中更是“心虛”的鐵證!

“看!他心虛了!” 巫鷲厲聲尖叫,枯瘦的手指激動地顫抖着,“那包裹裏藏着災禍之源!必須立刻燒掉!連同他一起!岩爪!雲鳶!你們還在等什麼?!難道要等災禍降臨,整個青木部爲他陪葬嗎?!”

人群的恐懼被徹底引爆!憤怒的聲浪再次高漲!這一次,連岩爪握着石矛的手都開始動搖,看向林玄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和殺意!

雲鳶緊咬着下唇,看着林玄蒼白的臉和那個普通的背包,又看看狀若瘋狂的巫鷲,眼神劇烈掙扎。她相信父親石虎的判斷(石虎在昏迷前似乎對她有過交代),但巫鷲的指控和昨夜的天象…太過詭異!

林玄孤立在風暴中心,冷汗浸透了後背。巫鷲的指控如同絞索,越收越緊。背包紅光是死穴!他必須反擊!必須找到巫鷲指控中的破綻!

破綻…食物!巫鷲指控他的烹飪是“邪物”、“毒餌”!

一個極其冒險、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在林玄腦中成型!化學!用巫鷲無法理解的知識,撕開他神權的僞裝!

“等等!” 林玄猛地挺直身體,用盡全身力氣嘶聲大吼!他的聲音因爲緊張和虛弱而嘶啞,卻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瞬間壓過了嘈雜的聲浪!

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林玄無視了巫鷲那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神,他踉蹌着向前一步,目光掃過憤怒的人群,最後落在巫鷲臉上,一字一句,用盡力氣,夾雜着簡單的手勢,大聲道:“你說…我的食物…是毒?是邪物?會引來災禍?”

他猛地彎腰,從泥濘裏撿起那塊沾滿污泥、但邊緣依舊能看到焦黃肉質的“石板苦菜炒肉”!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舉動!

他當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大口那塊沾滿污泥的肉!

用力咀嚼!吞咽!

“!!!” 整個青木部瞬間死寂!連憤怒的咆哮都卡在了喉嚨裏!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難以置信地看着林玄!

巫鷲也愣住了,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錯愕。

林玄強忍着泥腥味和肉塊本身的粗糙口感(還有心理障礙),幾口將那塊肉吞了下去!然後,他張開嘴,伸出舌頭,示意自己吃下去了!接着,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做了個“沒事”、“健康”的手勢!

“看到了嗎?!我吃了!我沒死!沒有災禍!” 林玄嘶聲喊道,聲音因爲激動而顫抖,“這不是毒!不是邪物!這只是…不同的烹飪方式!”

人群一片譁然!震驚地看着活蹦亂跳(相對而言)的林玄。是啊,他吃了,好像…真的沒事?

巫鷲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沒想到林玄會用這種近乎自殺的方式來反駁!他尖聲叫道:“狡辯!這是邪魔的障眼法!也許毒發需要時間!也許這邪物只對信奉天神的我們有效!…”

“時間?” 林玄等的就是這句!他猛地打斷巫鷲,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他指向巫鷲,又指向地上那塊掉落的肉,做了一個“你吃”的挑釁手勢!意思再明白不過:你說有毒?那你敢不敢吃一口試試?!

這個舉動比他自己吃更讓人震驚!讓高高在上的巫鷲大人吃地上沾滿污泥的、被指控爲“邪物”的肉?!

人群徹底安靜了!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在狀若瘋狂的林玄和臉色鐵青的巫鷲之間來回掃視!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對神權最直接的挑戰!

巫鷲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枯瘦的身體因爲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塊沾滿污泥的肉,又看看林玄那挑釁的眼神,渾濁的黃水晶骨杖頂端似乎有微光在急促閃爍!

吃?當着全族人的面,去吃一個“異星邪魔”做的、掉在泥裏的食物?這是對他神權地位最徹底的踐踏!絕不可能!

不吃?那等於默認了他的指控是污蔑!他的威信將一落千丈!

巫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他臉上的泥漿紋路都在扭曲!

林玄的心髒狂跳,手心全是冷汗。他在賭!賭巫鷲的傲慢和對“污穢”的排斥!賭他不敢放下身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巫鷲那雙深陷的、燃燒着怨毒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林玄的臉。他喉嚨裏發出一聲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充滿惡毒的嘶啞低語(林玄聽不懂,但能感受到那刻骨的恨意)。然後,他做出了決定。

他沒有去吃那塊肉。

他猛地抬起那根鑲嵌着渾濁黃水晶的骨杖!這一次,不再是虛指!骨杖頂端那顆渾濁的晶體,驟然亮起了一團極其不穩定的、如同跳動心髒般的暗黃色光芒!一股陰冷、腐朽、令人作嘔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目標直指——林玄!

“褻瀆神明的邪魔!接受天罰吧!” 巫鷲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詛咒!

暗黃色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從骨杖頂端激射而出!速度不快,卻帶着一種鎖定靈魂的詭異感,直撲林玄面門!顯然,巫鷲惱羞成怒,要動用他掌握的某種詭異力量,直接抹殺這個挑戰者!

“小心!” 雲鳶瞳孔驟縮,失聲驚呼!她想撲過去推開林玄,但距離太遠!

岩爪也怒吼着挺起石矛!

林玄只覺得一股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籠罩全身!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凍結了!他想躲,但那股暗黃光芒似乎帶着詭異的吸力,讓他動作遲滯!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團不祥的黃光在眼前急速放大!

完了!知識在絕對的神秘力量面前,如此蒼白無力!

就在這絕望的刹那——

異變陡生!

林玄腳邊那個沾滿泥污的背包,側袋裂口處那幾道幹涸的暗紅色痕跡,毫無征兆地、猛地爆發出強烈的、如同鮮血燃燒般的刺目紅光!紅光瞬間形成一個薄薄的、如同蛋殼般的暗紅色光罩,將林玄整個人籠罩在內!

“嗤——!”

巫鷲骨杖射出的暗黃色光芒,狠狠撞在暗紅色光罩上!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如同滾燙烙鐵浸入冰水的劇烈腐蝕聲!暗黃與暗紅兩種光芒瘋狂地互相侵蝕、湮滅!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和混亂的能量亂流!

“噗!” 巫鷲如遭重擊!枯瘦的身體猛地一晃,臉上那暗綠色的泥漿紋路瞬間扭曲,一口暗紅色的鮮血狂噴而出!他手中的骨杖頂端,那顆渾濁的黃水晶“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清晰的縫隙!暗黃色的光芒瞬間熄滅!

而籠罩着林玄的暗紅色光罩,在抵擋了巫鷲的攻擊後,也閃爍了幾下,迅速黯淡下去,最終消失無蹤。背包裂口處的紅光也徹底隱去,仿佛耗盡了力量。

整個青木部,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超出認知的一幕徹底驚呆了!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巫鷲大人的神罰…被擋下了?被那個異星人背包發出的…紅光擋下了?!而且巫鷲大人還吐血了?連聖杖都裂了?!

雲鳶和岩爪保持着前沖的姿勢,僵在原地,嘴巴微張,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茫然!

林玄也懵了!他低頭看着自己毫發無損的身體,又看看腳邊那個普通的背包,再看看對面拄着開裂骨杖、嘴角淌血、臉色灰敗如同死人、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更深恐懼的巫鷲!

這…這背包紅光…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它…在保護我?!

巫鷲死死盯着林玄,又驚又怒又懼!他顯然也沒料到林玄身上竟然藏着能抵擋他“神罰”、甚至反噬傷到他的東西!那詭異的紅光…比他的力量更加深邃、更加…不祥!他枯瘦的手指顫抖着指向林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是一口鮮血涌上喉頭,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竟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巫鷲大人!” 旁邊的族人驚呼着撲上去扶住他。

場面瞬間大亂!

林玄站在原地,沐浴在數百道驚駭、恐懼、茫然、探究的復雜目光中。他摸了摸背包上那幾道已經恢復普通的暗紅痕跡,感受着肩膀傷口在剛才能量沖擊下的隱隱作痛,再看看對面昏迷不醒、權威掃地的巫鷲。

他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巫鷲的威信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但更大的謎團和危機,如同這蠻荒叢林深處的濃霧,才剛剛開始彌漫。背包紅光的秘密,巫鷲的恨意,部落的恐懼…還有那尚未蘇醒的石虎。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混亂的人群,與同樣震驚望來的雲鳶視線相接。

火光搖曳,映照着她臉上未消的驚容和眼中深沉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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