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淵的劍刃劃破永夜的刹那,萬千幽冥蝶從骸骨月亮的裂縫中傾瀉而出。蘇雪的冰魄索在空中劃出半透明的屏障,卻在觸及蝶群的瞬間,泛起蛛網般的裂紋。那些蝶翼上流轉的幽藍磷火,宛如無數雙窺視的眼睛,將她與林淵困在血色光暈的中央。

"別直視它們!"林淵的聲音裹着靈力震顫,卻晚了一步。蘇雪的瞳孔驟然收縮——最近的一只幽冥蝶翅膀上,正映出林淵魔化時刺穿她心口的畫面。溫熱的血珠順着記憶的裂痕滴落,在她手背凝成冰晶。林淵猛地將她護在身後,雙刃劍的陰陽魚符文瘋狂旋轉,卻在觸及蝶群的瞬間黯淡下去。

幽冥城的街道突然扭曲變形,石板路化作流淌的墨色。蘇雪的《天工御魔錄》自動翻開,泛黃的書頁上滲出黑色液體,將"幽冥蝶"的記載染成一片模糊。她顫抖着指尖劃過文字,突然感覺掌心刺痛——古籍竟浮現出一行新鮮的血字:被蝶影吞噬者,將永遠溺斃在最深的恐懼裏。

林淵的後背傳來衣物撕裂聲。蘇雪抬頭,看見無數幽冥蝶正用觸須穿透他的衣衫,翅膀上映出的畫面愈發殘忍:他親手摧毀玄霄宗的場景、蘇雪化作鮫人女王與他兵戎相見的瞬間,還有那柄雙刃劍貫穿她咽喉的刹那。"別看我!"林淵悶哼着揮劍,劍風卻攪碎更多蝶群,將那些畫面灑落在整個幽冥城。

記憶熔爐的轟鳴從城市深處傳來,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蘇雪的玄霄令與鮫珠同時發燙,在她眉心交織成新的紋路。當他們循着聲音靠近時,整座城市突然顛倒,骸骨月亮墜向地面,而熔爐化作高懸的深淵,無數記憶碎片如流星般墜入其中。

"原來我們都活在別人的劇本裏。"蘇雪望着熔爐中翻涌的畫面,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到師父爲了封印她的鮫人血脈,將自己的魂魄獻祭給玄冰;看到林淵的前世在決戰前夜,將鮫人女王的畫像付之一炬。這些畫面像淬了毒的銀針,扎進她每一處神經。

林淵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蘇雪轉頭,發現他左眼的星辰已被九幽黑暗吞噬,嘴角溢出的黑血滴落在地,化作蠕動的幽冥蝶。"快走..."他握緊她的手腕,卻在接觸的瞬間僵住——蘇雪的瞳孔裏,倒映着他魔化後最猙獰的模樣。

記憶熔爐轟然炸裂,由無數記憶碎片拼湊的怪物破土而出。它的身體不斷重組變形,時而化作玄霄宗宗主的虛影,時而顯現出九幽魔主的輪廓,最後定格成林淵魔化時的面容。"相愛之人最易被刺痛。"怪物的聲音混雜着所有人的低語,抬手間,時空如破碎的鏡面轟然崩塌。

蘇雪墜入黑暗的瞬間,抓住了林淵的衣角。等她再次睜眼,竟置身於玄霄宗的藏書閣。熟悉的檀木香氣中,林淵背對着她翻閱古籍,黑色衣擺垂落在泛黃的竹簡上。"林淵?"她試探着伸手,卻發現自己的指尖穿過了他的身體。

林淵緩緩轉身,眼中沒有半點溫度。他手中的雙刃劍泛着冷光,劍尖直指她的心髒:"從一開始,你就是玄霄宗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蘇雪感覺呼吸停滯,心口傳來真實的劇痛——這是她最深的恐懼,是無數個深夜裏,她蜷縮在林淵懷中時,不敢言說的噩夢。

而在另一個時空裏,林淵正被蘇雪的冰魄索勒住咽喉。她的瞳孔泛着妖異的紅光,鮫珠在眉心閃爍:"天工族奪走了我的一切,今天該還債了。"林淵想要反駁,卻發現靈力被某種力量禁錮。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刹那,他聽見蘇雪的聲音從記憶深處傳來:在千機淵的第三棵銀杏樹下,你說過要帶我看遍所有星軌。

這句話像刺破黑暗的利刃。林淵握緊手中的冰魄索碎片,那是蘇雪在某次戰鬥中斷裂的武器。碎片在他掌心發燙,化作一道銀藍色光芒。幾乎同一時刻,蘇雪摸到懷中的機械鳳凰羽毛,羽毛突然迸發耀眼的光,照亮了藏書閣的每一個角落。

兩個時空同時震顫。蘇雪與林淵的身影在記憶與現實中重疊,他們的指尖穿過虛幻,終於相觸。七塊補天石從虛空中浮現,與蘇雪眉心的印記共鳴。林淵的雙刃劍吸收了記憶熔爐的力量,劍身浮現出他們共同的記憶:千機淵的初遇、雲海中的並肩作戰、還有那些劫後餘生的擁抱。

"以記憶爲引,以真心爲契!"兩人的聲音交織成戰歌。光芒中,幽冥蝶群紛紛化作光點,被吸食的記憶如潮水般回歸本體。怪物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被五色光芒與幽藍力量撕扯成碎片。當最後一片蝶翼消散時,幽冥城的永夜終於裂開縫隙,第一縷晨光刺破骸骨月亮的殘骸。

林淵單膝跪地,嘴角仍掛着黑血,卻伸手抹去蘇雪臉上的淚痕。蘇雪的白發在晨光中微微泛金,那是過度使用力量的代價。"下次換我先找到你。"她將頭埋進他的頸窩,感受着他劇烈的心跳。遠處的星軌再次亮起,這次的光芒中,多了幾分劫後餘生的溫柔。

而在幽冥城的廢墟深處,一只未被淨化的幽冥蝶緩緩扇動翅膀。它翅膀上浮現的,是蘇雪與林淵未曾經歷過的未來——九幽魔主真正蘇醒的時刻,以及他們在血色戰場上,彼此爲對方擋下致命一擊的畫面。

晨光刺破骸骨月亮的瞬間,蘇雪懷中的七塊補天石突然發出蜂鳴。石面浮現出細密的裂紋,仿佛在預示着某種古老封印即將鬆動。林淵掙扎着起身,卻因過度透支靈力險些摔倒,蘇雪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掌心傳來的滾燙溫度讓她心頭一顫——他的後頸處,竟又開始蔓延出蛛網狀的黑色紋路。

"林淵,你的傷勢..."蘇雪的聲音發顫,指尖撫過那些不祥的紋路。林淵強撐着微笑,反手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能活着與你並肩,這點代價算什麼。"話音未落,幽冥城的廢墟突然劇烈震動,一道時空裂縫在兩人頭頂撕開,無數記憶碎片如雪花般墜落,其中一片碎片映出了鮫人女王最後的畫面——她被鎖鏈纏繞着墜入九幽深淵,眼中卻閃爍着詭異的笑意。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空靈的歌聲。那歌聲像是從深海傳來,帶着鮫人特有的魅惑之力,蘇雪的玄霄令與鮫珠同時發燙,刺痛的感覺從眉心蔓延至全身。林淵立刻將她護在身後,雙刃劍的陰陽魚符文重新亮起,卻在觸及歌聲的刹那扭曲變形。"是鮫人咒歌,別聽!"他大喝一聲,用靈力封住蘇雪的耳竅,自己卻因遲了一步,瞳孔染上了妖異的藍光。

蘇雪焦急地看着林淵逐漸失去焦距的眼神,突然想起《天工御魔錄》中記載的"心魂共鳴術"。她深吸一口氣,將冰魄索纏在兩人手腕上,靈力順着鎖鏈注入林淵經脈:"看着我,林淵!還記得我們在千機淵約定的暗號嗎?"她的聲音混着靈力震顫,終於讓林淵眼中的藍光消散了幾分。

時空裂縫中突然伸出無數黑色觸手,將兩人拖入其中。再次睜眼時,他們置身於一片星輝閃爍的湖畔。湖面倒映着破碎的星軌,岸邊插滿了斷裂的天工族箭矢與鮫人骨笛。蘇雪的補天石與湖水產生共鳴,水面上浮現出古老的記憶——這裏竟是上古時期,天工族與鮫人族最後一戰的戰場。

"小心!"林淵猛地將蘇雪撲倒,一支泛着幽藍毒光的骨箭擦着她發梢飛過。湖邊的蘆葦叢中走出一群鮫人戰士,他們的魚尾上纏繞着鎖鏈,眼中閃爍着仇恨的光芒。爲首的鮫人女戰士舉起骨笛,刺耳的音波震得蘇雪耳膜生疼,林淵的雙刃劍自動出鞘,卻在接觸音波的瞬間出現裂紋。

蘇雪注意到鮫人戰士們頸間的鮫珠碎片,與她眉心的印記隱隱呼應。她鼓起勇氣向前一步,玄霄令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我們是來解開千年詛咒的!"她的話換來的卻是更猛烈的攻擊,一只鮫人戰士甩出鎖鏈纏住她的腳踝,將她拖向湖水深處。

林淵不顧一切地躍入水中,卻發現湖底布滿了封印着記憶的水晶球。當他的手觸碰到其中一個水晶球時,一段塵封的往事涌入腦海——原來當年的決戰中,鮫人女王爲了保護族人,自願被天工族長封印,而這個秘密被刻意抹去了。"蘇雪,這些記憶被篡改了!"他在水中艱難地傳音,卻看見蘇雪被拖入了湖底最深處的漩渦。

漩渦的盡頭是一座鮫人祭壇,祭壇中央懸浮着完整的鮫珠,而祭壇四周,插滿了刻有天工族符文的鎮魂釘。蘇雪的玄霄令與鮫珠產生共鳴,鎮魂釘開始鬆動。就在這時,鮫人女王的虛影浮現,她的面容與蘇雪一模一樣,眼中卻充滿了怨毒:"既然你要重蹈覆轍,那就陪我一起永眠吧!"

林淵沖破水面的瞬間,看見蘇雪被鮫珠的力量反噬,青絲瞬間化作雪白。他揮劍斬斷束縛她的鎖鏈,將她護在懷中:"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他的聲音帶着決絕,將自身天工血脈注入雙刃劍,劍身的陰陽魚符文化作實體,與鮫珠的力量相撞。

劇烈的爆炸中,蘇雪感覺體內的力量開始融合。她的玄霄令與鮫珠化作流光,在她心口凝成新的印記——那是天工族的齒輪與鮫人族的魚尾交織而成的圖案。當最後一根鎮魂釘斷裂時,湖底的記憶水晶球紛紛炸裂,真實的歷史重現:鮫人女王與天工族長本是戀人,爲了封印九幽魔主,才設下了輪回詛咒。

光芒消散後,鮫人戰士們眼中的仇恨漸漸褪去。爲首的女戰士摘下頸間的鮫珠碎片,放入蘇雪掌心:"原來我們都被謊言囚禁了千年。"她的聲音帶着釋然,身後的鮫人戰士們紛紛行禮。而此時的林淵,早已力竭暈倒在蘇雪懷中,嘴角溢出的黑血滴落在新形成的印記上,竟化作金色的紋路。

蘇雪抱着林淵在湖畔坐下,晨光爲他蒼白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光。她輕輕撫去他額間的冷汗,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等你醒來,我們就去尋找破解魔主封印的方法。"話音未落,天空中突然出現新的星軌,指向雲海深處一座若隱若現的浮島——那座浮島上,正散發着與九幽魔主相似的氣息,卻又夾雜着一絲熟悉的溫暖。

在他們身後,星隕湖的湖水開始倒流,湖底浮現出一座古老的傳送陣。而在九幽深淵的最深處,九幽魔主的虛影發出低沉的笑聲:"有趣,這一世的情劫,倒比上一世更精彩......"他的聲音回蕩在虛空,無數魔影從深淵中涌出,朝着星軌指引的方向蠢蠢欲動。

蘇雪握緊林淵的手,感應着他逐漸平穩的心跳。她知道,前方的路會更加艱險,但只要有他在身邊,再黑暗的深淵,她也敢闖。當第一縷星光照亮林淵的眉眼時,她輕輕將他抱起,走向那座神秘的浮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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