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鈴聲響起時，教室裏瞬間炸開了鍋。男生們呼朋引伴地往食堂沖，女生們則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拿出從家裏帶來的便當，嘰嘰喳喳地分享着零食。陽光透過窗戶，在課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飄着飯菜的香氣和淡淡的洗發水味。
阮清荷從書包裏拿出便當盒，是媽媽早上準備的，白色的盒子裏裝着米飯、糖醋排骨和一小份清炒西蘭花，擺得整整齊齊，像精致的小拼盤。她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扒着飯，眼睛偶爾瞟向窗外，看幾只麻雀在香樟樹上跳來跳去。
葉辰去食堂打飯，回來時端着一大盤糖醋裏脊和米飯，還額外拿了兩個肉包子，熱氣騰騰的，香氣直往人鼻子裏鑽。他剛坐下，就把一個肉包子塞進阮清荷手裏：“給你，食堂今天的肉包子超香，我多買了一個。”
包子還冒着熱氣，燙得阮清荷指尖發麻。她連忙把包子放在桌角，小聲說：“我吃不下了，謝謝你。”
“吃不下也拿着，”葉辰不由分說地把包子往她便當盒旁邊推了推，自己拿起另一個，咬了一大口，“等會兒餓了再吃，下午還有體育課呢，得吃飽點。”
他說話時，嘴角沾了點醬汁，像只偷吃東西的小花貓。阮清荷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從書包裏拿出紙巾，遞給他：“嘴角有醬汁。”
葉辰這才發現，連忙接過紙巾擦了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啦，吃太急了。”
他吃飯的樣子很豪爽，大口大口地扒着飯，糖醋裏脊的醬汁沾了點在下巴上，他也沒在意。阮清荷看着他，忽然覺得自己吃飯太慢了，像只慢吞吞的蝸牛。
“你媽媽做的飯好吃嗎？”葉辰忽然問，嘴裏還嚼着飯，說話有點含糊。
“嗯，很好吃。”阮清荷點點頭，夾了塊西蘭花放進嘴裏。
“那真好，”葉辰嘆了口氣，“我媽做飯忽鹹忽淡的，今天早上的面包還是她昨天烤糊的。”
阮清荷忍不住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那你可以多吃點食堂的飯。”
“也是，”葉辰咧嘴一笑，“不過還是你媽媽做的看起來好吃，下次有機會我能嚐嚐嗎？”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話太唐突了，像個沒禮貌的饞鬼。果然，阮清荷的臉瞬間紅了，低下頭小聲說：“我……我不知道。”
“啊，對不起對不起，”葉辰連忙擺手，“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沒事。”阮清荷搖搖頭，繼續吃飯，可臉頰的溫度卻沒降下來。
兩人沒再說話，教室裏的喧鬧聲像潮水一樣涌來，又慢慢退去。阮清荷吃完飯後，拿出紙巾擦了擦桌子，然後從書包裏拿出一本詩集，輕輕翻開。書頁泛黃，是她從圖書館借來的，上面有淡淡的油墨香。
葉辰吃完飯，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肚子，看着她認真看書的樣子。陽光照在她的書頁上，把她的睫毛映得長長的，像兩把小扇子。她看書的時候很專注，連呼吸都放輕了，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手裏的書。
他忽然覺得，這樣安安靜靜的也挺好。不像平時在操場上那樣吵吵鬧鬧，反而有種讓人安心的感覺，像午後曬在被子上的陽光，暖暖的，懶懶的。
“你看什麼書呢？”他忍不住小聲問，怕打擾到她。
阮清荷抬起頭，把書的封面給他看：“一本詩集。”
封面上印着“飛鳥集”三個字，字體娟秀。葉辰湊過去看了看，上面的句子彎彎繞繞的，他一句也看不懂，像天書。
“這種書好看嗎？”他好奇地問。
“嗯，”阮清荷點點頭，眼睛裏帶着點光，“裏面的句子很溫柔，像……像春天的雨。”
她形容得很奇怪，葉辰卻莫名聽懂了。他想起下雨天的操場，溼漉漉的跑道上有小水窪，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可雨停後會有彩虹，空氣裏還有青草的香味。
“那你能念一句給我聽嗎？”他說。
阮清荷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想聽。她猶豫了一下，翻開一頁，找到自己喜歡的那句，輕輕念了出來：“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尖，每個字都帶着淡淡的溫度。葉辰雖然不太懂意思，卻覺得很好聽，像山間的清泉流過石頭，叮咚作響。
“很好聽，”他真心實意地說，“比我們班男生扯着嗓子唱歌好聽多了。”
阮清荷被他逗笑了，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他們唱歌也很好聽，很有活力。”
“那不一樣，”葉辰搖搖頭，“他們唱歌像敲鑼，你念詩像彈琴。”
被他這麼一說，阮清荷的臉又紅了，低下頭繼續看書，可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壓不住。
教室裏漸漸安靜下來，有些同學趴在桌子上睡覺，發出輕輕的鼾聲；有些同學還在小聲說話，聲音像蚊子哼。葉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香樟樹，忽然覺得有點困。
他閉上眼睛，卻沒睡着，能聽到阮清荷翻書的聲音，輕輕的，像風吹過樹葉。還有她偶爾咳嗽一聲，聲音細細的，像小貓的叫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聽到“啪嗒”一聲，是書掉在地上的聲音。他連忙睜開眼睛，看到阮清荷正彎腰撿書，臉頰紅紅的，像是被嚇了一跳。
“沒事吧？”他小聲問。
“沒事，”阮清荷把書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小心睡着了。”
原來她看書的時候睡着了，頭歪在胳膊上，頭發垂下來遮住了臉，像只縮成一團的小兔子。葉辰看着她泛紅的臉頰，忽然覺得有點可愛，忍不住說：“你可以趴在桌子上睡，這樣舒服點。”
“不用了，”阮清荷搖搖頭，把書合上，“快上課了。”
她說着，從書包裏拿出水杯，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水。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把她的皮膚照得像透明的，睫毛上仿佛落了點金粉。
葉辰看着她，忽然覺得心裏暖暖的，像揣了個小太陽。他想起剛才她念詩的聲音，想起她臉紅時的樣子，想起她遞紙巾時的溫柔。這個女孩子像一朵安靜的荷花，默默地開在那裏，卻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上課鈴響的時候，阮清荷正把詩集放進書包。葉辰忽然說：“下次……下次我帶點我媽烤的餅幹給你吃吧，她烤糊的除外。”
阮清荷愣了一下，抬起頭看着他。他的眼睛亮亮的，像藏了星星，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她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好。”
看到她答應，葉辰的眼睛更亮了，像個得到糖果的小孩。
上課鈴響了，老師拿着教案走進教室，教室裏瞬間安靜下來。阮清荷翻開課本，指尖卻有點發燙。她想起剛才葉辰的笑容，想起他說要帶餅幹給她吃，心裏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軟軟的，甜甜的。
她偷偷往旁邊看了一眼，葉辰正認真地看着黑板，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把他的笑容映得明明晃晃。她的心跳忽然快了半拍，連忙收回目光，臉頰的溫度又升了起來。
也許，有這樣一個同桌，真的是件很幸運的事。她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