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冰冷的淤泥緊貼着殘破的軀殼,每一次瀕死的呼吸都如同吞咽碎玻璃,帶着濃重的血腥和內髒破裂的腥甜。顱內的劇痛如同永不停歇的風暴,將意識撕扯成無數尖叫的碎片。左臂上,那幾塊深嵌血肉的暗紫色晶簇碎片早已徹底熄滅,只剩下一種沉入骨髓的麻木,仿佛那條手臂已不屬於自己。

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被碾碎、徹底墜入永恒的虛無深淵之際——

那根沾滿了自身暗紫色污血、壞死組織碎塊、以及晶簇粉末碎末的手指,如同被無形的命運絲線牽引,帶着一種超越肉體極限的、近乎燃燒靈魂的決絕,顫抖着、卻又無比精準地……點向了近在咫尺的那個淤泥怪物腳踝上、那鏽跡斑斑的金屬環!

指尖觸及冰冷的、粗糙的、帶着濃厚鐵鏽和污穢氣息的金屬表面。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炫目的光芒。

只有……

“嗡……”

一聲極其極其微弱、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幾乎被精神海嘯餘波徹底淹沒的……共鳴!

這共鳴並非聲音,而是一種極其細微的、冰冷的能量震顫!它從蘇臨沾滿晶簇碎末和污血的指尖傳來,瞬間流竄過她麻木的左臂,直刺入她瀕臨破碎的意識核心!

與此同時,她指尖觸碰的那個鏽蝕金屬環,其表面那些模糊不清、被歲月和污穢覆蓋的刻痕,在接觸到晶簇碎末和污血的瞬間,極其短暫地……再次亮起了一絲微弱的、冰冷的白光!比之前驚鴻一瞥時更加清晰!雖然依舊微弱如風中殘燭,卻帶着一種被激活的、指向性的波動!

這波動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

“滋——!”

蘇臨的意識深處,那被精神海嘯徹底淹沒、布滿雪花紋路的系統提示框,如同被強電流瞬間激活,猛地爆發出刺目卻極其不穩定的血紅色光芒!「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禁錮力場局部異常共振!」

「源定位:接觸點(目標足部禁錮單元)。」

「共振頻率:(超出常規譜系)!」

「誘導源:高純度異種污染能量殘留(古神殘骸)混合宿主生物基質!」

「警告!共振引發未知連鎖反應!禁錮力場核心節點……滋……鎖定中……滋啦……」

冰冷的電子音帶着劇烈的雜音和斷點,如同垂死者的囈語,卻硬生生擠出了關鍵的信息!

禁錮力場!核心節點!共振!

那個瘋狂的猜想……竟然是真的!

蘇臨那即將熄滅的意識火花,如同被潑上了滾燙的燃油,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

不是鑰匙!是幹擾源!是共振器!

她左臂上那幾塊來自隕落古神的晶簇殘渣,其蘊含的古老純粹污染能量,與這禁錮金屬環的力場結構,存在着某種……沖突性的、破壞性的共振!她的污血和壞死的異變組織,則充當了臨時的、強效的“能量耦合劑”!

“嗬……” 喉嚨裏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混合着血沫的嘶鳴。

沒有絲毫猶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痛苦和恐懼!

她的手指,死死抵住那個冰冷的金屬環!用盡殘存的所有意志力,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催動着左臂深處那早已枯竭的晶簇殘渣!不是激發其湮滅力量,而是如同榨幹海綿裏的最後一滴水,強行壓榨出其中殘存的、最本質的污染能量因子!通過指尖的污血和晶簇粉末,如同最惡毒的腐蝕劑,狠狠注入那冰冷的金屬環中!

“嗡……嗡……嗡……”

指尖傳來的冰冷震顫感驟然加劇!頻率越來越高!如同瀕臨斷裂的琴弦!

被她觸碰的那個淤泥怪物,在金屬環被強行注入異種污染能量、引發高頻共振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滾燙的油鍋!它發出一聲淒厲到非人的慘嚎!整個佝僂扭曲的身軀劇烈地痙攣、抽搐!套着金屬環的腳踝處,那暗紫色的潰爛皮肉瞬間如同被強酸腐蝕,“滋啦”作響,冒出刺鼻的黑煙!金屬環本身更是劇烈震顫,表面的鏽跡和污穢在震動中簌簌剝落,露出了底下更加清晰的、帶着微弱白光的禁錮符文!

這劇烈的反應,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入了一塊巨石!

“吼嗷嗷嗷——!!!”

村落深處,那被無數金屬環禁錮的恐怖巨物,猛地爆發出更加痛苦、更加狂暴、卻也帶着一絲……無法言喻的……悸動的咆哮!

它那由陰影和蠕動黑暗物質構成的龐大輪廓,在禁錮的束縛下瘋狂地掙扎、扭動!這一次,它的掙扎不再是毫無目標的宣泄,而是……帶着某種被牽引的、被刺激的……指向性!

它掙扎的方向……赫然指向了蘇臨手指所觸碰的那個金屬環所在的位置!

隨着巨物那充滿毀滅性力量的掙扎牽引,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冰冷的禁錮力場能量,如同被激怒的巨蟒,順着那無形的禁錮鎖鏈,瞬間反沖而至!

“轟——!!!”

蘇臨只感覺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能將她靈魂和肉體同時碾成齏粉的恐怖力量,順着她的指尖,如同高壓電流般狠狠貫入!

“噗——!”

又是一大口暗紫色的污血狂噴而出!眼前徹底被猩紅覆蓋!左臂上,那早已麻木的創口處,暗紫色的血肉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油,瞬間焦黑、碳化、崩裂!深嵌其中的晶簇碎片在恐怖的能量反沖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碎裂聲!

劇痛!超越之前所有痛苦的極限!仿佛整條左臂被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穿刺、撕裂、溶解!

「警告!物理結構遭受毀滅性能量沖擊!」

「警告!左臂生物基質崩潰!晶簇載體碎裂!」

「警告!禁錮力場反噬!能量過載!系統……即將……永久性……損毀……」

系統的警報聲尖銳刺耳,帶着最後的絕望悲鳴,字跡瘋狂閃爍、扭曲,如同風中殘燭!

要死了!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

但就在這意識即將被劇痛和毀滅性能量徹底吞噬的瞬間——

蘇臨布滿血絲、幾乎爆裂的眼球,死死盯住了那個被她手指抵住的金屬環!

在巨物掙扎牽引和恐怖能量反沖的雙重作用下,那個劇烈震顫的、表面禁錮符文白光急速閃爍的金屬環……

其核心位置,一個極其微小、結構卻異常復雜的、如同微型鎖芯般的符文節點,在超負荷的能量沖擊和異種污染能量的共振腐蝕下……

“咔嚓!”

一聲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在蘇臨的指尖下響起!

那微小的鎖芯符文節點……裂開了一道縫隙!

一道極其微弱的、冰冷銳利的白光,如同掙脫囚籠的毒蛇,瞬間從那道縫隙中……泄露了出來!

這道泄露的白光,如同投入滾沸油鍋的最後一點火星!

“嗡——!!!!!”

以那個碎裂的金屬環爲核心,一股無形的、冰冷而狂暴的能量風暴,如同被壓抑了億萬年的火山,猛地爆發開來!

這股能量風暴並非物理沖擊,而是純粹的……禁錮力場的失控!是構成禁錮鎖鏈的一個微小節點的……崩潰!

“嘶嗷嗷嗷——!!!”

被金屬環禁錮的那個淤泥怪物,首當其沖!它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絕望的慘嚎,整個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撕扯,從腳踝處開始,暗紫色的潰爛皮肉連同骨骼,如同被投入絞肉機般寸寸斷裂、崩解!最終在刺目的白光中,化作一蓬混合着黑色淤泥和暗紫色污血的、散發着濃烈惡臭的污穢煙塵!

而這道失控的禁錮能量風暴,並未停止!

它如同無形的沖擊波,瞬間掃過周圍跪伏在地的其他淤泥怪物!

所有怪物腳踝上套着的金屬環,如同被無形的鎖鏈串聯,在風暴掃過的瞬間,全部……瘋狂震顫起來!

“嗡!嗡!嗡!嗡——!!!”

無數金屬環震顫的共鳴聲匯聚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交響!禁錮符文的光芒在怪物們的腳踝上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如同垂死掙扎的螢火蟲群!

“呃啊……”“嗬……”“嘶……”

痛苦的哀鳴和嘶吼瞬間從跪伏的怪物群中爆發!它們僵硬的身軀在失控的禁錮能量沖擊下劇烈地痙攣、扭曲!身上的泥漿外殼大片崩落,露出底下更加畸變痛苦的軀體!有的怪物腳踝處的金屬環甚至開始發紅、灼燒,勒入皮肉深處,冒出刺鼻的白煙!

連鎖反應!

一個節點的崩潰,引發了整個禁錮網絡局部的、劇烈的……紊亂!

“吼——!!!”

村落深處,那被無數金屬環禁錮的恐怖巨物,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極致的痛苦與一種……狂暴的、近乎癲狂的……希望的咆哮!

它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一條束縛着它龐大身軀的、無形的禁錮鎖鏈上,出現了一個……微小的裂口!一個……鬆動的節點!

這感知讓它徹底瘋狂!

它那陰影構成的龐大輪廓,爆發出毀天滅地般的力量,不再是無序的掙扎,而是集中了全部的力量,朝着那個出現裂口、能量紊亂的方向——蘇臨所在的位置——狠狠……撕扯!

“鏘啷!鏘啷!鏘啷!鏘啷——!!!”

無數金屬環被巨力瘋狂繃緊、摩擦、碰撞的刺耳噪音,如同億萬把鈍刀在刮擦頭骨,瞬間壓過了所有聲音!整個村落的地面劇烈震動!岩壁上的苔蘚和藤蔓簌簌落下!跪伏在地的怪物群在雙重沖擊下如同被颶風掃過的稻草,翻滾、哀嚎、甚至有的直接在禁錮能量和巨物力量的撕扯下四分五裂!

巨物身上,靠近蘇臨這一側,那些密密麻麻箍在陰影輪廓上的金屬環,在它集中力量的撕扯下,開始……變形!扭曲!崩裂!

鏽跡斑斑的金屬在無法想象的巨力下呻吟、斷裂!嶄新的金屬環被強行拉伸、扭曲成怪異的形狀!一些深深嵌入黑暗物質的金屬環邊緣,甚至被勒得迸射出刺眼的火星!

束縛……在鬆動!

一股更加龐大、更加混亂、更加令人絕望的恐怖氣息,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水,從那些崩裂扭曲的金屬環縫隙中,洶涌地……泄露了出來!

這股泄露的氣息,不再是之前那種被禁錮壓抑後的餘波,而是帶着巨物本源的、瘋狂的、毀滅性的力量!它掃過之處,空氣都仿佛被點燃,發出“滋滋”的哀鳴!跪伏的怪物群如同被投入煉獄,在哀嚎中迅速枯萎、碳化、化爲飛灰!

首當其沖的,是蘇臨!

“呃啊——!!!”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如同被投入了恒星的核心!無法形容的劇痛、灼燒、撕裂感瞬間將她淹沒!比之前的精神海嘯和能量反沖更加恐怖!那是來自更高位格存在的、純粹力量的直接碾壓!

左臂上,那早已焦黑崩裂的血肉,在泄露氣息的沖擊下,如同風化的沙雕,瞬間……崩解!化爲細碎的、暗紫色的塵埃,混合着晶簇的粉末,被狂亂的氣息卷走!

「左臂……完全……損毀……」

系統的提示如同最後的墓志銘,在蘇臨徹底破碎的意識邊緣一閃而逝。

視野徹底被狂暴的、扭曲的、充斥着毀滅光芒的亂流占據。意識如同狂風中的最後一粒沙塵,即將被徹底吹散。

結束了……嗎?

就在這意識徹底消散的前一瞬,在那毀滅亂流的縫隙中,蘇臨模糊的、即將永恒的黑暗視野裏,似乎……捕捉到了一抹極其短暫的、一閃而逝的……

色彩?

不是暗紅的天光,不是冰冷的金屬反光,不是淤泥的暗黑,也不是巨物陰影的混沌。

而是一種……溫暖的、柔和的、充滿生機的……綠色?

如同……在無盡荒漠的死亡絕地中,偶然瞥見的一株……頑強生長的幼苗?

這抹綠色是如此微弱,如此短暫,瞬間就被狂暴的毀滅亂流徹底吞噬。

但它出現的位置……

似乎……就在那巨物龐大陰影輪廓的……最深處?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着一絲詭異可能性的念頭,如同最後的火星,在她徹底熄滅的意識中閃過——

那巨物……那被無數金屬環禁錮的、散發着無盡痛苦與毀滅氣息的存在……它的核心……難道……並非純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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