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冷。刺骨的冰冷包裹着全身,像沉在冰河深處。意識如同被凍僵的魚,在黑暗的淤泥裏徒勞掙扎。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牽扯着胸腔裏碎裂的骨頭,帶來遲鈍而綿長的劇痛。肺裏灌滿了鐵鏽和冰渣,每一次試圖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一片沉甸甸的、粘稠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死了嗎?

這個念頭如同水底的泡沫,剛剛浮起,就被更洶涌的冰冷和劇痛碾碎。

不!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如同淬火寒鐵般的意志,猛地刺破混沌!求生的本能如同被壓到極限的彈簧,轟然爆發!

“呃…咳…”劇烈的咳嗽猛地撕裂了死寂!每一次咳喘都像要把破碎的胸腔徹底炸開!眼前不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炸開無數扭曲旋轉的金星和血色光斑!冰冷的液體嗆入氣管,帶着濃重的土腥和鐵鏽味!

水?我還在水裏?!

身體猛地一沉!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間淹沒口鼻!巨大的窒息感混合着胸口的劇痛,如同巨錘砸向靈魂!

掙扎!求生的本能驅使着殘破的身體瘋狂扭動!手腳在冰冷湍急的水流中徒勞地抓撓!斷裂的肋骨摩擦着內髒,痛得眼前陣陣發黑!左臂那道被毒刺劃傷的傷口早已麻木,如同不屬於自己的身體。

就在這時!

一只冰冷、卻異常有力的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抓住了我後頸的衣領!

巨大的力量傳來!身體被硬生生從湍急的暗流中提了起來!

譁啦!

刺骨的寒風夾雜着水珠,狠狠抽打在臉上!新鮮的、帶着濃重溼腐氣息的空氣猛地灌入肺腑,嗆得我再次劇烈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喘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和鐵鏽味!

視線在劇烈的咳嗽和水霧中艱難聚焦。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堅硬、冰冷、溼滑的觸感——似乎是岩石。頭頂不再是天空,而是嶙峋低垂、掛着冰冷水珠的黑色鍾乳石。微弱的光源來自不遠處石壁上插着的幾支鬆脂火把,火焰在潮溼的空氣中頑強跳躍,投下扭曲晃動的巨大陰影,將整個空間渲染得如同鬼蜮。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湍急的暗河在不遠處咆哮奔流,水汽彌漫。空氣裏充斥着濃重的水腥、苔蘚的黴味、還有…淡淡的血腥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鐵鏽混合着硫磺的陳舊氣息。

我癱倒在冰冷的岩石上,渾身溼透,破爛的單衣緊貼着皮肉,凍得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胸前的傷口被冰冷的河水浸泡過,翻卷的皮肉呈現出一種死白色,膿血似乎被沖淡,但劇痛絲毫未減。左臂的燙傷和毒傷在低溫下麻木刺痛。高燒讓身體內部如同燃燒着無形的火焰,與體表的冰冷形成撕裂般的折磨。

那只將我拖出水的手鬆開了。

我艱難地轉動眼珠。

身前,站着兩個人。

兩個如同從陰影中走出的石雕。

他們都穿着一種從未見過的、極其特殊的裝束——緊身的深青色勁裝,材質似皮非皮,似布非布,在火把光線下泛着一種詭異的啞光。外面罩着同樣深青色、邊緣用暗銀色絲線繡着繁復而古老雲紋的短鬥篷。鬥篷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嘴唇和線條冷硬的下頜。

他們的動作、站姿,甚至呼吸的頻率,都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精密機械般的同步和刻板。腰間佩着形制奇特的短刀,刀鞘漆黑,沒有任何裝飾,卻散發着一種內斂的凶戾氣息。

玄鳥?我的目光猛地釘在他們鬥篷左胸心髒的位置——那裏,用同樣暗銀色的絲線,繡着一個極其醒目、卻又帶着古老韻味的圖騰:一只展翅欲飛、姿態凌厲、線條剛硬如鐵的玄鳥!鳥喙如鉤,眼神銳利,仿佛能洞穿靈魂!

“玄羽衛…”一個嘶啞幹澀、不帶任何感情波動的聲音,從左邊那個身影的兜帽下傳出,如同砂紙摩擦凍鐵,“…前朝餘孽…最後的爪牙…”

前朝?!玄羽衛?!

這個名稱如同驚雷,瞬間在我腦海中炸響!前世零碎的歷史知識瘋狂翻涌!五代十國,王朝更迭如同走馬燈,但前朝…是指被朱溫篡唐所滅的**大唐**?!那個曾經輝煌無比、如今只存在於史書和傳說碎片中的帝國?!

他們…是李唐皇室最後的秘密力量?!如同幽靈般潛伏在這幽燕之地的地下?!難怪身手如此詭異!難怪對龍脈圖如此執着!

“東西。”右邊那個身影開口了,聲音同樣冰冷刻板,如同機器合成。他微微抬起手,指向我——更準確地說,是指向我依舊死死攥在手中、浸透河水與少年鮮血的那兩塊羊皮地圖!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同樣毫無血色,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一股無形的、如同實質般的冰冷壓力,瞬間籠罩了我!比河水的冰冷更刺骨!那是久經殺戮、漠視生命的絕對威壓!

“咳…咳咳…”我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喘都牽扯着全身的傷口,更多的血沫從嘴角溢出。身體因寒冷和高熱而劇烈顫抖,意識在劇痛和威壓的雙重夾擊下搖搖欲墜。

硬抗?以現在的狀態,對方動動手指就能碾死我。

交圖?交出這用數條人命換來的、關乎幽燕龍脈的絕密?然後像路邊的野狗一樣被滅口?

不!

嘴角,在劇烈的顫抖和咳嗽中,扯出一個無聲的、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圖…是…碎的…”我嘶啞地開口,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卻清晰地傳入寂靜的溶洞,“…鑰匙…不齊…鎖…打不開…”

沾滿血污和河水的右手,艱難地、微微抬起,攤開手掌。兩塊被撕裂的羊皮地圖,在火把跳躍的光線下顯露出來。一塊標記着幽州北的潛淵龍脊,一塊標記着涿州西的鎖龍地眼,斷裂處犬牙交錯,中央那巨大的滴血心髒圖騰被從中撕裂,殘缺不全。

“少了一塊…”我喘息着,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溼漉漉的額發,死死盯着眼前兩個如同陰影般的玄羽衛,“…被…被那女人…搶走了…”

“女人?”左邊那個玄羽衛冰冷的聲音毫無波瀾,但兜帽陰影下的目光似乎銳利了一瞬。

“脖子…有烙印…”我艱難地補充,左臂那道毒傷傳來的麻痹感正緩慢地向上臂蔓延,“…身手…像鬼…搶走了…中間…那塊…”

沉默。

溶洞裏只剩下暗河奔流的咆哮和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兩個玄羽衛如同凝固的石像,兜帽下的陰影紋絲不動。只有那無形的威壓,如同冰冷的潮水,在溶洞中無聲地涌動、試探。

他們在判斷。判斷我話語的真僞,判斷我殘存的價值。

“傷。”右邊那個玄羽衛再次開口,冰冷的字眼如同冰雹砸落。他微微側頭,對着溶洞深處、暗河流淌而來的方向。

一個同樣穿着深青色勁裝、但未罩鬥篷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從鍾乳石的陰影中無聲地滑出。那是一個面容枯槁、眼神渾濁如同死水的老者,臉上布滿深刻的皺紋,如同幹裂的樹皮。他背着一個同樣材質、泛着啞光的深青色皮箱。

老者走到我身邊,蹲下。枯槁的手如同鷹爪,毫無顧忌地撕開我胸前溼透、粘連在傷口上的破爛單衣!冰冷的指尖直接觸碰翻卷的皮肉和斷裂的骨茬!

劇痛讓我眼前猛地一黑!喉嚨裏發出壓抑不住的嘶吼!

老者渾濁的眼神毫無波動,仿佛在檢查一塊朽木。他打開皮箱,裏面不是草藥,而是排列整齊的、閃爍着冰冷金屬寒光的各種奇形工具——細長的銀針、帶鉤的鑷子、鋒利的薄刃小刀、還有裝着不明黑色粘稠液體的琉璃瓶!

他拿起一根細長的銀針,沾了點琉璃瓶裏的黑色粘液,毫不猶豫地、精準地刺入我胸前傷口深處!

“呃啊——!”無法形容的劇痛!如同燒紅的鐵釺狠狠捅進骨髓!身體猛地繃直,又重重摔回岩石!眼前徹底被血紅和黑暗吞噬!意識在極致的痛苦中瀕臨崩潰!

這不是治療!這是酷刑!是玄羽衛確認俘虜意志和價值的冰冷手段!

枯槁老者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銀針拔出,帶出絲絲暗黑的組織液。他又拿起那把薄刃小刀,如同最精密的雕刻師,開始剔除傷口深處明顯壞死的腐肉和碎骨!動作精準、快速、冰冷,沒有絲毫憐憫!

每一刀,都像在凌遲靈魂!我死死咬住牙關,牙齒深深陷入下唇,鹹腥的血液溢滿口腔,強行將那足以撕裂意識的慘嚎壓在喉嚨深處!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汗水、血水、河水混合着流下!

不知過了多久,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枯槁老者終於停下了手。他拿出一種散發着濃烈刺鼻氣味的黑色糊狀物,厚厚地糊在清理過的猙獰傷口上,帶來一陣火燒火燎的劇痛。又用浸透了同樣黑色液體的、帶着金屬光澤的奇特布條,將傷口和左臂的毒傷緊緊纏繞、捆扎。

劇痛稍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和沉重的虛弱感。但胸口的窒息感似乎減輕了些許,至少能勉強維持呼吸。

“死不了。”枯槁老者用沙啞得如同鏽鐵摩擦的聲音吐出三個字,收拾起工具,如同完成任務般,無聲地退回了陰影中。

兩個兜帽玄羽衛依舊矗立在原地,如同兩座冰冷的墓碑。

“圖。”左邊那個再次開口,冰冷的字眼如同最後的通牒。

我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和那黑色藥糊的刺鼻氣味。身體像被徹底拆散又草草拼湊起來的破布娃娃。意識在劇痛的餘波和毒素的麻痹中浮沉。

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卻死死盯着溶洞低垂的、溼漉漉的頂壁,瞳孔深處,一點冰冷的火焰在瘋狂燃燒。

“鑰匙…不齊…”我嘶啞地重復,聲音微弱卻異常清晰,“…鎖龍樁…只有圖…不夠…”

“…盤…九宮…震…三寸…啓…”

“…這是…開門的…最後…一句…”

我將老者屍體最後的囈語,如同祭品般拋了出來!這是唯一的籌碼!是地圖之外,開啓“鎖龍樁”的關鍵信息!

果然!

當“盤九宮,震三寸,啓”這七個字從我嘶啞的喉嚨裏艱難擠出時,兩個如同石雕般的玄羽衛,身體幾不可察地同時微微一震!

兜帽陰影下,那兩道冰冷的目光瞬間變得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在我的臉上!一股比之前更強烈的、帶着驚疑和某種被觸碰到禁忌的森然殺意,無聲地彌漫開來!

“誰告訴你的?!”右邊那個玄羽衛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極其細微的波動,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壓迫!

“死人…”我喘息着,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地獄驛站…爬出來的…死人…最後…一句話…”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只有暗河奔流的咆哮在溶洞中回蕩,如同遠古巨獸的低吼。

兩個玄羽衛兜帽下的陰影無聲地交流着。冰冷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潮水,在溶洞中反復沖刷、試探、權衡。

價值。我拋出的信息,顯然觸及了核心!讓他們無法立刻下殺手!

“帶上他。”最終,左邊那個玄羽衛冰冷地開口,聲音恢復了刻板的死寂,仿佛剛才的波動從未發生。“去見‘掌印’。”

掌印?玄羽衛的首領?

右邊那個玄羽衛上前一步,枯瘦卻力大無窮的手如同鐵鉗,毫不費力地將我從冰冷的岩石上提了起來!動作粗暴,牽動全身傷口,劇痛讓我眼前再次發黑。

我被半拖半架着,朝着暗河奔流而來的方向,溶洞的更深處走去。腳下是溼滑的岩石,暗河的水汽撲面而來,冰冷刺骨。火把的光芒在身後拉長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隨行。

溶洞深處,暗河在這裏變得相對平緩,形成一個幽深的水潭。水潭邊緣,停泊着幾艘樣式奇特、通體漆黑、如同巨大梭子般的狹長小舟。舟身同樣泛着那種深青色的詭異啞光,上面用暗銀絲線描繪着展翅的玄鳥圖騰。

一個玄羽衛解開纜繩,將我如同貨物般粗暴地扔進其中一艘小舟的中部。冰冷的金屬船身硌得骨頭生疼。枯槁老者也無聲地登上了另一艘小舟。

兩個兜帽玄羽衛分別躍上船頭船尾,動作輕盈無聲。船尾那人拿起一根漆黑的長篙,在岸邊岩石上輕輕一點。

無聲無息地,黑色小舟如同離弦的箭,悄無聲息地滑入幽暗的水潭,逆着暗河微弱的水流,朝着溶洞更深的黑暗駛去。速度快得驚人,卻幾乎沒有激起水花。

冰冷的河水氣息撲面而來。小舟在絕對的黑暗中穿行,只有船頭玄羽衛手中一支特制的、發出微弱幽綠色光芒的螢石燈,勉強照亮前方數尺翻滾的黑色水流。嶙峋的鍾乳石如同怪獸的獠牙,在幽綠的光線下投下扭曲晃動的巨大陰影,壓迫感十足。

我蜷縮在冰冷的船底,身體因傷痛、寒冷和毒素而不斷顫抖。胸前的傷口在黑色藥糊的刺激下火辣辣地疼,左臂的麻痹感已經蔓延到了肩膀。意識在黑暗和顛簸中沉浮,但腦海中那塊撕裂的幽州潛淵龍脈圖,和老者最後那句詭異的囈語,卻如同烙印般清晰。

盤九宮…震三寸…啓…這到底是什麼?開啓鎖龍樁的機關口訣?還是某種方位指引?

玄羽衛…前朝餘孽…他們蟄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守着通往鎖龍樁的暗河,就是爲了這張圖和這句口訣?他們想做什麼?開啓龍脈?光復李唐?

那個脖頸帶着烙印的“狸貓”少女…她搶走的那塊圖,又在誰手裏?她和玄羽衛是什麼關系?敵人?還是…同屬於某個更龐大、更分裂的隱秘組織?

無數的謎團如同這幽深的暗河,深不見底。

不知航行了多久,時間在絕對的黑暗和單調的水流聲中失去了意義。就在我感覺身體快要被寒冷和劇痛徹底凍僵時——

前方無盡的黑暗中,一點微弱的光芒突兀地亮起!

不是火把,也不是螢石。那光芒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穩定的幽藍色,如同黑暗中一只冰冷的眼睛。

隨着小舟的迅速靠近,光芒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座巨大的、人工開鑿的、依托天然溶洞而建的**地下碼頭**!

碼頭由巨大的黑色條石壘砌而成,堅固而冰冷。石壁上,每隔數丈,便鑲嵌着一顆人頭大小、散發着幽幽藍光的奇特礦石,如同星辰般點綴着深邃的黑暗,將整個碼頭區域籠罩在一片冰冷、死寂的藍光之中。空氣裏那股鐵鏽硫磺的陳舊氣息更加濃重。

碼頭邊緣,矗立着幾根巨大的、同樣散發着幽藍光澤的石柱,柱身上雕刻着繁復而古老的玄鳥圖騰和難以辨識的符文,散發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嚴和蒼涼。石柱之間,連接着粗大的、閃爍着金屬寒光的黑色鎖鏈。

十幾名同樣裝束、深青色勁裝、罩着兜帽的玄羽衛,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像,無聲地矗立在碼頭各處,守衛着通向內部幽深通道的入口。他們的身影在幽藍的光線下,拉出長長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這裏,就是玄羽衛的巢穴!通往“鎖龍樁”的最後一站!

小舟無聲地靠上碼頭。冰冷的黑色條石觸感傳來。

船尾的玄羽衛率先躍上岸,動作無聲。船頭那個玄羽衛則如同拎小雞般,再次將我從冰冷的船底提了起來,粗暴地拖拽上岸。溼透的身體接觸到更冷的岩石,凍得我牙齒咯咯作響。

枯槁老者也跟了上來,渾濁的眼睛在幽藍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詭異。

“走。”提着我後領的玄羽衛冰冷地命令道,聲音在空曠死寂的碼頭裏顯得格外清晰。他拖拽着我,朝着碼頭深處、那被幽藍光芒籠罩的、如同巨獸咽喉般的通道入口走去。

另外幾名守衛的玄羽衛如同沒有看見我們,依舊如同石雕般矗立。

通道入口高大而幽深,兩側石壁上同樣鑲嵌着散發幽藍光芒的礦石。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冰冷、仿佛沉澱了千年的死寂氣息,從通道深處撲面而來。隱約間,似乎還能聽到一種極其低沉、如同大地脈搏般的隆隆回響,從地底極深處傳來。

鎖龍樁…就在這通道的盡頭嗎?

就在我被拖拽着,即將踏入那幽藍通道入口的刹那——

異變陡生!

碼頭邊緣,一根巨大的、雕刻着玄鳥圖騰的幽藍石柱頂端,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鬼魅,無聲無息地倒掛而下!

正是那個脖頸帶着奴隸烙印的“狸貓”少女!

她身上的破襖早已不見,換上了一身緊貼身體的、如同陰影般的黑色夜行衣,臉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雙寒星般的眸子!那雙眸子此刻燃燒着冰冷的火焰,死死鎖定在——**拖拽着我的玄羽衛身上**!

她的動作快得如同閃電!身體在倒掛的瞬間,雙手齊揚!

嗤嗤嗤——!

數點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烏光,撕裂幽藍的沉寂,帶着淒厲的破空尖嘯,如同索命的毒蜂,精準無比地射向拖拽我的玄羽衛周身要害!眉心、咽喉、心髒!

角度刁鑽!時機妙到毫巔!

“敵襲!”一聲短促、冰冷的警報從一個守衛玄羽衛口中迸出!

拖拽我的玄羽衛反應快得驚人!在烏光破空的瞬間,他猛地將我如同破麻袋般狠狠甩向旁邊堅硬的石壁!同時身體以一種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向側面急閃!

噗!噗!

兩支烏光擦着他的鬥篷邊緣掠過,狠狠釘入黑色的條石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濺起幾點火星!但還有一支!

噗嗤!

一支烏光狠狠扎進了他因甩開我而暴露的右肩胛骨!

“呃!”一聲壓抑的悶哼第一次從他兜帽下傳出!動作瞬間一滯!

“狸貓”少女一擊得手,毫不戀戰!身體如同輕盈的蝙蝠,在石柱頂端猛地一蹬!借着反彈之力,如同離弦的黑色箭矢,朝着被甩到石壁下、摔得七葷八素的我猛撲過來!目標直指——我懷中那塊緊貼皮肉的幽州潛淵龍脈殘圖!

她的眼神冰冷而決絕!帶着不顧一切的瘋狂!

“攔住她!”碼頭上的玄羽衛瞬間動了!如同被驚醒的獵豹!離得最近的兩人拔刀出鞘,漆黑無光的刀刃劃破幽藍的死寂,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一左一右,狠狠斬向撲擊的少女!速度同樣快得驚人!

三方!在這幽藍死寂的地下碼頭,殺機瞬間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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