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風鎮位於東荒南域最西陲,毗鄰傳說中的生命禁區——荒古禁地。這段路程,遠比從靈墟逃到燕都更加漫長和艱難。沒有傳送陣,沒有飛舟,只能依靠雙腿,在蠻荒古林中跋涉,在瘴氣彌漫的沼澤邊緣穿行,翻越一座座毒蟲猛獸盤踞的險峻山巒。

歷經九死一生,傷痕累累,氣息萎靡到極點的我,終於在離開燕都近兩個月後,遠遠望見了一座依偎在巨大山脈陰影下的破敗小鎮。

它比想象中更加荒涼和混亂。低矮的土石房屋歪歪扭扭地擠在一起,街道狹窄肮髒,彌漫着劣質酒氣、血腥味和汗臭。來往的行人大多眼神凶狠,帶着兵刃,氣息駁雜。有身披獸皮的蠻族獵人,有裹着黑袍的神秘修士,有臉上帶着刀疤的亡命之徒,甚至能看到幾個衣着華貴、卻神色警惕、明顯來自大勢力的年輕子弟混雜其中。空氣中充滿了躁動不安的氣息,仿佛一點火星就能引爆。

我壓低鬥笠,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走進鎮子裏的一家客棧。我選了角落一張油膩的桌子,點了一壺最劣質的酒,默默調息,同時將神識提升到極致,捕捉着酒館內嘈雜的交談碎片。

“…荒古禁地外圍的煞氣又濃了,昨天‘血狼’小隊進去就沒再出來…”

“…聽說姜家和姬家的人馬在西南邊扎營了,好像在等什麼…”

“…媽的,搖光聖地那群狗腿子又在鎮上抓人盤問,真當這裏是他們後花園了…”

“…懸賞又提高了!找到那個叫葉凡的小子,死活不論,賞源五千斤!提供確切消息也有五百斤!”

聽到葉凡這兩個字,我精神一振,凝神細聽。

“…嘿,五千斤源?也得有命拿!那小子邪門得很,明明沒有修爲,力氣卻大得嚇人,還會些古怪手段,韓飛羽那幾個搖光的外門弟子都栽了…”

“…聽說他身邊還有個大塊頭,像是妖族,凶得很…”

“…最新消息!三天前有人在‘斷魂崖’附近見過他們!好像是被一夥‘黑煞’的人馬盯上了,追進了禁地邊緣的‘鬼哭林’!”

“鬼哭林?那地方邪性,進去九死一生!黑煞那群人也是要錢不要命的主…”

“管他呢!五千斤源啊!老子明天也帶人去鬼哭林外圍碰碰運氣!”

斷魂崖!鬼哭林!黑煞!

關鍵信息到手!葉凡和龐博果然在這裏,而且處境極其危險,正被一夥名爲“黑煞”的亡命徒追殺,逃進了禁地邊緣的絕地!

我猛地灌下杯中劣酒,辛辣的液體灼燒着喉嚨,卻點燃了心中的火焰。傷勢未愈?修爲跌落?強敵環伺?這些都不重要了!

目標鎖定——斷魂崖,鬼哭林!

必須盡快趕過去!葉凡他們撐不了多久!

就在我準備起身離開時,酒館大門被粗暴地撞開!

一隊身着制式甲胄、氣息精悍的修士闖了進來,爲首者眼神銳利如鷹,胸口赫然繡着一輪金色的太陽——搖光聖地的人!

“所有人聽着!奉聖地之命,搜查要犯!所有人原地不動,接受盤查!”冰冷的聲音響徹酒館,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

客棧內頓時一片死寂,人人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

我心中警鈴大作!他們怎麼會追到這裏?是韓厲?還是之前燕都逃走那個倨傲青年?我下意識地縮進角落陰影,鬥笠壓得更低,同時全力催動指環和百草閣的遮掩法器,收斂所有氣息,連心跳都幾乎停滯。

搖光修士開始粗暴地挨個盤查,翻看儲物袋,甚至強行探查修爲氣息。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突然,爲首那名鷹眼修士的目光掃過我這邊的角落,他眉頭微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異常,徑直朝我走來!

“你!摘下鬥笠和面巾!”

我的心沉到谷底,心中已經在判斷要不要出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西北方向傳來!整個清風鎮都劇烈搖晃了一下!酒館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

緊接着,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氣息如同海嘯般席卷而至!那氣息充滿了無盡的蒼涼、死寂,仿佛來自萬古之前,能吞噬一切生機!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發自靈魂的顫栗,生命精氣仿佛要離體而去!

“荒古禁地異動?!”

“好可怕的氣息!是核心區域傳來的嗎?”

酒館內瞬間大亂,衆人驚慌失措。

搖光聖地的修士也臉色大變,顧不上盤查,爲首者厲喝道:“快!去看看怎麼回事!”一行人急匆匆地沖出酒館,化作流光朝西北方向飛去。

我心中劇震,那個方向…正是斷魂崖和鬼哭林所在!

是葉凡他們?還是禁地本身出了變故?

危機暫時解除,但我沒有絲毫慶幸。那股恐怖的氣息讓我體內的苦海都在哀鳴,青銅指環卻在瘋狂震動,發出滾燙的熱度,一股強烈的、指向西北方向的沖動從指環傳來!

不能再等了!

我趁着混亂,迅速起身,如同幽靈般混入驚慌的人群,很快溜出酒館,朝着西北方向——斷魂崖和鬼哭林的方向,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離開清風鎮,那股源自荒古禁地的恐怖氣息如同跗骨之蛆,始終縈繞在天地間。越靠近西北方向,氣息就越發濃烈。空氣中彌漫着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感,仿佛連風都凝固了。腳下的土地顏色逐漸變得暗沉,植被也越發稀疏怪異,扭曲的枯木如同垂死的鬼爪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谷橫亙在前方,寬度足有數百丈,崖壁陡峭如刀削斧劈,下方是翻滾的灰色霧氣,隱隱傳來令人心悸的嗚咽聲,仿佛有無數冤魂在谷底哭嚎。這便是清風鎮人口中通往鬼哭林的天然屏障,也是黑煞追殺葉凡他們的最後目擊點。

崖邊一片狼藉,殘留着激烈打鬥的痕跡:斷裂的兵器、焦黑的土地、凝固的暗紅色血跡,還有幾具穿着黑色勁裝、死狀淒慘的屍體——顯然是“黑煞”的人。空氣中殘留着駁雜的能量波動,有陰冷的煞氣(黑煞),有狂暴的妖力(龐博),還有一種極其微弱,卻帶着堅韌不屈、如同初生朝陽般蓬勃的生命氣息!

是葉凡!這股氣息…不會錯!雖然還很弱小,但那種源自生命本源的特殊韻味,與我苦海中那縷金色的荒古聖體神力隱隱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

“他們還活着!”我精神一振,但心隨即又提了起來。戰鬥痕跡一直延伸到懸崖邊,指向下方那翻滾的灰色霧海——鬼哭林!

鬼哭林就在斷魂崖之下,是荒古禁地外圍最凶險的區域之一。灰霧常年不散,能侵蝕靈力,隔絕神識,其中更潛伏着無數被禁地氣息污染的凶殘妖獸和詭異存在。進入其中,九死一生!

“追進去了…”我看着深不見底的斷魂崖,感受着指環傳來的越來越強烈的灼熱感和指引方向,深吸一口氣。沒有退路了。

我尋找到一處相對平緩的崖壁,將精鋼短刀插入岩縫作爲支撐,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越往下,灰霧越濃,那股吞噬生機的詭異力量也越強。我的皮膚傳來微微的刺痛感,苦海運轉變得滯澀,生命精氣在緩慢流失。指環散發的微光在灰霧中顯得格外醒目,它似乎在主動吸收這些灰霧中蘊含的某種奇異死氣,將其轉化爲一絲絲冰冷但精純的能量反哺給我,勉強抵消着生命力的流逝。

攀爬了近一個時辰,雙腳終於踏上了谷底堅實的地面。四周被濃得化不開的灰霧籠罩,能見度不足十丈。腳下的泥土鬆軟粘稠,散發着淡淡的腐敗氣味。扭曲的黑色樹木張牙舞爪,形態詭異。死寂,是這裏唯一的主題,只有偶爾從濃霧深處傳來的、不知名生物的淒厲嘶吼,才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寧靜。

“鬼哭林…”我握緊短刀,將神識凝聚到極限,也只能勉強探查周圍二十丈範圍。指環的指引方向非常明確,直指灰霧深處。

循着指引,我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地面上開始出現更多新鮮的痕跡:雜亂的腳印(有人的,也有巨大獸類的)、被暴力折斷的樹枝、以及…零星灑落的、散發着微弱香甜氣息的鮮紅果核!

“聖果!”我瞳孔一縮,認出這正是葉凡在荒古禁地外圍采摘到的神秘聖果!他們果然在這裏,而且似乎情況危急,連珍貴的聖果都來不及吃完就匆忙丟棄了部分!

這發現讓我既激動又擔憂。我加快腳步,指環的感應越來越強烈,空氣中殘留的生命氣息也越發清晰。

突然!

“吼——!”

一聲暴虐的咆哮從右側濃霧中炸響!腥風撲面!一個巨大的黑影裹挾着惡臭,猛地撲了出來!

那是一只形似巨猿的怪物,但渾身腐爛流膿,肌肉虯結,眼中只有瘋狂嗜血的紅光!它揮舞着門板大小的利爪,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當頭拍下!氣息赫然達到了命泉境巔峰!

“該死!”我頭皮發麻,重傷未愈的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完美閃避。倉促間,我全力運轉《道經》,將僅存的苦海神力匯聚於雙臂,交叉格擋!

“砰!”

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傳來!我如同被攻城錘擊中,整個人倒飛出去,狠狠撞在一棵扭曲的怪樹上!喉頭一甜,鮮血涌出,雙臂瞬間麻木,仿佛失去了知覺!苦海一陣翻騰,幾乎要崩潰!

劇痛激發了荒古聖體血脈深處的凶性!同時,指環仿佛被這污穢的怪物激怒,猛地爆發出刺目的青銅光華!

“嗡!”

一道凝練如實質的青銅色光刃,帶着斬斷歲月、葬滅萬靈的古老氣息,從指環激射而出!無聲無息地掠過撲來的腐化巨猿!

巨猿前撲的動作猛地僵住!它嗜血的紅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

下一刻,從它的眉心開始,一道筆直光滑的裂痕貫穿了整個龐大的身軀!腐臭的血液和內髒如同決堤般噴涌而出!龐大的身軀轟然分成兩半,砸落在地,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我癱軟在地,大口喘息,看着眼前被瞬間秒殺的巨猿,心中震撼無比。指環爆發的力量遠超想象,但代價同樣巨大——我感覺自己的生命力被瞬間抽走了近一成!臉色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更加虛弱。

“必須盡快找到葉凡…我撐不了多久…”我掙扎着爬起,吞下兩顆恢復氣血的丹藥,不敢再耽擱,咬着牙,順着指環指引和聖果氣息的方向,踉蹌着沖入更深的灰霧。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灰霧似乎淡薄了一些。一片布滿嶙峋怪石的林間空地出現在眼前。

空地上,景象慘烈!

十幾具黑煞成員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着,死狀各異,有的被巨力撕碎,有的渾身焦黑,有的則像是被吸幹了生命精氣,化作了幹屍。空地中央,一個身材極其魁梧、如同鐵塔般的青年背對着我,他渾身浴血,肌肉虯結,散發着狂暴的妖氣,正揮舞着一根巨大的石柱,與三頭同樣被禁地氣息污染、形似豺狼但體型大如犀牛的怪物搏殺!正是龐博!

而在龐博身後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下,一個穿着現代運動服、渾身血跡斑斑、臉色蒼白如紙的青年,正盤膝而坐。他雙目緊閉,眉頭緊鎖,身體微微顫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股微弱卻異常堅韌的金色光芒在他苦海位置若隱若現,正在艱難地與周圍無孔不入的灰霧死氣對抗!

葉凡!

雖然從未見過真人,但那張與記憶中並無二致的堅毅面孔,那身格格不入的現代裝束,以及他體內那正在艱難開辟、卻散發出與我同源氣息的金色苦海…一切都確認無疑!

“龐博!小心左邊!”我嘶聲大喊,同時用盡力氣將手中短刀灌入一絲神力,狠狠擲向撲向龐博左側的一頭腐化豺狼!

“噗!”短刀精準地扎入豺狼的眼睛,雖然未能致命,但劇痛讓它動作一滯。

“誰?!”龐博怒吼一聲,趁機掄圓石柱,將正面的豺狼怪物砸得腦漿迸裂!他猛地轉頭,布滿血絲的銅鈴大眼警惕而凶狠地瞪向我。

就在這時,盤坐的葉凡猛地睜開眼睛!他的眼神先是有些渙散,隨即迅速凝聚,銳利如刀,直直地刺向我。

我強撐着身體,迎着葉凡警惕的目光,扯出一個疲憊卻真誠的笑容,用最熟悉的語言說道:

“葉凡…龐博…終於找到你們了….”

我簡要說明了自己的情況(當然隱去了葬天戒和《遮天》小說的事)。得知我是魂穿,而且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一段時間,葉凡眼中閃過思索之色。

"你對這個世界了解多少?"他問道。

"比你們多一些。"我謹慎地回答,"這裏是北鬥星域東荒的燕國,一個修真世界。你們乘坐的九龍拉棺在荒古禁地降落,那裏是生命禁區......"

正說着,葬天戒突然震動起來。我下意識捂住左手,但還是被眼尖的葉凡注意到了。

“這枚戒指......"他眯起眼睛。

我知道瞞不過,索性坦白:"這叫葬天戒,與九龍拉棺有些關聯。具體來歷我也不清楚。"

葉凡正想追問,幾股強大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鎖定了這片空地!

灰霧被數道凌厲的流光強行撕裂,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空地邊緣。

"找到你們了。"爲首的老者冷笑,

葉凡等人臉色大變。我急忙擋在前面,低聲道:"我來拖住他們,你們快跑!往荒古禁地跑!"

"你......"葉凡震驚地看着我。

"沒時間解釋!禁地能壓制修士,是你們唯一的生路!"我急道,"我會去找你們的!"

姬家老者已經抬手打出一道神光。千鈞一發之際,葬天戒青光暴漲,形成護罩擋下這一擊。

趁着他們愣神的刹那,我轉身推了葉凡一把:"快走!"

看着葉凡一行人向荒古禁地飛奔而去,我鬆了口氣,轉身面對姬家三人。葬天戒在掌心發燙,苦海中的青銅棺異象也開始躁動。

"小子,交出葬天戒,饒你不死!"老者厲喝。

我冷笑一聲:"有本事自己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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