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只手蒼白得毫無血色,覆蓋着纖塵不染的白色絲綢手套,動作優雅得如同即將登台的鋼琴家。它輕輕搭在布滿裂痕的鏡框上,與周圍狼藉的環境形成詭異的反差。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實質般的惡念,伴隨着濃烈的腐朽玫瑰香氣,從鏡面黑洞中彌漫開來。空氣仿佛凝固了,溫度驟降。

“正主…來了…”蘇離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反手握住掉落的匕首,眼神凝重如臨大敵。石泰也掙扎着爬起來,灰白色的岩石光澤再次覆蓋皮膚,擋在虛弱的沈硯身前。

林驍將昏迷的沈硯小心地放在相對安全的座椅後,握緊了合金砍刀,刀身因爲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但那並非恐懼,而是沸騰的戰意。熾熱的暖流依舊在體內殘留,雖然微弱,卻像一顆被點燃的火種。

鏡面黑洞中,一個身影緩緩地、完整地“走”了出來。

他穿着剪裁合體的、早已過時卻依舊筆挺的黑色燕尾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覆蓋着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純白色陶瓷面具,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和薄薄的、毫無血色的嘴唇。他手中沒有指揮棒,只是優雅地負手而立,如同一位等待觀衆安靜下來的指揮家。

然而,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冰冷死寂的氣息,比之前的悲鳴更令人窒息。他的目光(雖然隔着面具,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目光)緩緩掃過狼藉的舞台、破碎的鏡子、以及嚴陣以待的林驍三人。最終,停留在了被林驍護在座椅上的、昏迷的沈硯身上。

“多麼…美妙而…雜亂的…靈魂樂章…”一個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悅耳、卻又帶着非人冰冷質感的聲音響起,直接在衆人腦海中回蕩,並非通過空氣傳播。“尤其是…那縷頑強跳動的…藍色火焰…真是…稀有的…樂器…”

“裝神弄鬼!”林驍爆喝一聲,強行壓下對方精神壓迫帶來的不適,雙手握刀,踏步前沖!沉重的合金砍刀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撕裂凝滯的空氣,朝着指揮家當頭劈下!熾熱的戰意在刀鋒上隱隱流轉!

面對這狂暴的一擊,指揮家只是微微側身。動作看似緩慢,卻精準得如同計算好一般。刀鋒擦着他燕尾服的衣角劃過,凌厲的刀風甚至沒能帶起他一絲鬢發。

“粗魯…”指揮家冰冷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悅。他優雅地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對着林驍的方向,輕輕一彈指!

嗡!

一道無形的、高頻震動的音波如同空氣炮般射出!

林驍只感覺胸口如同被攻城錘狠狠砸中!劇痛伴隨着強烈的窒息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重重撞在舞台邊緣的柱子上!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胸骨傳來令人牙酸的呻吟!

“老大!”石泰怒吼,全身岩石光澤大盛,如同一輛人形坦克,朝着指揮家猛撞過去!【大地壁壘】雛形開啓,試圖硬撼!

“不自量力…”指揮家連看都沒看石泰,左手隨意一揮。一股更強的無形音波如同重錘般轟在石泰身上!

砰!

石泰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鋼鐵之牆!他體表的岩石光澤瞬間黯淡、龜裂!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被狠狠拍飛,砸進觀衆席,壓倒一片腐朽的座椅!

“小石頭!”蘇離瞳孔驟縮。這怪物的力量遠超想象!她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下一刻出現在指揮家側後方,兩把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悄無聲息地刺向他後頸和腰眼!速度是她最大的依仗!

“聒噪的…小蟲子…”指揮家甚至沒有回頭。他腳下的影子如同活物般猛地扭曲、膨脹!瞬間化作數條漆黑的、由純粹音波構成的“觸手”,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朝着蘇離狠狠抽去!

蘇離臉色劇變,匕首回防格擋!鐺!鐺!巨大的力量震得她虎口崩裂,匕首幾乎脫手!她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音波觸手抽得左支右絀,險象環生!每一次格擋都噴出一小口鮮血!

“沈硯!想辦法!”林驍掙扎着爬起來,抹去嘴角的血跡,朝着昏迷的沈硯嘶吼。他知道,只有沈硯那詭異的“腦子”才可能找到這怪物的弱點!

仿佛是聽到了他的呼喚,座椅上的沈硯,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球瘋狂轉動!在昏迷的深淵中,他腦域深處那古老的、冰冷的機械音再次轟鳴:

**【外部高濃度精神污染源鎖定…】**

**【關聯協議:精神污染頻率圖(已部分解析)…】**

**【防火牆過載…啓動應急協議…強制共鳴…】**

沈硯沾滿血跡的嘴唇無聲地翕動着,似乎在念誦着某種冰冷的公式。他沾着血的手指,無意識地、極其艱難地抬起,指向舞台中央那個指揮家優雅站立的身影。

嗡——!

一股無形的、冰冷而龐大的精神波動,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以沈硯爲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這股精神波動沒有攻擊性,卻帶着一種奇異的、強制性的“共鳴”頻率,瞬間鏈接了林驍、蘇離、甚至被拍飛的石泰!

林驍只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瞬間“聽”到了!他聽到了那指揮家周身散發出的、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不斷的、冰冷刺骨的“精神污染頻率”!那聲音如同無數亡魂的哀嚎混雜着尖銳的噪音,瘋狂地沖擊着意識!但同時,他也“聽”到了一個極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規律的核心節點——就在指揮家胸口,那枚純白色的陶瓷面具之下!

“核心…在面具!”林驍的吼聲通過精神鏈接瞬間傳遞到蘇離和石泰腦中!

“掩護我!”蘇離在精神鏈接中尖叫,她猛地將最後兩把飛刀射向指揮家面門,同時身體如同泥鰍般貼地翻滾,吸引音波觸手的注意!

“吼!”石泰從廢墟中爬起,全身岩石龜裂,卻爆發出最後的怒吼,再次發動沖鋒,用身體硬撼另一條抽來的音波觸手!爲林驍爭取機會!

就是現在!

林驍雙目赤紅!胸腔中那顆被點燃的“熾陽”火種,在這一刻轟然爆發!金色的光芒再次從他緊握的刀柄上迸發!這一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熾熱!他如同燃燒的流星,無視胸口的劇痛,將全身的力量、意志、連同那沸騰的“熾陽”之力,盡數灌注於這一刀之中!目標直指指揮家臉上的白色面具!

“給老子——碎!!!”

刀光如烈陽墜地!帶着淨化一切的熾熱與狂暴,狠狠劈向那張冰冷的面具!

指揮家似乎終於感受到了一絲威脅。他猛地轉身,白手套抬起,試圖再次彈指發出音波阻擋!

然而,沈硯的精神共鳴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一股無形的、冰冷的“精神遲滯”力場瞬間籠罩了指揮家!他的動作,出現了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一絲凝滯!

就是這0.1秒的凝滯!

噗嗤——!!!

燃燒着金色光芒的合金砍刀,如同熱刀切黃油,精準無比地劈開了那張純白色的陶瓷面具!

面具碎裂!

露出的…不是人臉。

而是一團由無數扭曲的、尖叫的、痛苦哀嚎的半透明靈魂面孔匯聚而成的、不斷蠕動翻滾的恐怖漩渦!

“不——!!!”指揮家(或者說那團靈魂漩渦)發出一聲混合了無數淒厲尖叫的、震耳欲聾的恐怖悲鳴!整個歌劇院都在劇烈震動!

失去面具的束縛,那團靈魂漩渦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猛地膨脹!無數張痛苦的面孔在其中瘋狂掙扎、撕咬!冰冷刺骨的怨念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爆發出來!

“走!”沈硯虛弱到極致的聲音在精神鏈接中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指令。他強行透支最後一絲精神力,在靈魂漩渦徹底爆發的前一秒,在舞台邊緣撕開了一道閃爍着不穩定白光的、僅容一人通過的臨時傳送門!

林驍沒有任何猶豫,一把撈起地上昏迷的石泰,扛在肩上!蘇離也如同受驚的兔子,連滾帶爬地沖向傳送門!

林驍沖到座椅旁,再次將軟倒的沈硯抱起。在沖入傳送門的瞬間,他回頭看了一眼。

那膨脹到極限的靈魂漩渦中央,無數哀嚎的靈魂面孔中,一張蒼老而熟悉的、戴着破碎金絲眼鏡的臉一閃而逝——正是慈濟醫院失蹤的護工張強!而在張強扭曲的面孔之後,似乎還有一張模糊的、帶着甜美而殘忍笑容的女人面孔…暗星-III?!

光芒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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