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的指尖懸在骨灰盒上方時，五彩聖光正順着她的腕骨緩緩流淌。那是個被雷神之錘餘波劈出焦痕的紫檀木骨灰盒，家屬明天就要取貨，可盒蓋的裂痕裏還嵌着未融化的金屬碎屑。她深吸一口氣，任由聖光鑽進木紋，卻沒注意到桌角那只粘補了七次的青瓷杯正在震顫。
“嗡 ——”
聖光修復完最後一道裂痕的瞬間，青瓷杯突然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碎片濺落在陳默剛煮好的咖啡裏，泛起細密的泡沫。蘇硯僵在原地，看着杯底那行 “蘇硯 18 歲生日” 的刻字被徹底碾碎，眼眶突然紅了。
“怎麼了？” 陳默沖過來時，正撞見她抬手抹眼睛。
蘇硯搖搖頭，指尖在空氣中徒勞地拼湊着碎片的輪廓，聲音帶着哭腔：“我想不起來了…… 他第一次送我玫瑰是哪天。”
陳默的心像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他記得清清楚楚，是 2021 年的 3 月 14 日，白色情人節。他攢了半個月工資買了束白玫瑰，卻在咖啡館門口等到花瓣都蔫了，最後只能把花插進可樂瓶裏。蘇硯當時笑着說 “蔫了也好看”，現在她卻連這個日子都忘了。
當晚打烊後，蘇硯搬來梯子，在咖啡館那塊布滿裂紋的黑板上寫字。粉筆灰簌簌落在她的皮衣上，像落了場細雪。她寫得很慢，每寫完一條就畫個勾，仿佛在清點什麼珍貴的失物：
初吻地點 ✔（後面補了行小字：好像在巷口的梧桐樹下？）
奶奶遺言 ✔（只記得要好好活着）
分手原因 ？（這裏的問號被用力戳出個小洞）
陳默站在吧台後面，看着她寫一條就往青瓷杯碎片堆裏投一塊，像在進行某種悲傷的儀式。系統光屏在此時亮起，淡藍色的字體映着他的睫毛：
“檢測到蘇硯遺忘關鍵記憶：陳默生日（1999.10.03）、初吻細節（巷口第三棵梧桐樹，他撞掉了兩顆門牙）。女媧血脈副作用加劇，建議補充情感能量。”
“怎麼補充？” 陳默在心裏追問。
光屏彈出一行曖昧的提示：“親密接觸可激活記憶碎片，經測算，每日親吻 1 次可抵利息 1 萬，附贈隨機記憶線索 1 條。”
這時，門被風吹開，楚風上午派人送來的聯盟協議落在地上。陳默撿起來，看着上面 “反陳默聯盟終極條款” 的標題，突然掏出打火機點燃。火苗舔舐着紙張邊緣，他在燒得卷邊的背面，用咖啡漬當墨水寫道：
“吻償協議：
甲方：陳默
乙方：蘇硯
甲方每日親吻乙方 1 次（額頭 / 臉頰 / 嘴唇可選），抵扣債務利息 1 萬
每次親吻後，甲方需提供 1 條關於遺忘記憶的線索
協議有效期至債務還清，或乙方記起所有事爲止”
他把協議推到蘇硯面前時，她正在給黑板上的 “分手原因” 畫第二個問號。粉筆停在半空，她轉頭看他，眼底還帶着未幹的淚痕：“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 陳默的指尖有些發燙，“就當…… 幫我還債，也幫你找回憶。”
蘇硯盯着協議看了很久，突然抓起粉筆在末尾加了條補充條款：“乙方有權隨時終止協議，且無需支付違約金。”
第一吻發生在第二天清晨。陳默正在煮咖啡，蘇硯抱着那堆青瓷杯碎片從儲藏室出來。陽光透過塑料布的破洞照在她發梢，陳默深吸一口氣，按照協議俯身靠近 —— 他原本想碰額頭，卻在看到她顫抖的睫毛時，鬼使神差地吻在了她的臉頰。
“線索：初吻那天，你穿了條黃色連衣裙。” 他的聲音比蒸汽還燙。
蘇硯猛地後退半步，手捂在被吻過的地方，碎片從懷裏滑落。她蹲下去撿的時候，突然 “啊” 了一聲 —— 有塊碎片的形狀，像極了巷口梧桐樹的葉子。
系統光屏閃爍：“記憶碎片激活！蘇硯對‘初吻地點’產生模糊印象 + 30。”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詭異又溫情。陳默每天都在找機會履行協議，有時是趁她低頭算賬時飛快碰一下額頭，有時是遞咖啡時指尖擦過她的下巴。每次親吻後，他都會說出一條線索：
“分手前三天，你給我織了條灰色圍巾，針腳歪得像蜈蚣。”
“奶奶臨終前偷偷塞給我個紅包，讓我好好照顧你。”
“你第一次煮咖啡把糖當成鹽，我喝了半杯才敢告訴你。”
蘇硯的反應從最初的僵硬，慢慢變成沉默的接受。她會把每條線索記在筆記本上，和黑板上的遺忘清單對照，有時會突然愣住，像是抓住了什麼，又很快鬆開。
第七天晚上，暴雨又至。陳默正在修補被楚風砸壞的窗戶，蘇硯突然從身後抱住他。她的臉貼在他汗溼的後背，聲音被雨聲打碎：“今天的吻還沒給。”
陳默轉過身，發現她手裏捏着張照片 —— 是他昨天給的線索：兩人在咖啡館開業當天的合影，蘇硯脖子上掛着他送的青銅饕餮袖扣。他抬手撫過她的臉頰，這次吻得很輕，像羽毛落在她的額頭。
“線索：分手那天，我……”
話沒說完，嘴唇突然傳來刺痛。蘇硯咬着他的下唇，力道不大，卻帶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她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滾燙得像補天聖光。
“三年前的保溫杯，” 她的聲音混着血腥味，“不是你自己的，是有人給你的，對不對？”
陳默的心髒驟然停跳。他想起那個雨夜，穿黑風衣的男人把孟婆湯保溫杯塞進他手裏，說 “想救你媽，就按我說的做”。他一直以爲蘇硯忘了那天的咖啡，卻沒想到她記得這麼清楚。
“是……” 他艱難地開口，血腥味在舌尖彌漫，“但我當時不知道裏面是……”
蘇硯突然鬆開他，轉身沖向黑板。她抓起板擦用力擦掉 “分手原因” 後面的問號，在上面寫下一行字，力道大得幾乎要把黑板戳穿：
“因爲那杯加了料的咖啡？”
粉筆灰在燈光下飛舞，像無數破碎的記憶。陳默看着她顫抖的背影，突然明白協議裏最殘忍的不是親吻，而是每個線索都在提醒他們 —— 那些被遺忘的，往往是最痛的。
系統光屏在此時亮起刺目的紅光：
“警告！關鍵記憶‘分手真相’即將解鎖，可能引發女媧血脈劇烈波動！建議暫停協議，或……”
陳默沒看後面的內容。他走過去，從背後輕輕抱住蘇硯，下巴抵在她發頂：“線索：分手那天，我想告訴你真相，卻被你打斷了。”
蘇硯的肩膀猛地一顫。黑板上的字跡被淚水暈開，“黃色連衣裙”“灰色圍巾”“紅包” 這些詞語，突然在雨夜裏串聯成線。她轉過身，第一次主動湊近，吻落在陳默的唇角，帶着咖啡和眼淚的味道。
“再給個線索，” 她的聲音很輕，“關於那個送保溫杯的人。”
陳默的心跳如擂鼓。他知道，這個線索一旦說出口，他們要面對的就不只是遺忘的記憶，還有藏在三年前那場雨裏的，更可怕的真相。但他看着蘇硯眼底的堅定，還是緩緩開口：
“他的袖口，有個蛇形徽章。”
話音剛落，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遠處 “福壽殯葬” 的廢墟。蘇硯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什麼擊中 —— 那個蛇形徽章，她在爺爺的舊照片裏見過。
系統光屏瘋狂閃爍，這次不再是警告，而是一行猩紅的字：
“終極記憶碎片解鎖！女媧血脈與北歐神庭的宿怨，即將揭開……”
雨還在下，吻償協議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陳默看着蘇硯突然變得冰冷的眼神，知道這場用親吻換來的回憶，終於要走向最危險的部分。而他和她之間的債，從來都不只是情緒值和利息那麼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