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去南極的那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站在一片冰原上，四周白茫茫的雪幕中隱約有黑影遊動。
父親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斷斷續續："不要...相信...坐標是...陷阱..."
我想喊他，卻發不出聲音。
突然，雪地裂開，一雙巨大的金色眼睛從深淵中升起，直直地凝視我。
"來吧，天啓之子..."那聲音既像雷鳴又像耳語，"完成你的使命..."
我猛地驚醒，冷汗浸透後背。
窗外，極限武館總部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
三天了。
自從與星辰會蘇慕雲會面後，這個決定在我心中越來越清晰——我必須去南極。
即使那可能是個陷阱。
即使要獨自面對未知的危險。
因爲父親可能就在那裏，等着我去救他。
床頭的通訊器亮起，是陸綱的消息："出發前再來訓練場一趟。"
我穿上母親給的守護者套裝——手環、項鏈和戒指，三件銀色裝備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澤。
自從戴上它們，那些幻覺和低語確實減輕了不少，但代價是我的原能和念力被壓制到只有平時六成水平。
訓練場內，陸綱已經在那裏等我。
他右胸的傷口還未痊愈，但堅持每天指導我適應守護者套裝狀態下的戰鬥方式。
"最後一次對練。"陸綱扔給我一把訓練用短劍，"讓我看看你掌握了多少。"
我們交手了三十回合。
在套裝限制下，我的速度和力量都大打折扣，但陸綱刻意放慢節奏，讓我練習如何在力量不足時以技巧取勝。
"記住，"陸綱格開我的突刺，反手一劍抵在我咽喉，"南極的環境會比這惡劣百倍。沒有補給，沒有後援，連呼吸都可能成爲挑戰。"
我點頭，汗水滑入眼睛。
極限武館已經爲我準備了最先進的極地作戰服和裝備，但陸綱堅持要我習慣在不利條件下戰鬥。
"再來。"我調整呼吸，擺出防御姿態。
訓練結束後，陸綱帶我去了武館的武器庫。
他從一個加密保險箱中取出一個小金屬盒，遞給我。
"拿着。"
盒子裏是一顆拇指大小的藍色晶體，內部有星光般的亮點緩緩流動。
"這是..."
"'星核'，戰神級武者畢生原能的結晶。"陸綱的聲音很平靜，"我三十年前在喜馬拉雅遺跡中發現的，一直留着沒舍得用。"
我震驚地抬頭。
星核是傳說中的寶物，能在危急時刻提供近乎無限的原能補充，價值連城。
"太貴重了，我不能..."
"閉嘴收下。"陸綱罕見地爆了粗口，"南極那種鬼地方，原能稀薄得像沙漠裏的水。沒有這個，你撐不過三天。"
他合上盒子，硬塞進我手裏："使用方法很簡單，捏碎外殼，吸收內部能量。但記住，一次性吸收太多會爆體而亡。"
我握緊盒子，喉嚨發緊。
這份禮物太重了，重得讓我不知如何回應。
"謝謝"兩個字太輕，但我還是說了出來。
陸綱擺擺手，轉身走向武器架："去跟你母親和妹妹道別吧。直升機一小時後起飛。"
家屬區的房間裏，母親正在爲羅華梳頭。
我妹妹今天出奇地安靜，大眼睛裏閃爍着超越年齡的成熟。
"哥，"她突然開口，"你會見到爸爸嗎？"
我蹲下身，與她平視："我會盡力。"
羅華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給你。我畫的。"
紙上是一幅稚嫩的蠟筆畫：一個火柴人站在冰雪中，面前是一扇奇怪的圓門，門上有三個小點。
最詭異的是，羅華在圓門上方畫了一個金色的...眼睛。
"這是..."
"爸爸在那裏。"羅華指着圓門，"但不要從正門進去，有壞東西守着。"
我與母親交換了一個眼神。
羅華從未見過南極遺跡，卻能畫出這樣的細節...這是天啓頻段帶來的預知能力嗎？
母親從懷中取出一個古樸的木匣："小峰，這是林家祖傳的密匣，本來應該在你成年禮上給你的。"
木匣打開，裏面是一塊薄如蟬翼的玉片，上面刻着精細的紋路。
"南極遺跡的部分地圖。"母親低聲說，"二十年前我偷偷潛入過外圍區域，記錄下一些安全路徑。"
我小心地接過玉片，對着光觀察。
那些紋路確實是某種建築結構，還標注了幾個紅點和一條曲折的藍線。
"藍線是安全路徑，紅點是危險區域。"母親解釋，"但這份地圖只覆蓋了外圍30%，核心區域我未能進入。"
"媽，你到底是..."
"林家最後的'守護者'。"母親苦笑，"年輕時叛逆，不想背負家族使命，所以隱藏身份嫁給你父親。沒想到命運弄人..."
她沒有說完，但我懂她的意思。
有些宿命，逃不掉。
母親突然緊緊抱住我，力道大得驚人："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保持本心。暗主最擅長利用人的情感弱點。"
"我會的。"
"還有，"她鬆開手，神情嚴肅，"如果見到你父親...告訴他，月如從未後悔。"
這句話像一把刀插進我心裏。
母親在托付後事。
直升機起飛時，陸綱堅持來送行。
他站在停機坪上，狂風卷起他的衣袍，露出右胸繃帶的血跡。
"活着回來！"他的聲音穿透引擎轟鳴，"我還沒教你幻影劍法最後一式！"
我用力點頭，卻不敢保證什麼。
直升機升空，江南市在腳下漸漸縮小。
我最後一次回望武館總部，以及那個站在屋頂的黑色身影——會長洪親自爲我送行。
隨着海拔升高，我開始檢查裝備。
極地作戰服、高能營養劑、影刃、陸綱的星核、母親的玉片地圖...還有守護者套裝，我的保命根本。
"預計飛行時間12小時。"駕駛員通過耳機告訴我，"建議您休息一會兒。到達南極圈後會有劇烈顛簸。"
我閉上眼睛，卻無法入睡。
父親模糊的影像、母親沉重的囑托、羅華詭異的畫作...這一切在腦海中交織。
特別是那個夢的警告——"不要相信坐標"。
蘇慕雲給的坐標真的可信嗎？
如果那是個陷阱...
一陣尖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
"怎麼回事？"我猛地坐直。
駕駛員緊張地調整控制面板："奇怪...導航系統受到幹擾。我們正在預定航線上，但所有儀器都顯示偏離方向。"
我看向窗外，雲層不知何時變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更可怕的是，守護者手環突然開始發熱，表面的六芒星圖案閃爍不定。
"精神幹擾！"我立刻警覺，"暗主在影響我們！"
話音剛落，一道金光從雲層中劈下，幾乎擊中直升機尾翼！
"該死！坐穩了！"駕駛員猛拉操縱杆，直升機劇烈傾斜。
我的頭突然劇痛起來，那雙金色巨眼的幻象再次出現。
這次，它的聲音更加清晰："爲何抗拒你的命運...天啓之子..."
"滾出我的腦子！"我咬牙低吼，全力運轉原能抵抗。
守護者戒指發出刺目的銀光，與入侵的金光對抗。
兩股力量在我腦海中交鋒，痛苦得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棍攪動腦漿。
"羅先生！您還好嗎？"駕駛員驚恐地看着我。
我無法回答，全部精力都用在抵抗上。
終於，隨着一聲只有我能聽見的尖嘯，金光退散了。
但代價是——天啓結晶又長大了。
我能感覺到後頸皮膚下的硬塊已經擴大到核桃大小，不時傳來灼熱的刺痛。
"幹擾消失了！"駕駛員驚喜地喊道，"導航系統恢復正常！"
我虛弱地點頭，擦去鼻血。
這次交鋒雖然勝利，但只是暫時的。
暗主的力量...比想象的更可怕。
十二小時後，當直升機降落在南極科考站的停機坪上時，暴風雪正在肆虐。
"極端天氣預警。"科考站的接待員大聲告訴我，"所有外出活動暫停，預計持續48小時！"
我皺眉。
48小時？我等不了那麼久。
蘇慕雲給的會面時間就在36小時後，我必須在那之前確認坐標真僞。
"有沒有其他方式前往目標區域？"
接待員搖頭："太危險了！風速超過每秒40米，能見度爲零。即使是最先進的極地車也會迷失方向！"
我謝過他，假裝同意等待。
但心裏已經做了決定——我要獨自出發。
在科考站的臨時宿舍裏，我再次檢查裝備。
母親的玉片地圖顯示，從科考站到目標坐標大約60公裏，中間有三處危險區域需要繞行。
正常情況下，這段路程對戰將級武者不算什麼。
但在南極極端環境下，加上守護者套裝對能力的限制...這將是一場生死考驗。
更糟的是，我感覺到天啓結晶在躁動。
自從擊退暗主的精神攻擊後，它就像被激怒的野獸，不斷沖擊着守護者套裝的抑制。
"再堅持幾天..."我輕撫後頸的硬塊，像是在安撫一頭危險的寵物。
窗外，暴風雪咆哮着，仿佛在嘲笑我的計劃。
但奇怪的是，這反而讓我平靜下來。
終於...
我即將揭開父親失蹤之謎的第一層面紗。
無論南極冰蓋下等待我的是真相還是陷阱，我都已無路可退。
我取出影刃，輕輕擦拭劍身。
這把父親留下的短劍，或許很快就能再次見到它的主人。
或者...
成爲我唯一的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