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臨時補習班開張
傍晚，405宿舍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
許微微剛結束食堂的兼職，帶着一身淡淡的油煙味回來，就看到林笑笑如臨大敵般對着高數課本齜牙咧嘴，桌面上堆滿了各種顏色的筆和零食，與其說是學習，不如說更像要開一場直播。
“微微！你終於回來了！”林笑笑看到她，如同看到救世主，撲上來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快！這些鬼畫符一樣的符號我已經看它們一下午了！它們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們！”
許微微被她逗笑了，一天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些：“哪有那麼誇張，我看看是哪些題。”
她放下東西，洗了把臉，剛坐下拿起筆，宿舍門就被敲響了。
林笑笑蹦跳着去開門，門外站着的是高大挺拔、卻一臉“視死如歸”表情的陳默。他手裏也抓着高數書和作業本，胳膊底下還夾着個籃球，看起來是剛從球場趕來。
“報、報告老師……學生陳默前來補課！”他站得筆直，聲音洪亮，引得走廊裏其他宿舍的人都探頭來看。
林笑笑“噗嗤”一聲笑出來：“行了行了，快進來！別在門口丟人現眼了。”
陳默撓着頭，有些拘謹地走進女生宿舍。他的到來讓原本就不算寬敞的空間顯得更加擁擠。他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在許微微指定的凳子坐下，生怕碰壞了什麼。
李莎依舊戴着耳機，對這邊的熱鬧恍若未聞。蘇曼的座位空着，讓氣氛稍微輕鬆了一些。
“好了，我們抓緊時間吧。”許微微拿出自己的作業本，上面是工整清晰的解題步驟，“就從笑笑你圈出來的這幾道題開始……”
補習開始了。許微微講題很有耐心，她會先分析題目考點，再一步步推導公式，語言清晰易懂。林笑笑雖然基礎差，但腦子靈活，一點就通，時不時還會冒出幾句俏皮話。
“哦~~原來這個‘微分’就是把它細分了然後微微分開一下？就像把蛋糕切小塊慢慢吃？早說嘛！”她恍然大悟地一拍桌子。
許微微哭笑不得：“……差不多可以這麼理解吧。”
相比之下，陳默就顯得吃力很多。他皺着眉頭，眼神裏充滿了對知識的敬畏（和困惑），筆在手裏攥得像要捏斷一樣。
“等等等等……許老師，這一步，這個sin怎麼就突然變成cos了？它什麼時候偷偷變的？”他指着一步推導，滿臉真誠的困惑。
許微微只好又從頭給他講三角函數的求導法則。講了兩遍，他還是眨巴着眼睛，一副“知識它不進腦子啊”的表情。
林笑笑在一旁看得直樂：“默哥，你這腦子平時是不是光裝籃球戰術圖了？”
陳默苦着臉：“籃球它聽話啊！扔出去進不進筐還有個準信兒，這數學符號它不認識我啊！”
許微微看着他們兩個活寶，忍不住笑出聲。她想了想，換了一種方式：“陳默，你就把它想象成籃球規則。犯規了就要被罰球，對吧？這個函數變化也有它的規則，違反了規則就得不到正確答案……”
她用他熟悉的籃球術語打比方，陳默的眼睛終於亮了一下：“誒！你這麼一說，好像有點懂了！”
第二部分：裂痕與微光
就在氣氛逐漸熱絡時，宿舍門被推開了。
蘇曼回來了。
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錯，哼着歌，手裏還拎着兩個精致的購物袋。但一進門，看到宿舍裏多出的陳默，以及圍坐在一起學習的三人組，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下去，尤其是看到坐在許微微旁邊的陳默時，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喲，這麼熱鬧？開學習會呢？”她的語氣帶着慣有的、那種淡淡的嘲諷，目光在陳默和許微微之間掃了個來回。
熱鬧的氣氛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冷了下來。
林笑笑反應快，笑着打圓場：“是啊曼曼，抱佛腳呢！明天高數要交作業。陳默同學也來一起學習。”
陳默顯然也感覺到了蘇曼帶來的低氣壓，有些尷尬地站起身：“那什麼……我是不是打擾了？要不我先……”
“題還沒講完呢，坐下。”許微微突然開口。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她沒有看蘇曼，只是用手指點着陳默作業本上的一道題，“這個題型肯定會考，你必須弄懂。”
陳默愣了一下，看着許微微沉靜的側臉，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坐下了。不知怎麼，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女孩，此刻卻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蘇曼似乎沒料到許微微會直接無視她，臉色微微沉了沉。她冷哼一聲，將購物袋隨意放在桌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然後拿起洗漱籃，扭身進了衛生間，門關得比平時響了一點。
小小的插曲並沒有持續太久。許微微繼續講題，林笑笑和陳默也重新投入進去，只是氣氛到底沒有剛才那麼輕鬆自在了。
又過了半小時，終於把所有疑難雜症都梳理了一遍。林笑笑誇張地倒在椅子上：“活了活了！感覺腦子又長出來了！微微你太厲害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專屬學神！”
陳默也長舒一口氣，雖然還是有點雲裏霧裏，但至少作業能搞定了。他無比鄭重地收拾好東西，站起來對許微微鞠了一躬：“多謝許老師救命之恩！以後食堂有人插隊你告訴我，我幫你把他拎出去！”
許微微被他誇張的動作弄得不好意思，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互相幫助而已。”
陳默嘿嘿一笑，又跟林笑笑打了聲招呼，抱着籃球離開了。
送走陳默，林笑笑湊到許微微身邊，擠擠眼睛：“可以啊微微，沒看出來，你還挺有氣勢的嘛。剛才蘇曼那樣子，我都不敢吭聲，你居然那麼淡定。”
許微微整理着書本，輕聲說：“沒什麼，只是覺得沒必要因爲別人影響該做的事。”她只是忽然想通了，一味的退讓和隱忍，並不能換來尊重和平靜。至少在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空間裏，她可以選擇不被打擾。
林笑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後笑着摟住她的肩膀：“沒錯！姐們兒挺你！走，請你喝酸奶去！雖然你拒絕了我的奶黃包，但這個不能拒絕！”
許微微看着林笑笑真誠的笑臉，心裏暖暖的。這個意外的補習之夜，雖然有小插曲，卻讓她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屬於“朋友”的溫暖和支持。
第三部分：另一面的“交易”
第二天下午，沒課。
許微微想起陸景軒給她的那瓶水。礦泉水不值錢，但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讓她覺得應該做點什麼。她記得在圖書館時，瞥見他看的是一本英文原版的計算機圖形學期刊，裏面有很多復雜的算法和……插圖。
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
她再次來到圖書館那間偏僻的閱覽室，果然找到了那本期刊。她翻看着裏面那些關於三維建模、光線追蹤的復雜概念闡述，以及那些作爲示例的、略顯抽象和枯燥的技術示意圖。
如果用更直觀、更生動的方式畫出來，會不會更容易理解？
這個想法讓她有些興奮。她找了個角落坐下，攤開自己的軟面抄筆記本，拿出鉛筆和一支平時舍不得用的針管筆。
她先臨摹了一幅關於渲染流程的技術圖示，但很快停下。這太死板了。她咬着筆頭思考了一下，然後重新落筆。
這一次，她依然遵循原圖的邏輯關系，但筆下的線條變得靈動起來。她把死板的方框變成了積木一樣的模塊，把數據傳輸的箭頭畫成了閃爍着星光的小溪流，把復雜的算法過程用拆解開的機械齒輪和傳送帶來表現，還在旁邊空白處畫了一個皺着眉頭思考的小人……
她完全沉浸了進去，忘記了時間。直到一幅原本枯燥的技術圖解，在她筆下變成了一張生動有趣、甚至有點可愛的“技術漫畫”。
她看着自己的作品，心裏有點小小的得意，又有點忐忑。他會喜歡嗎？會不會覺得她多管閒事？或者……畫得太幼稚了？
她小心地把那一頁紙從筆記本上撕下來，折好。又在背面寫了一行小字：“僅供參考，不喜可棄。——謝謝你的水。”
做完這一切，她感覺臉頰有點發燙。她找到陸景軒常坐的那個位置，他今天不在。她飛快地將那張折好的紙塞進了他常放書的那個抽屜縫隙裏，然後像做賊一樣溜走了。
心跳快得像是剛跑完八百米。
第四部分：無聲的回應
之後的兩天，許微微都有些心神不寧。她每次去圖書館，都會下意識地看向那個抽屜，但那張紙似乎不見了，而陸景軒也一直沒有出現。
他看到了嗎？是生氣地扔掉了，還是……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猜測時，又一次公共選修課上，陸景軒來了。他依舊在她旁邊隔一個空位坐下，全程無交流。
課間，教授播放一段藝術史紀錄片，教室燈光暗了下來。
許微微正盯着屏幕，忽然感覺旁邊有什麼東西被輕輕推了過來。她低頭一看，是一板包裝精致的進口巧克力，還有一本嶄新的、價格不菲的專業速寫本。
她猛地轉頭看向陸景軒。
他依舊目視前方，專注地看着紀錄片屏幕，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輪廓分明。仿佛東西不是他放的一樣。
但過了一會兒，他極其輕微地偏了下頭，目光快速地從她臉上掠過，喉結動了一下，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低地說了兩個字：
“畫的很好。”
說完，便立刻轉回頭，恢復了之前的姿勢，只是耳根似乎微微有些泛紅。
許微微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股暖流夾雜着難以言喻的欣喜瞬間涌遍全身。她緊緊攥住了那板巧克力和速寫本，指尖能感受到巧克力光滑的包裝和速寫本粗糙的封皮紋理。
他看到了。他喜歡。而且，他用他的方式表達了感謝。
這不再是一瓶水的等價交換。巧克力很甜，速寫本更是她夢寐以求卻舍不得買的。這份回禮太重了，重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卻又充滿了驚喜。
黑暗成了最好的保護色。她低下頭，嘴角無法控制地向上揚起，形成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心裏那點忐忑和猜測，瞬間被一種巨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所取代。
原來，她擁有的微小技能，也能換來這樣的認可。原來，和那個看似冰冷的陸景軒，也可以用這樣一種奇特而沉默的方式交流。
第五部分：聯盟的雛形與暗處的目光
這份隱秘的快樂，一直持續到晚上。
許微微在宿舍整理書本時，看着那本嶄新的速寫本，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她想了想，小心地撕下一小塊巧克力，遞給正在直播間隙貼面膜的林笑笑。
“哇！進口的！微微你發財啦？”林笑笑驚喜地接過去。
“嗯……朋友給的。”許微微含糊道，心裏卻甜絲絲的。
這時，她的手機震了一下。是陳默發來的消息。
“許老師！匯報喜訊！今天高數小測！我感覺我能及格！至少五十分有保障！您真是再世華佗，妙手回春啊！”後面跟了一長串磕頭的表情包。
許微微笑着回復：“恭喜啊。下次記得平時就要用功。”
剛回完，另一條消息跳了出來。竟然是陸景軒。
消息內容言簡意賅，一如既往他的風格：“Graphic（圖形）部分的示意圖，如果方便，能否都幫忙處理一下？有償。”
下面附了一張書單列表，是幾本英文原版書的名字和ISBN號。
許微微看着屏幕，愣住了。心跳再次加速。
這不再是一次性的、心照不宣的禮物交換。他是在正式地……向她提出“合作”請求？有償？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微微顫抖地回復：“可以試試。不用有償，等價交換就好。”她指的是巧克力和本子。
那邊沉默了幾分鍾，回復了過來：“好。書明天幫你借。”
對話結束了。但許微微的心情卻久久無法平靜。她看着微信裏那幾個新出現的對話框——咋咋呼呼的林笑笑，憨直感恩的陳默，言簡意賅的陸景軒。
不知不覺間，她好像不再是一個人了。
林笑笑需要她的學業幫助，陳默依賴她渡過掛科危機，甚至連陸景軒，那個曾經遙遠無比的陸景軒，也開始需要她的“技能”。
一種奇妙的“聯盟”正在形成。他們每個人都不一樣，有着各自的煩惱和優勢，卻在某種程度上，形成了互補。
她正想着，宿舍門開了。蘇曼回來了，她看起來剛參加完什麼活動，妝容精致，心情卻似乎不太好。她把包隨意扔在桌上，目光掃過許微微桌面上那板顯眼的進口巧克力，又掃過許微微還沒來得及收起的、帶着笑意的臉，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她什麼都沒說，但那種冰冷的、審視的視線，像一條滑膩的蛇，緩緩爬過許微微的皮膚。
許微微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默默地收起巧克力和速寫本，放進了抽屜最裏面。
剛剛因爲“聯盟”雛形而暖起來的心，仿佛被悄無聲息地澆了一小盆冷水。蘇曼的眼神提醒着她，這片晴空之下，並非所有人都對這份意外的結盟樂見其成。
溫暖的微光似乎已經點亮，但潛藏的暗流，仿佛也正在悄然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