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李承乾咬緊牙根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到御書房時，他已經滿頭大汗。
他用袖子把汗擦幹，努力挺直脊背走進大殿。
“兒臣參見父皇。”
李承乾躬身一拜。
李世民轉過身，銳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樣，讓李承乾不敢直視。
不等李承乾說出早已經想好的理由，李世民道：“走兩步。”
李承乾心頭一震，大感不妙。
他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或者轉移話題，卻看到自己父親很是陰沉的臉色。
知道躲不過去的他咬了咬牙，緩慢的在大殿裏走了起來。
李世民不說話，靜靜看着，他不說停，李承乾不敢停。
最後李承乾走了差不多一圈，似乎再也堅持不下去。
他的額頭鬢邊還有脖子，全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李世民已經看出端倪，聲音冷冷道：“把下擺卷起來。”
李承乾如遭雷擊：“父…皇…”
“我讓你把下擺卷起來！”李世民臉色陰沉的可怕。
李承乾臉色蒼白，彎腰，慢慢把長袍的下擺卷起。
“脫掉靴襪。”
李承乾面如死灰，慢慢坐倒，眼神麻木的脫掉靴子還有長襪。
李世民走到李承乾面前，蹲下身，頓時看到了李承乾左腳腳掌竟然長着一個荔枝核大小的壞疽。
壞疽周圍皮膚深黑，潰爛發膿。
他瞳孔放大，打了個冷顫，難以置信，緊接着怒不可遏。
“你左腳長了壞疽都發膿發爛了，這麼大的事，你竟然想瞞着朕？”
李承乾低着頭，渾身顫抖，他害怕極了，害怕自己失去太子之位，更害怕李世民這個父親對他的失望。
可李世民已經失望透頂。
他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來回踱步，臉色鐵青。
他突然停下轉身：“這壞疽什麼時候開始長的？”
“半…半年前。”
李世民眯了眯眼：“所以半年前御醫齊司廉在離開東宮後突發頭疾而死，其實是你派人殺的？”
李承乾沉默。
李世民臉沉似水。
“剛才你去找了孫思邈？”
李承乾點頭：“是，兒臣請孫神醫爲兒臣…”
“他怎麼說？”
“孫神醫說…他能治好兒臣的壞疽，只是…需費些時日。”
李承乾沒有抬頭，但語氣很肯定。
李世民看了眼這個兒子，他太了解李承乾的性格，對李承乾的說法不置可否。
“你母親呢？她知不知道你有腿疾的事情？”
李承乾心頭一震：“母後她…不知道。”
李世民眼裏劃過一抹冷笑、震怒，連李泰都知道了李承乾有腿疾的事情，長孫皇後會不知道？
他心裏越加的失望，直到現在李承乾還在硬撐，還在欺騙他這個父親！
大唐的江山難道日後要交給這樣一個不可靠，終身殘疾的太子嗎？
李世民陰沉着臉站了很久，最後回頭看着李承乾道：“回去養病吧，讓孫思邈好好爲你醫治。”
“記住，你是大唐的太子，朕是你的父親，以後無論什麼事都不要瞞着朕！”
太子？
聽出自己父親仍舊對自己抱着希望，沒有廢自己的意思，李承乾眼眶發紅，緊抿着唇拜道：
“是，父親！”
李世民揮手。
李承乾穿好靴襪，忍着劇痛一步一步離開大殿。
李世民等李承乾走出大殿才轉過身。
他看着門外李承乾雖然努力行走，但雙肩卻一高一低的滑稽樣子，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哪怕是太子，哪怕是帝王，如果瘸了一條腿，也會威嚴盡喪。
“李君羨，去把孫神醫請進宮來。”
“是，陛下。”
一名身穿金甲的高大男子在門口躬身應喏。
……
“這就是我的府邸，你們先住在這，我暫時不住這裏。”
“你們每天要做的事是給房間打掃灰塵，給院子除草，池塘裏有魚記得喂一下，嗯，先這樣。”
“我現在有事要忙，你們進去吧。”
升平坊，沈府，現在應該叫趙家新宅，趙仙羆看着買來的三名仆人說道。
兩個皮膚黝黑原本是莊稼漢的男子，以及一名婢女。
三人聞言恭順的彎腰說道：“是，公子。”
看着三人進了院子，趙仙羆轉身走向永樂坊青牛巷。
青牛巷中間靠北一座宅子，正是李世民賜給孫思邈在長安的秘密住所。
趙仙羆來到這裏的時候，之前看到過的十幾名帶甲護衛已經不在。
不過除了四名老熟人，也就是那四個千牛衛，巷子裏又停了一輛馬車，車頭坐着一個面無表情的墨衫男子。
趙仙羆朝着宅子走去，那四名千牛衛沒有反應。
那墨衫男子也沒有反應。
由此可見正在府裏拜訪孫思邈的人，身份沒那麼敏感。
趙仙羆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院子裏響起一道女子的道別聲。
“師公既然不打算在長安久留，那往後驪珠想見到師公，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望來日見到師公，師公依舊是鶴發童顏，如鬆柏長青。”
女子聲音很是清冷，慵懶， 又帶着種難言的魅惑。
趙仙羆有些好奇來人是誰，這時只見一名身穿青灰色道袍的女子從院子裏走了出來。
女子長得很是貌美，只不過眼中沒有一絲波瀾，臉上神情也很是冰冷，像是看破紅塵，又像是從未看過一眼紅塵。
女子淡淡看了眼趙仙羆，穿過趙仙羆身邊，登上車廂，漸漸遠去。
趙仙羆將目光從馬車上收回，提步邁進院子裏。
孫思邈正負手站在客廳門口想着事情，看到趙仙羆，當即等着趙仙羆過去。
“如何？”
孫思邈聲音帶着些許沙啞問道。
趙仙羆當即把自己回家後已經能正常吃飯喝水以及睡覺的事情，說了一遍。
孫思邈點頭，示意趙仙羆坐下。
他給趙仙羆把了把脈，期間目光不經意的抬起看着趙仙羆的雙眼，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又沒說。
把完脈，孫思邈對趙仙羆說道：“你的身體已經無礙，往後不需要來我這裏了。”
趙仙羆心中一動：“那…敢問前輩，我現在，我的意思是我是因爲生病才瘦成這個樣子，我能不能變回原來，也就是正常人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