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房間裏,簡如棠捏着脖子上的平安扣緩緩閉上眼。
那浸過屍油的寶石終歸不是那麼好破除的,剛才那遭也只不過是毀其型,損失的氣運可不是朝夕間能補回來的。
此刻更是四肢百骸都透着森寒。
她這命格本就不長久,若是繼續摻和這種晦氣至極的事,怕是沒找到破除命法之前,自己就得駕鶴西去。
“如棠小姐,家主回來了,叫您去趟書房。”
拉開臥室房門,簡如棠與那保姆擦肩而過,卻又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轉過身來。
“這位阿姨稍等片刻。”
保姆桐姨笑着應答:“叫我桐姨就行。”
她在簡家勤勤懇懇工作了三十來年,家主和夫人工作忙,家裏的少爺小姐們幾乎都是她親手帶大的,當年簡如棠被送走的時候,她也跟着心酸疼惜。
因此在聽到家裏傭人們對簡如棠的議論後,狠狠斥責了他們,而在二樓休息的簡如棠剛巧把這一幕盡收眼底。
投桃報李,簡如棠自然得爲這位桐姨出出力。
“桐姨,”簡如棠從善如流道:“我看你子女宮中隱隱摻雜着劫難,不如這段時間把人接回家住幾天?”
言盡於此,簡如棠並不想過多摻和到別人的因果中。
桐姨知道簡如棠從小從道觀裏長大,暗忖她就算是對命數這東西不怎麼精通,也多多少少有些門道。
連忙給自家姑娘打去了電話,奈何對面一直沒人接聽。
......
書房裏,簡父翻閱着最近這個月的財務報表甚爲滿意,沒想到他的大兒子簡烽政能給他這麼大個驚喜。
走廊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簡父循聲抬起頭來,直到門口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這才端起面前的茶杯說了聲進來。
看清少女那張臉的瞬間,簡父眼底閃過一瞬的愕然,緊接着目光如寒冰乍破,踉蹌起身的那刻差點被椅子絆住腳。
像,簡直是太像了。
這孩子竟是跟當年的陳婉長得一模一樣,不僅僅是眉眼間,這溫潤的氣質竟也是學了個十成十。
那些原本就準備好的客套話竟是瞬間啞然,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久,這才抬手在簡如棠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簡如棠也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觸碰愣了許久。
“當年你師父帶你走的時候還是襁褓裏的嬰兒,現在也長成大姑娘了。”簡父顯然是不會說什麼溫情的話,憋了半天也只哼哧出這麼兩句,“過兩天給你辦個回歸宴,你好好準備。”
這話實在轉的生硬,但簡如棠愣是從這板着臉的男人眼底看出了無所適從,脆生生應承下來。
“您叫我來就是爲了說這件事?”
簡父看向她的眸色帶着些許不自然,但轉念想起來下午見到的那個少年,還是硬着頭皮對上了簡如棠探究的眼神。
“你久在道觀不知道帝都這邊的情況,當年你才出生就被批了命格說是天妒之體,你師父縱使有些本事也不敢與天爭鋒,爲護你性命與鎮守護國陣的嚴家達成了交易。
他們引氣運護你到成年,成年後你需每月給嚴家一滴指尖血作爲回饋,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你下山了。”
刹那間簡如棠看向簡父的眼神變得不可置信。
簡如棠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命格,天妒之體哪裏是換個生活環境就能破除得了的,沒想到其中隱情竟是如此。
“這件事只有我知道,若你不想辦這事我再想別的辦法。”
簡如棠看得出面前這個男人眼底的掙扎,能引氣運爲己所用,那所謂的嚴家絕不能直接拒絕。
幸而她如今也不過只有短短三個月的壽命,就算是他們嚴家要拿指尖血做什麼壞事,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無妨,我給他們就是。”
話音才剛落,簡如棠隨手掏出來把匕首就要往手指上劃,被眼疾手快的簡父猝然鉗住手腕。
“你這是做什麼?”
簡如棠眨眨眼:“取指尖血啊,不是你說他們嚴家要嗎?”
簡父差點一口老血嘔出來,這麼殘暴的嗎?
稍作安撫後看簡如棠把匕首收起來,簡父這才舒出口氣,心裏卻格外駭然。沒想到這孩子被道觀養成了這樣的性子,旁人三言兩句就能引得她割手放血。
平日裏得是吃了多少苦啊。
還記得這這孩子剛出生的時候還是個肉團,現在看,那臉頰都消瘦成了什麼樣。
“孩子你真是受苦了,待會吃飯的時候可得多吃點補補。”
簡如棠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道簡父究竟腦補了什麼,但還是順從地點點頭。
餐桌上的氛圍還算是不錯,就連下午對簡如棠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簡佐琛都一言不吭地扒飯,簡依依對此甚覺奇怪。
但她也知道簡佐琛就是個不怎麼記仇的,倘若真讓這兄妹倆關系好起來,她在簡家的位置就更尷尬了,思及此處穩了穩心神,視線從簡如棠身上逡巡一圈。
確信沒看到那串項鏈後,佯裝奇怪地開口:
“哥哥送的項鏈怎麼沒見姐姐戴,是不喜歡嗎?”
“對,不喜歡。”簡如棠如實說道。
畢竟誰都不會喜歡上被邪穢屍油浸泡過的首飾,但如果真有那口味重的,那她就把這句話給撤回。
這份耿直成功讓餐桌上的衆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其中臉色最差的要數簡依依,她怎麼也不會想到簡如棠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嗆聲,根本就不按套路走。
憋悶的難受,眼眶瞬間就紅了。
簡依依求助的視線落到簡佐琛的身上,卻發現他的神色沒有半分的介意,跟下午對簡如棠反感的模樣判若兩人。
有病吧,人家都嫌棄他送的東西了,還不生氣。
“可是這個項鏈是哥哥親手做的,打磨項鏈的時候還在手上磨起了泡。”簡依依繼續給簡如棠上眼藥,打定了主意要在簡父面前留下個簡如棠不好相處的印象。
“姐姐,就算你不喜歡也得顧念哥哥的感受吧。”
簡如棠差點被簡依依這鍥而不舍的精神打動,就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也不知道自己是擋了她那條路。
明明她從頭到尾都沒展露過任何敵意。
“喂!”簡如棠朝着簡佐琛的方向喊了一聲,“你覺得我說不喜歡那條項鏈傷害到你了嗎?”
簡佐琛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看到了嗎,他不覺得我傷害到了他幼小的心靈。”簡如棠板着臉糾正道:“現在我們可以安安穩穩地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