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舒棠音是被鬧鍾叫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來,忽然想起以前總是天不亮就起床,心裏一陣恍惚。等她慢悠悠地洗漱完,媽媽已經做好了早餐,煎蛋的邊緣焦脆,牛奶冒着熱氣。
“今天怎麼起這麼晚?”媽媽笑着問,“不用去‘偶遇’那個同學了?”
舒棠音的臉有點紅:“不了,以後都不用了。”
走到學校時,早讀鈴剛響。舒棠音剛坐下,林薇薇就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哎,我跟你說個事。昨天放學我看到岑墨了,他居然在前面路口等了好久,好像在等什麼人。”
舒棠音握着筆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搖搖頭:“可能是等張揚吧。”
林薇薇撇撇嘴:“才不是,張揚還是他順路送回家的。”
早讀課上,舒棠音把語文課本立起來,遮住自己的臉。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書頁上,“蒹葭蒼蒼,白露爲霜”幾個字格外清晰。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前排,岑墨正低頭朗讀,側臉的線條在晨光中顯得柔和了些。
他昨天在等誰?
這個念頭像顆小石子,在她心裏漾開圈圈漣漪。但她很快就強迫自己收回目光,指着課本對自己說:“先背會這首詩再說。”
下課鈴響時,舒棠音已經能把《蒹葭》背得滾瓜爛熟。她合上書,正準備去找林薇薇,卻看到岑墨拿着本物理習題走過來。他的步伐不快,眉頭微蹙,好像在思考什麼。
舒棠音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岑墨在她桌前停下,把習題冊放在她面前,指着其中一道題:“這裏,應該用動量守恒而不是能量守恒。”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着點不易察覺的遲疑。
舒棠音愣住了。她看着那道題,又抬頭看他。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那雙總是冰冷的眼睛裏,此刻竟有幾分認真的困惑。
這是岑墨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不是警告,不是厭惡,而是……給她講題?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連窗外的蟬鳴都好像消失了。舒棠音深吸一口氣,拿起筆,指尖雖然有點抖,聽着岑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因爲碰撞過程中有動能損失,所以不能用能量守恒,動量守恒更適合……”
他一邊說一邊在草稿紙上演算,舒棠音在旁邊聽着,眉頭漸漸舒展。陽光透過他的發隙落在她的手背上,暖洋洋的。
“懂了吧?”他拿起習題冊,轉身要走,又忽然停下,“下次不會的也可以問我。”
舒棠音還沒來得及回應,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排的張揚驚訝地張大嘴,用口型對岑墨說:“你居然跟舒棠音說話了?”
岑墨沒理他,翻開習題冊,指尖卻在剛才演算過的地方停頓了一下。
舒棠音看着自己的草稿紙,上面的字跡因爲緊張被自己弄皺變形。她忽然捂住臉,心髒在胸腔裏砰砰直跳,像揣了只小兔子。窗外的桂花香氣又飄了進來,這一次,好像沒那麼甜膩了,反而帶着點清清爽爽的味道。
也許,這一世真的會不一樣。她想。
蟬鳴還在繼續,陽光灑滿教室,黑板上的倒計時依舊醒目。但舒棠音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悄悄改變了。就像她和岑墨之間那道無形的牆,好像裂開了一道小縫,透進了一點點光。
她拿出錯題本,翻開新的一頁,在扉頁上寫下:“今天,岑墨給我講題了。”
筆尖劃過紙面,留下淺淺的字跡,像一顆種子,落在了十七歲的土壤裏。
早讀課的琅琅書聲像被揉碎的星光,撒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裏。舒棠音捧着英語課本,指尖劃過"perseverance"這個單詞,忽然想起昨天岑墨問她題時的樣子——他站在桌前,陽光順着他的發梢滑下來,落在她的草稿紙上,把那些物理公式照得透亮。
"在想什麼呢?"林薇薇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她一下,眼神往前排瞟了瞟,"魂都快飛到岑墨那兒去了。"
舒棠音的臉頰微微發燙,把課本立得更高些:"沒什麼,在記單詞。"
話音剛落,前排忽然傳來一陣紙張翻動的聲響。岑墨轉過身,手裏拿着一本英語詞典,目光在教室裏掃了一圈,最終落在舒棠音身上。
"你有多餘的便利貼嗎?"他的聲音不高,卻足夠讓周圍幾個同學聽見。張揚正啃着包子,聞言一口血差點噴出來,眼睛瞪得像銅鈴。
舒棠音也愣住了,下意識地摸了摸筆袋。裏面躺着一疊淺黃色的便利貼,是上一世她特意買的,想在上面寫些鼓勵的話偷偷塞進岑墨的書裏,結果一張也沒送出去。
"有。"她抽出幾張遞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像被燙到一樣迅速收了回來。
岑墨接過便利貼,低聲說了句"謝謝",轉身時衣擺掃過桌沿,帶起一陣很輕的風。張揚立刻湊過去:"墨哥,你今天不對勁啊,居然跟舒棠音借東西?"
岑墨沒理他,用便利貼在詞典上做了個標記,側臉的線條在晨光裏顯得格外柔和。舒棠音看着自己的指尖,那裏好像還殘留着他手背上的溫度,心裏像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漾開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