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警鍾穿透暮色,帶着急促的顫音在丹城上空回蕩。這鍾聲林越並不陌生——原主記憶裏,只有當年血煞門第一次襲擾丹城時,林家才敲響過一次,如今時隔數年再度響起,足以說明事態緊急。
“怎麼回事?”蘇掌櫃眉頭緊鎖,“血煞門的目標若是鎮魔窟,不該去招惹林家才對。”
林越心中更是焦灼。他雖對林家沒多少歸屬感,但三長老剛破格讓他進入丹房,且林家是丹城數得上的勢力,一旦林家出事,丹城的防御體系很可能出現缺口,屆時血煞門只會更加肆無忌憚。
“蘇伯伯,清鳶就拜托您多照看了。”林越當機立斷,“我必須回林家看看。”
蘇掌櫃點頭:“你去吧,這裏有我。記住,血煞門行事詭譎,凡事多留個心眼。”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若真是血煞門大舉來襲,設法找到三長老,他早年或許與鎮魔衛有過交集,知道些應對之法。”
林越應了聲,轉身沖出百草堂。此時的街道已不復之前的熱鬧,行人聽到警鍾後紛紛關門閉戶,偶爾有修士朝着林家方向飛去,顯然是收到消息前去支援的。
他一路疾奔,體內鳳凰真火運轉到極致,身形如箭般穿梭在巷弄中。越是靠近林家族地,空氣中的血腥味就越濃,隱約還能聽到兵刃交擊和慘叫聲。
林家的護族陣法顯然已經啓動,淡青色的光罩籠罩着整個家族區域,但光罩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顯然承受了不小的沖擊。幾個穿着黑衣的血煞門修士正手持骨刃,不斷砍擊着光罩,骨刃上滴落的黑色液體落在光罩上,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破陣!給我破陣!”爲首的是個獨眼修士,聲音嘶啞,他手裏握着一面黑色幡旗,幡旗上繪制着扭曲的血色符文,每揮動一次,就有數十道血箭射向光罩。
林越躲在街角的陰影裏,心跳驟然加速。光是外面這些血煞門修士,修爲最低的都是煉氣後期,那獨眼修士更是有築基初期的氣息——這股力量,絕非之前襲擊百草堂的小嘍囉可比,分明是有備而來的強攻!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就在這時,護族陣法的裂痕越來越大,“咔嚓”一聲脆響,光罩終於崩潰,化作漫天光點。
“殺進去!男的煉血丹,女的帶回總壇!”獨眼修士獰笑着下令,率先沖了進去。
血煞門修士如潮水般涌入林家族地,慘叫聲和哭喊聲瞬間響徹夜空。
林越咬緊牙關,趁着混亂從側門溜了進去。家族內院已是一片火海,不少房屋被燒成了廢墟,地上躺着林家子弟和仆役的屍體,血流成河。幾個血煞門修士正圍着一個林家護衛砍殺,那護衛雖拼死抵抗,但很快就被亂刃分屍,鮮血濺了旁邊的假山一地。
“畜生!”林越目眥欲裂,體內的鳳凰真火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來。他知道自己現在沖出去就是送死,但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喘不過氣。
“林越?你怎麼還在這?”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
林越回頭,看到是丹房的管事林忠,他正扶着一個受傷的丹徒往後院跑,臉上滿是煙灰和血污。
“林管事,到底發生了什麼?”林越追上去問道。
“還能是什麼?血煞門瘋了!”林忠喘着粗氣,“他們突然就攻進來了,指名要找三長老,還說要……要搶家族庫房裏的‘焚天爐’殘片!”
焚天爐殘片?林越心中一動。原主記憶裏,林家確實收藏着一塊據說是上古丹爐的殘片,一直被當作鎮族之寶封存,從未對外示人,血煞門怎麼會知道?
“三長老呢?”
“不知道!”林忠搖頭,“開戰前長老還在丹房,現在到處都是血煞門的人,根本找不到!你快跟我走,去後院的密道,那裏能逃出城!”
林越卻沒動。他想起蘇掌櫃的話,三長老可能與鎮魔衛有關,而且血煞門既找三長老,又搶焚天爐殘片,這兩者之間必然有關聯。他不能就這麼走了。
“我去找三長老。”林越道。
“你瘋了?”林忠瞪大眼睛,“外面全是血煞門的人,你去找死嗎?”
“找不到三長老,就算逃出去也沒用。”林越看向丹房的方向,“血煞門的目標是丹房,三長老很可能還在那裏。”
說完,他不等林忠反應,轉身朝着丹房的方向沖去。沿途的血煞門修士大多在燒殺搶掠,一時竟沒人注意到他這個“煉氣初期”的小修士。
丹房的情況比內院好一些,門口有幾個林家護衛在死守,但已經快撐不住了。那個獨眼修士正指揮着人攻擊丹房的石門,石門上的防御符文忽明忽暗,顯然也撐不了多久。
“裏面的老東西,趕緊把焚天爐殘片交出來,否則等我們進去,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獨眼修士狂笑着喊道。
石門內沒有回應。
林越繞到丹房的後窗,這裏是之前三長老讓他學習煉丹的那間小丹房。他悄悄推開窗戶,裏面一片漆黑,只有主丹房的方向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三長老?”林越低聲喊道。
沒人回應。他剛要跳進去,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拉了進去。
“噓。”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越定睛一看,正是三長老。他此刻臉色蒼白,嘴角帶着血跡,顯然受了傷,手裏緊緊握着一個古樸的木盒,想必裏面就是焚天爐殘片。
“長老,您沒事吧?”林越又驚又喜。
“死不了。”三長老喘了口氣,“沒想到血煞門竟有築基後期的修士坐鎮,還帶來了‘血魂幡’這種邪物,護族大陣才撐了這麼點時間。”
“他們爲什麼要搶焚天爐殘片?”
三長老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因爲那不是普通的丹爐殘片,而是上古‘焚天爐’的核心部件,傳聞能煉化魔氣,是天魔的克星。血煞門背後有天魔撐腰,自然要毀掉它。”
林越這才明白——難怪血煞門如此興師動衆,原來是爲了斬除這個威脅。
“那現在怎麼辦?”
“等。”三長老指了指牆角的一個暗格,“這裏有通往城外的密道,但血煞門的人肯定在外面守着,我們得等他們放鬆警惕再走。”
就在這時,主丹房的石門“轟”的一聲被撞開,獨眼修士帶着人沖了進去。
“老東西,我看你往哪躲!”獨眼修士的聲音充滿了得意,“把焚天爐殘片交出來,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緊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聲音,以及三長老的悶哼聲——顯然是另一個三長老的替身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走!”三長老抓住機會,打開暗格,“沿着密道一直走,出口在城外的亂葬崗,出去後往西走,那裏有鎮魔衛的聯絡點。”
他將手中的木盒塞給林越:“這殘片你帶着,血煞門的人不認識你,比在我身上安全。記住,一定要把它送到聯絡點,絕不能落入天魔手中!”
“那您呢?”林越急道。
“我?”三長老笑了笑,笑容裏帶着一絲決絕,“我這把老骨頭,也該爲林家、爲丹城做點什麼了。”他推了林越一把,“快走!別讓我白死!”
林越看着三長老眼中的堅定,鼻子一酸,握緊木盒:“長老保重!”
他鑽進暗格,身後的石板緩緩合上,隔絕了外面的打鬥聲。密道裏一片漆黑,只有前方微弱的光點指引着方向。林越一路狂奔,耳邊似乎還回響着三長老的話,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素日嚴厲的老人,竟藏着如此驚天的秘密,最後爲了守護殘片,選擇了犧牲自己。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的光點越來越亮,終於出現了一個出口。林越小心地推開出口的石板,發現自己果然在城外的亂葬崗,周圍彌漫着腐臭的氣息,寂靜無聲。
他鬆了口氣,剛要起身,突然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殺意鎖定了自己。
“找到你了,小老鼠。”一個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林越猛地回頭,看到那個獨眼修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他手裏的黑色幡旗滴着血,臉上帶着殘忍的笑容:“三長老骨頭挺硬,死活不肯說殘片在哪,不過他千算萬算,沒想到會讓你這個毛頭小子帶出來吧?”
林越心中一沉——三長老終究還是沒能拖住他!
“把殘片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獨眼修士一步步逼近,築基後期的威壓如同山嶽般壓來,讓林越幾乎喘不過氣。
林越握緊木盒,體內的鳳凰真火瘋狂運轉。他知道自己絕不是對手,但他不能讓三長老的犧牲白費。
“想要?那就來拿!”林越怒吼一聲,將鳳凰真火凝聚成一道火焰長矛,朝着獨眼修士擲去。
獨眼修士嗤笑一聲,揮動幡旗,一道血牆擋住了火焰長矛。
“不自量力。”他探出手,五指化作利爪,帶着濃鬱的血腥味抓向林越的胸口。
林越瞳孔驟縮,只能眼睜睜看着利爪在眼前放大。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色的符籙突然從他懷中飛出,化作一道光幕將他籠罩。
“鐺!”獨眼修士的利爪抓在光幕上,竟被彈了回去,還濺起一串火花。
“這是……鎮魔符?”獨眼修士驚疑地看着光幕,“你和鎮魔衛是什麼關系?”
林越也愣住了——這符籙是蘇清鳶早上給他的,說是讓他帶在身上保平安,沒想到竟有如此威力!
就在獨眼修士分神的瞬間,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還有人高喊:“丹城衛在此!血煞門妖孽,休得猖狂!”
獨眼修士臉色一變,看了看林越,又看了看遠處奔來的火把,咬牙道:“算你運氣好!下次再讓我遇到,定要將你挫骨揚灰!”
說完,他身形一閃,消失在黑暗中。
林越癱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他看着手中的木盒,又摸了摸胸口的鎮魔符,心中百感交集。
三長老死了,林家亂了,血煞門的威脅迫在眉睫,而他這個剛覺醒血脈的“廢柴”,卻成了守護焚天爐殘片的關鍵。
遠處的火把越來越近,丹城衛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林越知道,他不能留在這裏。
他站起身,辨明方向,朝着西方跑去。那裏有鎮魔衛的聯絡點,有他需要尋找的答案,也有他不得不面對的未來。
夜風吹過亂葬崗,卷起地上的紙錢,仿佛在爲逝去的人送行。林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身後燃燒的丹城,和一個即將被揭開的、關於天魔與守護的宏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