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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慌忙把我背起,直往城裏趕。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日按時關閉的城門,沒有了守衛。
趴在爹爹背上,好像回到了從前,我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爹娘阿弟接我回家了,只是爹爹骨頭咯的鎖鎖好疼。
娘親在旁邊不停的喚我。
“鎖鎖......鎖鎖......別睡......”
秋風起,吹起爹爹寬大的衣袍,我忍不住咳了一聲。
可這不是回家的路。
我聽見爹爹喘着粗氣。
聽見阿弟跟在身後喊着;
“阿姐,醫館馬上就到了......”
終於聽到阿弟喚我‘阿姐’,城門口那個我以爲是夢,不作數的。
他們竟是要帶我去醫館。
可是,爹娘阿弟,我不想你們救我。
鎖鎖是自願死的。
你們不能吃鎖鎖,但是鎖鎖可以換來吃的給你們。
爹爹越跑越快,醫館就在眼前。
不要,不要,不要救鎖鎖!
我心裏急的要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爹爹的背上滑下來。
“阿姐!”
“鎖鎖!”
娘親和阿弟瞪大眼睛,同時接住我。
“你這麼大的人,怎麼連個孩子都背不好?”
娘親紅着眼捶打爹爹的胸口。
不要,不要怪爹爹,是鎖鎖自己滑下來的,鎖鎖不想去醫館,鎖鎖不想活了。
爹爹一臉自責。
“我......我也不知道怎的......”
阿弟直接把我抱起,沖到醫館門口。
娘親猛敲醫館的門。
“大夫,大夫,快開門,救救我女兒。”
醫館裏傳來東西打翻的聲音,但遲遲沒人開門。
爹爹在門口跪下,頭磕在青石板上。
“大夫,求求您了,救救我女兒吧,她要死了。”
我好難過,爹爹快起來,不要跪,不要求,你說過的,男兒膝下有黃金。
直到爹爹把頭磕破,醫館的門終於打開一個小縫,一個幹瘦的白胡子老頭從門縫裏往外瞧。
確定我們是真的求醫,不是搶匪之後,他才放我們進去。
“我這醫館裏藥可不多了,你們確定還要看診嗎?要先付診金。”
娘親握緊手中的銀錢,她看向爹爹和阿弟,三個人都沉默了。
我在心底無聲呐喊。
“不要把錢給他,那是我換來的,我說了算的。”
是阿弟打破了這寂靜。
“阿娘,把錢拿出來給阿姐看診吧?”
“要不然,就算能逃過這亂世,我們也會一輩子愧疚的。”
娘親臉色爲難掙扎了一下,遞出了那串銀錢。
大夫卻皺眉搖了搖頭。
“現在錢已經不值錢了,有錢也買不到吃的。”
“你們有吃的嗎?”
阿弟捏着口袋裏那把碎黃豆不敢抬頭。
悲涼的秋風從門縫鑽進來,他無聲地搖了搖頭。
爹娘看到阿弟搖頭,呼吸都變得舒暢了。
我也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大夫覺察到了什麼,但他只是感嘆了句。
“這世道,終究都是身不由己啊!”
阿弟把頭埋得更低了。
他默默把我放在背上,踏上回家的路。
寂寥無聲的街上,只有我們四個人。
阿弟走的很慢,一步一步。
我這才驚覺,阿弟原來已經長這麼大了。
爹娘落寞的跟在後頭,用粗布衣袖抹了一路的淚。
快到家門的時候,阿弟輕聲說了一句。
“阿姐,是阿弟對不住你,下輩子我做你哥哥。”
不知是秋風太涼,還是回家的路太遠,阿弟的眼角有淚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