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宿舍的窗外，是鬱鬱蔥蔥的香樟樹，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着青草和書本的氣息，與顧家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裏壓抑腐朽的味道截然不同。
顧清晏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的，正是張叔送來的那些資料的復印件。她一夜未眠，將所有的財務報表和項目合同都仔細梳理了一遍。
上一世的她，對這些數字和條款一無所知，任由劉婉晴和沈俊宇以“幫你打理”爲名，將顧家的產業掏空。而現在，當她帶着前世的記憶和刻骨的仇恨再來看這些文件時，每一個數字背後隱藏的貪婪和罪惡，都清晰得觸目驚心。
她用紅筆，將一個個可疑的項目、一筆筆不正常的資金流向，都圈了出來。這些，都將是她送給那對狗男女的催命符。
“咚咚咚。”
宿舍門被敲響，室友探進一個腦袋，好奇地問：“清晏，你不去上課嗎？樓下好像有人找你，開着一輛很氣派的賓利呢。”
顧清晏的筆尖一頓。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她的動作比他們想象的要快，釜底抽薪這一招，顯然已經讓他們徹底亂了方寸。
“知道了，謝謝。”她合上文件，將它們鎖進抽屜裏，神色平靜地站起身。
走到宿舍樓下，果然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賓利車。沈俊宇和劉婉晴正站在車旁，兩人的臉色都極爲難看，引得周圍路過的學生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看到顧清晏走出來，劉婉晴立刻快步迎了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她臉上再也掛不住往日的慈愛面具，眼底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和怨毒。
“顧清晏！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壓低聲音，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你知不知道你發的那封律師函，給公司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今天一早，就有三家合作銀行打電話來詢問公司的運營狀況！你這是要毀了你爸爸一輩子的心血嗎？”
顧清晏冷漠地甩開她的手，揉了揉被捏得發紅的手腕。
“我的東西，我收回來，天經地義。至於公司的運營狀況，我想，最該被詢問的，難道不是你這個代理董事長嗎？”
“你！”劉婉晴氣得渾身發抖。
沈俊宇走了過來，他強行壓下怒火，試圖扮演一個理性的角色。他拉開劉婉晴，擋在顧清晏面前，英俊的臉上帶着一絲痛心疾首的表情。
“清晏，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你不能拿公司開玩笑。你對商業運作一竅不通，突然凍結所有賬戶，中斷所有授權，這會讓公司陷入癱瘓的！聽話，跟我回去，把律師函撤了，我們有什麼事，可以坐下來慢慢談。”
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安撫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骨子裏卻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他篤定顧清晏只是一時沖動，根本不明白自己行爲的後果，只要稍加恐嚇和安撫，她就會乖乖就範。
“談？”顧清晏輕輕地笑了，那笑容冰冷而鋒利，“好啊，那我們就在這裏談。”
她環視了一圈周圍越聚越多的學生，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附近的人都聽清楚。
“沈大少爺，我想請教一下，爲什麼顧氏集團投資兩億的南美洲新能源項目，項目負責人籤的是你沈家的遠房親戚？爲什麼項目啓動至今半年，除了幾份漂亮的PPT，我看不到任何實質性的進展，而那兩億資金，卻已經不知所蹤？”
沈俊宇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南美洲項目是他用來套取顧氏資金的一個重要幌子，做得極爲隱秘，她……她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不等他想出說辭，顧清晏的目光又轉向了臉色同樣慘白的劉婉晴。
“劉阿姨，我也很好奇。您以我個人名義成立的‘婉晴慈善基金’，賬目顯示三年來共收到捐款五千萬，全部來自我的私人信托。可我查遍了國內所有慈善機構的記錄，也找不到這個基金會的任何救助項目。不知道這五千萬，您都‘慈善’到哪裏去了？”
如果說剛才沈俊宇是震驚，那麼劉婉晴此刻就是驚駭了。
慈善基金是她侵吞顧清晏財產最核心的渠道，她自以爲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會被顧清晏如此赤裸裸地當衆揭穿！
周圍的學生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投向他們的目光也從單純的好奇，變成了鄙夷和探究。
“天啊，真的假的？侵吞繼女的財產？”
“那個男的是她未婚夫吧？聽起來像是在合夥騙錢啊……”
這些議論聲像一根根針，刺得劉婉晴和沈俊宇的臉火辣辣地疼。
“你……你血口噴人！”劉婉晴的聲音因爲心虛而變得尖銳，“那些錢都是用在公司正常的商業投資上，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
“我不懂？”顧清晏的眼神驟然變得凌厲，她向前一步，氣勢上竟完全壓制住了對方，“那我是不是還要請您解釋一下，爲什麼我父親在世時最信任的幾位公司元老，在您接手後，不是被邊緣化，就是被逼辭職？而接替他們位置的，全都是你劉家的親戚？”
“我父親留下的安保團隊，爲什麼被全部遣散，換成了沈家的人？”
“我的私人賬戶，爲什麼每個月都會有一筆固定的‘諮詢費’，打到你妹妹劉婉芳的卡上？”
顧清晏每問一句，劉婉晴的臉色就白一分。她步步緊逼，字字誅心，將他們私下裏的那些齷齪勾當，一件件，一樁樁，毫不留情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沈俊宇終於沉不住氣了，他一把抓住顧清晏的胳膊，眼底閃過一絲狠戾：“夠了！顧清晏，別在這裏發瘋！跟我回去！”
“放手！”顧清晏用力掙扎，眼神冰冷如刀，“沈俊宇，你再碰我一下試試！”
就在兩人拉扯之際，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悄無聲息地滑到了路邊。車門打開，一個身形挺拔、面容堅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下來。
他徑直穿過人群，來到顧清晏身邊，看也沒看沈俊宇和劉婉晴一眼，只是對着顧清晏恭敬地躬身行禮。
“董事長，車已經備好。董事會臨時會議還有十五分鍾開始，各位董事都已經到了。”
來人是陳伯，顧氏集團的副總裁，也是當年跟着顧清晏父親一起打江山的左膀右臂。在劉婉晴掌權後，他一直被排擠在核心權力圈之外，但憑借着資歷和在公司的威望，劉婉晴一時也動不了他。
“董事長”這個稱呼，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劉婉晴和沈俊宇的臉上。
他們震驚地看着陳伯，又難以置信地看着顧清晏。
她……她什麼時候聯系上了陳伯？還要召開董事會？她想幹什麼？
顧清晏整理了一下被沈俊宇抓皺的衣袖，對陳伯點了點頭：“知道了，我們走。”
她轉身，邁步，經過早已面無人色的劉婉晴身邊時，腳步微微一頓。
她側過頭，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了一句：
“說起來，最近天氣轉涼，我忽然很想念加拿大的李衛國醫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劉婉晴渾身劇震，如遭雷擊！她猛地抬頭，死死地盯着顧清晏，那眼神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
李衛國！她竟然知道李衛國！
顧清晏沒有再看她一眼，徑直走向那輛勞斯萊斯。陳伯爲她拉開車門，她彎腰坐了進去。
車門關上，將身後那兩張驚恐、怨毒、徹底失控的臉，完全隔絕。
黑色的勞斯萊斯平穩地駛離了校園，留下一地狼藉和沸沸揚揚的議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