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尋被無端陰陽怪氣了一下，有些不爽。她板着張小臉，小聲說：
“關你什麼事。”
甚至還想給對方擺個不聽不聽的表情。
而圍在她周遭的高級哨兵們，率先有了動作。斯圖蘭特往邊上移了移，完全遮蓋她的身影；藏獒哨兵牽着她的手，攥得更牢了。
捷克狼犬哨兵攔在最外面，語氣很不歡迎：
“第三小隊的那惟澤隊長，怎麼有這個閒情雅致，來我們的訓練場？”
小隊和小隊之間，劃分不同的區域訓練、活動。白塔很清楚，這群難講道理的家夥，領地意識有多麼強。
若是爲此打起來，那真沒完沒了了。
而正常來說，小隊成員是不會踏足別的小隊的訓練場的。幾乎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潛規則。
這麼看，那惟澤的到來的確很突兀。
“聽到了野狗們自相殘殺的動靜，來看看。別死在訓練場上了。”
他說的漫不經心，言辭毫不掩飾的嘲弄，眼神隨意地掃到幾人身後，壓下狠戾，“順便了解一下小向導的近況。”
自從上次分別之後，那惟澤以爲自己很快會將人拋之腦後。畢竟那只是他已完成的任務。是現在，往後都不怎麼會有交集的向導。
向導。呵。
可卻頻頻從旁人口中，尤其是哨兵，聽到她的名字：
白塔來了位可愛、迷人的小向導。
每每聽到這些，聽到別人對商尋的形容，那惟澤心底總會涌現類似於煩悶的情緒。就好像，他最先發現的漂亮寶貝，突然讓所有人都知曉了。
何況，明明他才是小向導認識的第一個人。
她現在卻和別的人，更親近。
索性那惟澤途徑訓練場的時候，遠遠的看到熟悉的一點小卷毛。腦子還沒思考，身體已經下意識反應，走過去了。
結果一來，就看到這麼副荒誕緋靡場面。
“不勞你費心。”
“還是考慮考慮第三小隊的境地吧？那惟澤隊長可不比從前。”
不比從前，什麼意思？豎起耳朵聽的小向導思緒開始走散。
難不成他受了什麼很重的傷？
那惟澤面上看不出喜怒，他只在商尋偷偷探出點腦袋的時候，嘴角緩和了些，
“對付你綽綽有餘。”
“那惟澤隊長，嘴硬和逞強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希望你能夠一直這麼自信。”
無聲的硝煙在訓練場蔓延。
那惟澤和以斯圖蘭特爲首的第一小隊，對峙着。彼此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自然知道對方心裏想的什麼。半斤八兩。
敵意更是沒有收斂。
商尋處在紛爭漩渦的中心，全然不自覺。更準確來說，是不在意。
她現在比較想的是偷偷溜走。
小向導暗戳戳使着勁，想趁着藏獒哨兵注意力不在此，解放自己被迫緊扣着的手。
對一個從小到大沒怎麼和其他異性牽過手的人來說，真的很奇怪啊！
空氣中隱約彌漫起寒冷的雪意，相應的，又有炙烤的燥熱。交織，碰撞，再沖擊開。是幾種不同的精神力。
成功在即，商尋後撤，離自由只剩下半步之遙。
突然。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手，自然地摟過少女的肩膀，將她一下從幕後帶到正前方。偏生對方臉上還掛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痞裏痞氣的，
“向導小姐，你說你是選我們，還是選那條死狐狸？”
“狗狗們乖巧聽話，能陪着你玩，毛茸茸的尾巴還可以當小靠枕；不像某只狐狸，脾氣差又潔癖重。指不定什麼時候給你兩爪子呢。”
嘈亂的現場忽地安靜下來，哨兵們似乎都停下動作，在等着少女的答案。
“……”
商尋腦袋縮得像鵪鶉，她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
“我一個都不選。”
藏獒哨兵：“我不喜歡這個答案。”
“重新回答。”
商尋：……
“那我都選，我都要。”一碗水端平。
小向導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感覺，末了，她還操着口細弱的聲音，補充一句：
“可以嗎哥哥？”
當然，純粹是惡心人的。
只是哨兵們並不覺得。尤其是德維爾，他看向商尋的眼神愈加濃稠。
真是巴不得現在就……
近處，斯圖蘭特喉結滾了滾，語調聽不出情緒，“是麼？”
那惟澤迅速移動——
快到看不出影，閃到商尋的身邊。輕輕拉住她的胳膊，明目張膽要搶人。
於是乎，幾位高級哨兵們又對上了。
只是這次，商尋成爲夾在中間的西紅柿片片，也許是芝士牛肉，或者是酸黃瓜，這個她不喜歡。總之被左右兩塊面包拉扯着，困在中間。腦袋疼得很。
愈來愈強烈，不加收斂的精神力波動，沖擊，讓小向導沒由來感到危險。
即便那精神力並不是針對她。
“停……停下。”
腦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場景重影交疊，晃動着。
仿佛有什麼要沖進她的大腦裏。
不對勁。
商尋抓住了最近的人的衣角，緊咬下嘴唇，凝聚精神力穩住身形……那種莫名的入侵感卻更加強烈。
“鬆手！沒看到她情況不對嗎？別他媽在這裏爭了！蠢貨！”
誰在說話。
很冰冷的嗓音。聽不清說了什麼。
她不會這麼快就嗝屁了吧？
又一道精神力強勢靠近。訓練場上的壓迫感，已經累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程度。
商尋感覺眼皮子越來越沉重，五感喪失般，逐漸聽不見、看不清，感受不到身邊人的觸碰。
呼吸像是被剝奪。
昏迷前的最後意識，停留在哨兵們焦急湊近的臉上。
隨後，她失了力，重重向後面倒去。
跌入哨兵們齊齊靠近的臂彎裏。
……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
商尋在白茫茫的一片中睜開了眼，呆坐了半天後緩然起身。舒展下麻木的四肢。
四周是全然的空無，天地方圓，看不見其他。
只有她，一個人。
和面前的半抔沙土。
像是進入了永遠走不出去的詭異空間，她試圖呼喚，“有人嗎？”
毫無回應。
這到底是哪裏？
商尋心中閃過這個想法的時候，答案與之同時浮現。
這裏，是她的精神圖景。
空白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