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按着葉辰的惡奴,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猛地一哆嗦,觸電般鬆開了手,連滾爬爬地退到一邊,和趙三等人跪在一起,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世子爺的語氣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他們心膽俱裂!他們寧願世子爺暴怒地打罵,也不願面對這種深不見底的冰冷。
身上的重壓驟然消失,葉辰猛地從泥地裏撐起上半身。手腕處傳來鑽心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但他咬着牙,沒有去看自己可能已經骨折的手腕,而是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抬起頭,那雙赤紅的、燃燒着無盡仇恨的眼睛,如同兩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馬背上的蕭絕!
“蕭絕——!”一聲嘶啞的、飽含血淚的怒吼從葉辰喉嚨裏擠出,每一個字都帶着刻骨的恨意,“你這畜生!你想幹什麼?!放了清雪!有什麼事沖我來!”
他掙扎着想要站起來,但右手手腕的劇痛和長時間被壓制的麻痹感讓他身體一個踉蹌,單膝跪倒在地上,只能用左手勉強支撐着身體,仰着頭,像一頭瀕死的幼狼,對着高高在上的獵人發出最後的咆哮。
牆角,慕清雪看到葉辰的慘狀,心都要碎了,淚水無聲地洶涌滑落。她下意識地想沖過去,但蕭絕那冰冷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枷鎖,讓她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只能發出壓抑的、絕望的嗚咽。
蕭絕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葉辰。
看着他滿身的污泥和血污,看着他因憤怒和劇痛而扭曲的臉龐,看着他眼中那如同實質的仇恨火焰。這一切,在蕭絕眼中,卻如同欣賞一幕早已預知的戲劇。
“沖你來?”蕭絕終於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小院每一個角落,帶着一種仿佛來自九幽的寒意和一種高高在上的、純粹的漠然。“葉辰,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
他輕輕一夾馬腹,烏雲踏雪向前踱了兩步,沉重的馬蹄踏在破碎的院門木板上,發出刺耳的“咔嚓”聲,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一個靠着王府施舍的撫恤金,像蛆蟲一樣苟活在這貧民窟裏的廢物。”蕭絕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連自己青梅竹馬都護不住的…可憐蟲。”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葉辰的心髒!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爲疼痛,而是因爲極致的屈辱!蕭絕的話語,精準地撕開了他內心最深處的傷疤,將他最不願面對的貧瘠、無力、屈辱,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放屁!”葉辰嘶吼着,試圖用憤怒掩蓋那錐心的刺痛,“我和清雪清清白白!是你!是你仗勢欺人!是你這狗世子強取豪奪!你不得好死!”
“清白?”蕭絕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更加明顯,眼神卻愈發冰冷。他微微側頭,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掃向牆角瑟瑟發抖的慕清雪。
“慕清雪。”他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過來。”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慕清雪耳邊。她渾身劇震,驚恐地抬起頭,對上蕭絕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想拒絕,想尖叫,想逃跑,但身體卻像被無形的繩索捆住,完全不聽使喚。在蕭絕那冰冷的注視和周圍玄甲騎散發出的恐怖煞氣下,她的意志如同脆弱的薄冰,瞬間崩潰。
在葉辰難以置信、充滿痛苦和哀求的目光中,慕清雪顫抖着,如同提線木偶般,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挪動着腳步,朝着蕭絕的馬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清雪!不要!不要去!”葉辰目眥欲裂,掙扎着想要撲過去阻攔,但劇痛和脫力讓他再次跌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看着慕清雪一步步走向那個惡魔。
慕清雪走到距離蕭絕馬前三步遠的地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她低着頭,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落在肮髒的地面上,瘦弱的肩膀劇烈地聳動着,無聲地承受着巨大的恐懼和絕望。
蕭絕的目光從慕清雪身上移開,重新落回泥地裏如同困獸般的葉辰身上,帶着一種赤裸裸的、殘忍的審視。
“看到了嗎,葉辰?”蕭絕的聲音如同冰錐,帶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種極致的輕蔑,“這就是你口中的‘清白’?這就是你想守護的人?”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實質的寒冰利刃,穿透葉辰眼中熊熊燃燒的仇恨火焰,直刺他靈魂深處那點可憐的自尊。
“在本世子面前,你所謂的守護,你的憤怒,你的仇恨……”蕭絕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粉碎一切的冷酷和傲慢,“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話音未落!
蕭絕猛地一抬腿!
“呼!”
鑲着金邊的玄黑色厚底官靴,帶着千鈞之力,如同隕石天降,精準無比地、狠狠地踏在了葉辰剛剛勉強抬起的、沾滿污泥和血污的臉上!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肉體撞擊聲!
葉辰所有的怒吼、所有的掙扎、所有的屈辱和憤怒,在這一瞬間,被這只靴底無情地、徹底地踩回了泥濘之中!他整張臉都被這股巨力狠狠摁進了冰冷肮髒的泥地裏!鼻梁骨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溫熱的鼻血瞬間涌出,混合着污泥糊滿了口鼻!
窒息!劇痛!還有那比死更甚萬倍的、被踐踏到塵埃裏的極致屈辱!
“唔——!”葉辰的喉嚨裏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嗚咽,身體如同離水的魚般劇烈抽搐掙扎,被踩住的右手腕更是傳來骨頭錯位的“咔吧”聲。但他所有的力量,在蕭絕那只灌注了真元(雖然微弱)的腳下,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只有蕭絕冰冷的聲音,如同死神的宣判,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小院上空,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打在所有人的靈魂上:
“你,配麼?”